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威电影的跨时空观

毛琰虹

(河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河南 南阳 473000)

电影是一门综合了时空的艺术，这不仅意味着电影有别于单纯的时间艺术(如音乐)和空间艺术(如美术)，如麦茨所说的所指时间和能指时间共同存在于电影中，还意味着在电影中的时空建制可以是更为自由的。

正如人们普遍认同的，美国的漫威影业(Marvel Studios)已经形成了一条成熟的产业链，大量自20世纪30年代起问世的超级英雄被搬上大银幕，观众也在漫威电影中收获了一个个与漫画并不相同的新的文本。也正是在这些漫威电影中，为了最大限度地挖掘出不同人物身上的资源，人物所处的时空往往出现畸变，超级英雄们可以跨越时空进行互动，观众得以看到一种普通的、未成系列的科幻电影难以实现的跨时空观。

一、主要角色与传统本事时空的突破

在电影叙事中，时间分为三种形态，即本事时间、本文时间和放映时间。“本事时间，是指涵括在影片本文的叙述范围之内具有因果关系的时间(即故事本身)的时间流程。”在本事和本文的区别上，空间也同样存在一定的区别。电影的本事时空指的是电影故事本身发生时持续的时间与主人公活动的主要空间。在漫威电影中，由于漫画创作的先后顺序与时代背景各不相同，因此不同的超级英雄诞生和行侠仗义的时空是不同的。如《钢铁侠》(2008)中，钢铁侠的诞生是与美国发生的阿富汗战争密不可分的，他生于约1970年；而在《钢铁侠2》(2010)中出现，即将在《黑寡妇》中担任主角的黑寡妇娜塔莎·罗曼诺夫则出生于1984年的伏尔加格勒，是“冷战”时期的产物。《绿巨人》(2003)中绿巨人的父亲则是“冷战”时期的科学家，他生活于现代的美国，其个人的故事主要发生在纽约与里约热内卢。而《雷神》(2008)中，雷神等人则生活于一个虚构的空间，即神域Asgard，且拥有不朽的寿命。但由于漫威宇宙的超能力背景，以及面向当代观众的考量，超级英雄们都可以较为自由地突破原生的时空。如雷神可以凭借一座彩虹桥，来到地球，出现在墨西哥州。

以《美国队长》(2011)为例，主人公美国队长斯蒂芬·罗杰斯最早出现于1941年的漫威漫画，是漫威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专为鼓舞前线士兵和国内民众的一个偶像级人物，是美国精神的代表，承载美国观众自豪感的角色之一，这一背景也使得罗杰斯是漫威超级英雄中颇为少见的“高大全”的，且颇为保守的人物。在《复仇者联盟》(2012)中，罗杰斯就曾提醒钢铁侠等队友“注意语言”，而自己后来却亦无法控制冒出了脏话，被钢铁侠调侃，罗杰斯亦老实承认：“一时漏嘴。”罗杰斯被设定为生于1917年，在二战中成为一个扭转战局的英雄，而在执行最后一个任务时，罗杰斯坠入北冰洋。在人们误以为美国队长牺牲后，实际上罗杰斯只是被冰冻于海底，70年后，罗杰斯又解冻苏醒，慢慢开始适应当代的生活，还因为自己的超能力以及正义感而和其他超级英雄一起加入了有政府背景的复仇者联盟。这一设定就使得带着浓重二战色彩的美国队长形象穿越时空来到观众更熟悉的现代十分合理，更重要的是，罗杰斯身上所肩负的美国精神也顺理成章地和他蓝色的战衣、与美国国旗一样蓝红相间的盾牌一起被延续下来，给予观众一种美国的主流价值观并不因为时空转移，美国国际地位的变化而被淘汰、消磨的暗示。

除此之外，罗杰斯本人个性单纯、朴实，原本就是因为一腔热血而上战场，最终成为“超级士兵”。而在穿越到现代社会中后，罗杰斯对一切都感到极为陌生，电影借罗杰斯在新时空中的格格不入制造了大量笑点，进一步使罗杰斯获得观众的喜爱。一言以蔽之，美国队长这一角色本身的跨时空性兼顾了漫威电影的思想性和市场。而从DC影业的《神奇女侠》(2017)等电影中不难看出，漫威的这种跨时空观也正在为他人所模仿。

二、次要角色的线索人物意义

在漫威电影中，大量配角实际上是线索人物，他们往往是关键剧情的导火索，他们的出场为电影的跨时空叙事提供了合理性。

例如，在《美国队长》中，罗杰斯之所以能够从一个瘦弱的小个子变成高大健壮、肌肉发达的美国队长，得益于美国富豪霍华德·史塔克赞助的“超级血清实验”。而霍华德正是《钢铁侠》中钢铁侠托尼·史塔克的父亲。正是霍华德创建的史塔克军火公司使得托尼能够制造出强大的聚变能源钢铁盔甲。而美国政府用来管理、接洽和组织超级英雄的特殊部队神盾局也是霍华德等人创立的。霍华德在《钢铁侠2》中与观众见面。在《美国队长》中，霍华德代表史塔克工业集团在博览会上给人们展示了一种反重力技术，其时该技术还停留在实验室阶段，而在《复仇者联盟》中，这种技术已经相当成熟，被用到了神盾局飞行汽车的应用中。除此之外，罗杰斯的死敌红骷髅，同样没有死，而只是被宇宙魔方传送走。魔方是《复仇者联盟》中的关键道具。而在《雷神》中，魔方来自雷神托尔的父亲奥丁神，后为托尔的弟弟反派洛基所得。而电影中的天文学博士，原本并不起眼的配角人物塞尔维格则以魔方为研究对象。这样一来，在《复仇者联盟》中，塞尔维格又可以再次出现，为钢铁侠和雷神等人提供帮助，重申漫威宇宙中，超级英雄并不能单枪匹马作战，而是需要与他人，包括非超级英雄的人合作的世界观。

又如在《美国队长》中罗杰斯醒来时，看到的戴着眼罩之人，正是神盾局的局长尼克·弗瑞，在弗瑞的解释下，罗杰斯才意识到自己死而复生。电影以弗瑞和罗杰斯的新关系结束了电影，激发起观众对《复仇者联盟》的期待。而这一幕也出现在《钢铁侠》的结尾。弗瑞询问托尼：“你以为自己是世界上唯一的超级英雄吗？”同样让托尼恍然大悟。这样一来，《钢铁侠》和《美国队长》形成了令观众感到亲切的互文，而两部电影又共同指向了漫威即将推出的新电影《复仇者联盟》，漫威的印记被一次又一次地加强。

同时，庞大的英雄体系衍生的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及漫威对观众反馈的高度关注，使配角也有可能从次要的人物上升为阶段性的主要人物，甚至和主人公一样死而复生，更好地发挥串联线索的作用。以冬日战士巴基·巴恩斯为例。巴恩斯原本也是生活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空，曾是罗杰斯的亲密战友，与罗杰斯一同被冰封于大海中，在被九头蛇解救后，和罗杰斯一样置之死地而后生，强势回归，完成了对时空的跨越，只是巴恩斯已经被九头蛇洗脑成为反派。在罗杰斯死后，接替罗杰斯成为新的美国队长的巴恩斯将成为漫威电影的新主人公。与之类似的还有原来一直是配角的，来自非洲国家瓦坎达的“黑豹”恰提拉，也由于漫威急需一部以黑人为主人公的影片，而在《黑豹》(2018)中成为主人公，离开美国回到自己与世隔绝的故乡，在新的空间中与恶势力做斗争。将配角大胆提升为主角，也是漫威编织新文本的一种方式。

三、集体性跨时空与观赏性需要

在漫威宇宙中，由于超级英雄多达五千多名，而为观众熟知的，从漫画时代起就人气极高的也极多，这也就促使着漫威出于最大限度稳定、聚拢、拓展受众的需求而将超级英雄进行召集，如前述《复仇者联盟》以及后续的《复仇者联盟2：奥创纪元》(2015)、《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2018)等，蜘蛛侠、金刚狼、绿巨人等超级英雄被聚集在一起，都是这种集体性的跨时空展现。原本分属不同时代、不同种族(如作为凡人的托尼和作为神的托尔、白人罗杰斯和黑人弗瑞等)，拥有不同性别(如男性的绿巨人浩克和女性的黑寡妇娜塔莎等)、不同性格的超级英雄们实现了联合，他们的各项特殊能力和个人魅力在合作中碰撞出了更多的火花，足以为漫威赢得更多的票房回报。

同时超级英雄们要一次又一次地上演史无前例的拯救地球大战，这也就意味着反方也必须是与超级英雄们势均力敌的。当超级英雄们的能力因为跨时空设定而实现了增加时，反方阵营也应该被平等对待，否则电影将由于对抗的不平衡而失去观赏性。根据漫画，漫威宇宙中对人类威胁最大的超级反派为出身泰坦永恒一族的灭霸，他本人同样具有跨时空存在的能力，他在被死亡女神诅咒后，拥有了永生之躯，同时通晓远远超于超级英雄们的知识。在《雷神3：诸神黄昏》(2017)中，灭霸就已惊艳登场，在《复仇者联盟3》中，成为超级英雄们要全力以赴对抗的敌人。除此之外，在超级英雄们得以实现跨时空的联合时，反派也拥有了联合的可能性。其中最为典型的便是无恶不作的洛基，在《复仇者联盟》中，洛基与齐塔瑞联合；在《雷神2：黑暗世界》(2013)中，洛基则与玛勒斯基联手；在《雷神3》中，洛基则与高天尊联手，但最为致命的则是洛基同样有可能与灭霸联合。早在《复仇者联盟》中，漫威就已经做了一定铺垫，即齐塔瑞向灭霸汇报地球的情况，灭霸将权杖交给洛基。在这样的情况下，拥有宇宙魔方的洛基和原本就极为强大的灭霸成为一个集体，将为超级英雄们的力挽狂澜增加极大的难度。可以说，在这种组合中，正反双方的对抗性更强，变化和戏剧性也更多。这也是《复仇者联盟3》在还未上映时就已经引起热议的重要原因。

同样是为了增添吸引力，让人物更为丰富饱满，电影更具观赏性的需要，漫威会对集体进行拆分，这种拆分也同样具有跨时空意味。如在《美国队长3：内战》(2016)中，复仇者联盟经历了内战时期，以钢铁侠为首的超级英雄又被称为“注册派”，而以美国队长为首的一派则被称为“反注册派”，他们的矛盾在于是否接受政府的注册法案公开身份，这一法案主要是政府为了监管超级英雄们，而内战导致纽约几乎被夷为平地。在漫画中，罗杰斯在意识到内战的严重后果后，选择束手就擒，不料却在法院前被枪杀。这一剧情是具有政治寓言性质的，它暗示了“后9·11”时期，美国社会中政府主宰的安全力量和公民个人权益之间的冲突。在罗杰斯死后，与罗杰斯处于同时期的，亦敌亦友的冬兵巴恩斯成为盾牌新主人。尽管目前的漫威电影考虑到观众对美国队长的喜爱仍未将罗杰斯之死搬上大银幕，但是电影也已经在《美国队长2：寒冬战士》(2014)和《美国队长3》中埋下了足够的铺垫。

一般情况下，漫威电影本身既是一个具有独立性的、完整的故事，同时又在人物关系以及关键道具的设置上，有着明显的为其他漫威电影埋下伏笔的痕迹，各个文本实现互相支持和解释。并且漫威电影善于通过人为延续主人公寿命，转换主人公战斗的空间，使其既能够出现在观众熟悉的当代都市社会，又能出现在拥有奇特物种、风貌和生活习惯的外域，同时并不违背漫画中对人物的设定，这种在时空建置上的自由度使得漫威得以聚集起各路英雄及反派人物，并对其进行在对立、合作关系上的巧妙组合，不断给予观众新鲜感和观赏性。对于同样希望开发IP产业链的中国电影来说，这种恣肆任情、紧跟市场的时空观是极值得效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