《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的诗性叙事

籍晓红

(天津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天津 300222)

影片《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是根据青年作家张嘉佳同名小说改编而成的，由张一白导演执导，邓超、张天爱等青年演员主演的一部情感剧。影片一上映就取得不俗的票房成绩，这正是由于影片契合了当下社会年轻人对情感的诉求和情感的体验。“当大众文化借助现代传播手段，以商业化的模式进入电视领域，大众文化中的各种欲望便被顺理成章地在电视剧中表达了出来，促进了个体在虚幻的欲望叙事中的狂欢。”这部影片正是由于促进了“个体在虚幻的叙事中的狂欢”，因而引起了观众的共鸣。比如人们对青春的纪念、对往事的追忆、对过往的怀恋、对错过的爱情的缅怀以及对永恒理想的期盼。

一、诗意的画面

著名电影理论家克里斯蒂安·麦茨曾指出：任何画面都具有叙事的功能，或者说“任何画面都至少包含了一句陈述”。《从你的全世界路过》这部电影作品极好地诠释了画面的叙事功能。贯穿《从你的全世界路过》这部影片的场景是重庆这座山城的夜景，星光璀璨的都市夜空下，回荡着电台主持人陈末那富有磁性的声音。任凭时光穿梭，同样的场景在影片中不断闪回。璀璨的星空和主播浑厚深沉的声音给这个城市带来温柔夜色，疲惫的人在这里找到心灵的慰藉，无家可归的人在这里找到归途。在这里，漂泊的人不再感到孤单，绝望的人重燃希望，失败的人重拾信心。

就在这座山城，上演了几对年轻人的爱恨情仇，影片中精彩的片段让人潸然泪下。三对年轻人的爱情，既有童话般的浪漫，也有英雄主义的情结，其中有遗憾、悔恨、感伤、怀旧、失落，更多的是温暖、新生和希望。

这部电影将声光电的效果发挥得恰到好处，和浪漫的故事情节水乳交融。例如陈末向小容表白的场景，他用投影仪将小容的照片打在夜幕下的天空背景上，温馨、浪漫；再如陈末为了寻找幺鸡，请全城的出租车司机帮忙，将所有的车灯打亮双闪，车流如织的夜晚，一排排车灯形成一片辉煌灿烂的景观，造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在浪漫的氛围中，全城都为陈末祝福，因为人们都仍然相信爱，和陈末一起等待幺鸡的归来。

另一对恋人的故事亦颇令人动容，茅十八向荔枝求婚的背景同样是一幅浪漫而温馨的画面，蓝天、绿地、白云、彩色的气球和洁白的西服营造出纯净、圣洁、热烈的氛围。影片的导演非常善于运用色彩烘托、渲染气氛，让蓝天、绿地、白云见证了十八对荔枝的痴心，洁白的西服衬托了他们之间纯洁无瑕的爱情。

“每一位伟大的画家都以他的方式超越了可见的东西，使不可见的变为可见的。”影片中稻城的画面十分唯美，蜿蜒的公路、迷人的风景、金色的麦穗、一望无尽的绿地，这童话般的世界见证了陈末和幺鸡的爱情，也见证了十八和荔枝的爱情。这部影片的导演和摄影师，就是这样的画家，他们在影片中呈现给观众的是可见的、唯美的画面，而观众感受到的还有超越画面之外的、不可见的浪漫情怀。

二、如诗的爱情

几对年轻人的爱情故事构成了贯穿影片的情感线索。陈末的大学同学猪头对爱情的执着令人唏嘘。那是对青春的祭奠，是对过往深情的回望，是对一个时代情感的终结的缅怀，是对赤裸裸的消费社会的情感的解构。

法国后现代哲学家波德里亚(Jean Baudrillard，1929—2007)说过，“我们处在‘消费’控制着整个生活的境地”。这是一个快节奏的、多变的消费社会，作为不可以分割的一部分，消费社会里的感情也是一种快速消费品。影片中的插曲唱道：“为什么男人的冰箱总放着甜点，为什么新娘都没有为婚礼存钱？”现代社会里的爱情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铜臭味，故事的主人公陈末却说，痴情的猪头就是“长得像猪头”的“杨过”，而猪头的爱情就是“一个坐标”，“只要他爱着燕子，我们就是年轻的”。在爱情的世界里，猪头就像是麦田里的守望者，守望着纯真时代对爱情的全部渴望和唯美追求。猪头的语言平淡无奇、情感朴实无华，他那过去时代的纯粹的爱情，没有任何杂质和功利的色彩，他一味地无私付出，只要爱上一个人就对她好一辈子。这种感情在如今的物质社会里似乎有点不合时宜，而猪头代表的一种价值观、一个坐标，一个过去时代的爱情，正在渐渐远去，因而弥足珍贵。

三、诗性的语言

语言是我们所感知、所体认和理解的世界形式。这部电影用诗性的语言描述了几对年轻人的情感追求，他们的迷惘、彷徨，对青春的缅怀、对真情的渴望。影片中如诗般的语言和旁白是整部影片的亮点，使得整部影片洋溢着清新的文艺气息。排比句和叠句的运用，拉长了观众的情绪体验，满足了他们的期待视野，使得影片的情感表达更绵长、更细腻、更感人、更凄婉、更令人回味悠长。

“我希望有个如你一般的人，如山间清爽的风，如古城温暖的光，从清晨到夜晚，从山野到书房，一切都没有关系，只要最后是你就好。”这句台词在影片中重复了几次，高度概括和完美诠释了美好爱情的理想境界和人类情感的终极理想。

从20世纪六七十年代起,“中心消解、碎片化、反权威、无深度”等西方后现代主义思潮给中国电影叙事形态带来了很大的冲击,这部电影的叙事模式也打上了“后现代”的烙印，比如意义消解、爱情的解构、价值的崩塌。时间会解构很多东西，例如爱、情感、道德，对所有事情的理解和定义，而时间也是唯一串联这些碎片的符号。陈末失败的爱情、猪头讽刺的求婚、荔枝前男友的无情背叛，就像黑色幽默，无不淋漓尽致地表达后现代式感情的不确定性、社会的浮躁及命运的偶然。

“今天你路过了谁？谁又丢失了你呢？”“路过”和“丢失”，道出爱情的短暂、偶然、不确定和转瞬即逝。相爱的人彼此没有安全感，没有未来，一切都处于变动不居之中，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恋人注定是陌生人，摆脱不了离弃的命运，难逃路人的结局。

然而，陈末的内心一直充满着爱，他主持的节目充满了温情，当有听众在节目里向他倾诉自己遇到的困惑的时候，他这么说:“有一个地方叫作稻城，我要和我最心爱的人一起去到那里，看蔚蓝的天空，看白色的雪山，看金黄的草地，看一场秋天的童话。”他一直认为，他和小容会一直好下去。“如果没有住在你的心里，都是客死他乡。”“相爱这件事情就是永远在一起。”小容和陈末分手之后，陈末得知小容被骗，仍倾囊相助，表现出担当、责任感和男子气概。

正像本雅明一样，陈末他们在“传统”沉没之后……便在它的碎片上漂流，并不断发出信号，以使自己可以在无意义的虚无中得救。陈末在生活和磨难中成长、顿悟，不断思考感情和人生。后来他在稻城广播电台做播音员，358天里一直在等待幺鸡的出现，他听从内心的声音，用实际行动，去等待那个他的终点。“如果只是路过，我就在终点等你。”他做到了，也等来了。

影片中的年轻人用自己的欢笑和眼泪，书写了或短暂、或漫长的人生，或热烈、或哀伤的情感，用诗性的语言书写了青春和爱情的浪漫叙事。

四、诗性的叙事结构

在本雅明看来，现代人被迫进入了这样一个本质上意义被缩减至虚无的时代。而小说主人公却用行动解构了本雅明的虚无。他们证明了“阐释作为人类对话、沟通和理解的基本行为模式，始终清晰地呈现着，无法消解”，而不是虚无。在一个连情感都被消费的时代，猪头、陈末、十八和荔枝却坚信爱情是永恒的。影片里反复出现的一句台词是“如果只是路过，那我会在终点等你”。终点，意味着在场、不缺席，所有的等待和寻找都不是孤注一掷，所有的真情都有回报，所有的有情人终遇知音。这始终是一个有信仰的时代，不是虚无的时代。陈末虽然在终点没有等到小容，但是他等来了幺鸡。十八在生命中途离开了荔枝，可是导航仪没有离开，十八虽然走了，但他的声音一直陪伴着荔枝，给她乐观生活的信心和勇气。猪头没有等到燕子，可是他一直在奔跑，一直在追寻。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会在终点遇到他的“燕子”。从出发到终点，整部电影呈现了“寻找—失落—回归”的模式，演绎了一个充满希望和诗意的诗性结构。

法国19世纪最著名的现代派诗人波德莱尔(Charles Baudelaire，1821—1867)说过，现代性就是过渡、短暂、偶然，就是艺术的一半，而另一半则是永恒和不变。整部影片的叙述结构在短暂和永恒的时空交错中，在偶然和必然的轮回之间谱写了一部现代性的爱情颂歌。

影片的叙述结构呈现了两条线索：失落和寻找、偶然和必然、短暂和永恒。影片在契合观众审美期待的同时，也给观众营造了一种“陌生化”(defamiliarization)的审美体验。影片让叙事游移于美好的梦想与残酷的现实两个时空之间，实现在过去与现在、回忆与现实、想象与真实之间的自由游离、切换。

主人公陈末的爱情故事呈现出失落和回归的叙事模式。电影里反复出现陈末的画外音：“很多人路过，我会在终点等你。”陈末经历了彷徨、沉沦，最终选择坚信情感和人性的善良。在幺鸡的鼓励下，陈末逐渐找回自我，他意识到，幺鸡对他来说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决心紧紧抓住爱情，不再放手。陈末是一个迷途知返的浪子，他表现了“迷途—自我救赎—回归”的情感模式。

故事的结尾，陈末和幺鸡拥抱爱情，找到幸福。“稻城的蓝天绿地和青山，一个人终将拥有另一个人，对你点点头，贯彻未来，数遍生命的公路牌。”一路上有你，再苦也愿意。这是一种对感情的信念，对相濡以沫的爱情的期许，对携手一生的承诺，对美好而忠贞的爱情的礼赞。

五、结 语

综上所述，这部影片是一部情感剧，也是一部青春励志剧、一部心理剧、一部心灵成长的历史。在对好友十八的缅怀中陈末经历了内心的成年礼。经历了生离死别，他更加懂得人生的不易，更懂得珍惜并勇敢去爱，在追求真情和善良的道路上继续前行。作品用诗性的语言和叙事结构，描绘了爱情的诗意画面，展现了如诗般的人生。影片在契合观众审美期待的同时，也给观众营造了一种“陌生化”(defamiliarization)的审美体验。影片让叙事游移于美好的梦想与残酷的现实两个时空之间，实现在过去与现在、回忆与现实、想象与真实之间的自由游离与切换。影片中诗意的语言和旁白是整部影片的亮点，使得这部影片充满了清新的文艺气息。影片中几对主人公浪漫的爱情故事是对青春的祭奠，是对过往深情的回望，是对一个时代情感的终结的缅怀，也是对赤裸裸的消费社会的情感的解构，更是对爱情虚无主义的完美瓦解和颠覆。从语言、结构、画面到故事情节，整部影片实现了完美的诗性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