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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奥运火炬手”金晶:喜欢不受人关注的生活

2018-11-14欣悦

妇女生活 2018年11期
关键词:火炬

欣悦

10年前,残疾姑娘金晶在法国护送奥运火炬时,因为与抢夺火炬的歹徒拼命抗争而被称为“最美奥运火炬手”。此后,她获得2008年度感动中国十大人物、2008年十大杰出青年等荣誉。转眼10年过去了,她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工作上,她由护送奥运火炬前的失业状态,如今成为上海市政管理部门的中层干部;生活中,她完成了从一个女孩到4岁男孩母亲的人生蜕变;工作之外,她热衷于公益,还“触电”拍了几部戏。下面,让我们走进昔日“最美奥运火炬手”金晶的“后奥运生活”……

为奥运火炬与歹徒拼命抗争

记者(以下简称记):您认为自己有几次人生转折点?

金晶(以下简称金):我的人生至少有3次转折点,9岁是一次很大的转折。我出生在安徽合肥,父亲是一名知青,父母都是工薪阶层,收入不高,但一家人的日子平淡而幸福。9岁那年,我上小学三年级,右腿突然生了恶性肿瘤,不得不进行截肢手术。截肢后,我又进行了为期一年的化疗,每次化疗回来,父母都要把家里的地板擦洗干净,因为我疼得全身痉挛,根本没法在床上躺,只得在地板上滚来滚去。很多人都难以坚持一年的化疗,我却挺了过来,变得更坚强了。化疗时最痛苦的就是呕吐,虽然是边治疗边呕吐,但有种精神一直鼓舞着我。《佐罗》是当时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主人公佐罗给了我很大的精神力量。我奇迹般地康复后,又回到了学校读书。一开始是爸爸接送我上下学,一年后我坚持自己拄拐杖独行,大雪天也不例外。回到学校后,我一只脚跳着打乒乓球、羽毛球,即使跌倒后残肢的骨头撞碎了也一声不吭。

记:当击剑运动员是您主动选择的吗?

金:16岁那年,我回到上海,中专毕业后进入一家酒店工作。后来,我在一次残疾人励志演讲中获得奖项,我的击剑教练当时也在场。演讲结束后,他问我想不想练击剑。受电影《佐罗》的影响,我从小就想当一名剑客,因此就爽快地答应了。但是我父亲不同意,当时闹得有点僵,不过后来我还是去练了击剑。击剑比赛中,我拿了一些奖项,也进了国家队,只是从未拿过国际大赛的金牌。虽然有些遗憾,但我还是挺乐观的,因为我为自己的梦想付出过,这就够了。后来在朋友的鼓动下,我参加了奥运火炬手的选拔,虽然有些信心不足,但没想到我还是幸运地被选上了。在我赴法国参加奥运火炬接力之前,我又遭受了一个打击——我原来的单位以“合同到期”为由把我辞退了。可能因为我要备战奥运会,经常训练、比赛耽误了工作,原单位不是很满意,就把我给辞了。不过生活中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抱怨过。

记:离护送奥运火炬已过去了10年,现在您最难忘的是什么?

金:10年来,每当想起当时海外华人和留学生和我一起护卫火炬的情景,我依旧心潮难平。当时我是第三棒,刚到集合地点时,组织方问我:“你坐轮椅是要手拿着火炬,还是放在架子上?”我说还是手拿着心里踏实。接过火炬后,我们按原定路线往前进发,当时警力比较少,这个时候有很多不法分子冲过来抗议。一开始他们抢火炬的时候,都被我躲开了,接着,有三四个不法分子同时来抢我手中的火炬,我的本能反应就是抱着火炬立刻彎腰,保护着火炬死活不放手。有个不法分子猛拽我的头发,跟我们同行的海外留学生立即跑来帮助我。一个女留学生挥舞着国旗,怒斥不法分子,还冲着我大喊:“中国,加油!”当时的信息交流不畅,国内网友对身处国外的同胞们多有误解,我很替当时帮助过我的留学生感到委屈。他们看到不法分子抢夺火炬十分愤怒,但保持了冷静与克制。据我了解,在保护火炬的留学生队伍中,一个女生后来因为指认施暴者,还接到了恐吓电话。

记:据说当时您还偷偷踢了不法分子一脚?

金:我从小就不害怕打架,像男孩子一样爱打抱不平。有一次,我在公交车上看到小偷偷别人钱包,周围人都不敢吭声。我拄着拐杖走到小偷面前,拿起手机给他拍照。小偷恶狠狠地威胁我:“你另一条腿不想要了?”我冷笑道:“如果我有两条腿,我一定把你抓住,一个小偷你有啥狂的!”到底是邪不压正,小偷看唬不住我,灰溜溜地下车走了。所以,在巴黎遭遇那种场面,我在心理上是不怵的,当时我心想:休想从我的手里夺走火炬,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当时,我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偷偷踢了那个不法分子一脚,我还担心会不会被媒体拍照,会不会被说太暴力。为了保持国人冷静、克制的国际形象,事后我对这一细节很少提及。作为运动员,你有问题,别人不会说你怎么样,他们只会说中国人怎么样,所以我们必须克制。现在回忆起那段经历,我已经释怀了,给别人讲述“踢这一脚”时很解气,我觉得在当时那种情景下,也是正当防卫。

工作之余喜欢做公益

记:守护奥运火炬那件事让您在国内家喻户晓,当时您意识到自己出名了吗?

金:那件事出来后,我在法国时就陆续有媒体联系我,但直到坐上回国的飞机,我才知道自己出名了。登机后,我被请到了一个VIP座位,我很惊讶,怎么待遇一下子提高了?随后,有人递给我一张报纸,我在上面看到了自己保护奥运火炬的照片,当时第一感觉是:哇,我怎么被拍得这么好看!走下飞机,一个中年男子主动过来和我合影,合完影他说他是台湾来的,在电视上看到我,觉得作为一个中国人很骄傲。接下来,我人还没回到家,媒体记者已经蜂拥而至,大大小小的采访让我应接不暇。爸爸还特意提醒我:“要谦虚,不要飘飘然!”我还不耐烦地对爸爸说:“你女儿什么时候飘飘然了?我做的事每一个中国人都可以去做,只不过刚好在那个时段捧火炬的人是我!”

记:那时您被光环笼罩,内心有浮躁的时候吗?

金:其实我脑子一直很清醒,我只是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这件事情换作其他人也会去做,我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在接受《鲁豫有约》访谈时,鲁豫给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媒体只负责把你抬起来,但不负责接住你,这是媒体的职能决定的。”在经历过奥运会前后的媒体访问热潮,以及当选“年度中国人物”之后,媒体对我的关注逐渐降温。事实上,我并不喜欢在别人关注的目光中生活,我不是娱乐明星,不想靠关注度过日子。我曾在朋友圈里总结自己北京奥运会后的这十年:“吃得了法式大餐,也享受路边小摊。执着于过去势必也得承受相应的压力和责任,人要能扛得起也要能放得下。”

记:您护送奥运火炬前已经失业了,出名后有没有单位邀请您去工作?

金:出名后,有人要帮忙给我找工作,有商家找我代言,我都一一谢绝了。我不想光拿钱不做事,我想充实自己,找到人生的方向。北京奥运会后,我被调到上海市普陀区市政工程管理处工作。我特别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每天都拄着拐杖早早地坐公交车到单位上班。同时,我还兼着上海市残联、肢残人协会的工作。因为各个机构的杂事比较多,无法集中精力踏踏实实做好一件事,心情不知不觉就浮躁起来。这也是我很苦恼的事情。2012年,我在运动员教育基金会的帮助下,到美国进行了为期半年的语言学习。在美国的半年里,我静下心来学习、思考,总结几年来的得与失。其实,每个人在忙忙碌碌中,都需要一段静下来的日子。

记:工作之外,您参与了大量的公益活动,能说说吗?

金:由于身体条件特殊,我认为自己可作为的空间很大。因此,我利用自己市人大代表的身份,在多个场合呼吁对无障碍设施进行推广,呼吁人们对残疾人给予足够尊重。从16岁回上海到现在,这座城市给了我很多,我感激它,并竭尽全力处处维护它。我是上海世博会志愿者形象大使,我协助有关部门拍摄了宣传片,时时处处宣传这座国际化大都市的美好形象。

记:业余时间,您“触电”拍了几部戏,有没有做专业演员的想法?

金:我拍戏完全是出于爱好,也是出于公益的需要。我接触的第一部情景剧是我自己演自己。第二部戏《悠悠风铃声》我担任女一号,这部戏根据上海浦东新区民办学校——鲁冰花希望小学的创始人刘菊和她已故丈夫的真实事迹改编而成。影片讲述了由我扮演的上海郊区残疾教师晶雪创办义务辅导班,以殷殷爱心帮助地震灾区儿童走出心理阴影,帮助来自农民工家庭的学生成为“世博会小使者”的故事。第一次出演女一号,起初我信心很足,却遇到了不少困难。原来我觉得拍电影很简单,对着镜头摆好姿势就行了。拍摄开始后,我才知道近景不能眨眼太频繁。一些对专业演员来说很基础的内容,我却要从头学起。其实拍电影我是玩票性质,从来没想过以后要成为专业演员。后来,我在电影《观音山》中也客串过角色,和张艾嘉一起拍过戏。经历过后,我才知道做专业演员有多么不容易。

为做母親历经磨难

记:您活泼开朗,人又漂亮,结婚前肯定有不少男孩追求过您吧?

金:我性格直爽,说话做事从不藏着掖着。从小到大,我身边像哥们儿似的男生不少,真正能谈情说爱的却不多。我肢残后,想追求我的男生都会权衡再三。我曾经交过一个男朋友,他对我真心实意,可到了谈婚论嫁时,因为我的身体缺陷遭到了他父母的反对。我不想让他为难,主动和他断了联系。失败的感情经历让我变得更加成熟。出名后,向我求爱的人还真不少,可我都以不合适为由婉拒了。

记:现在您的先生应该符合您对另一半的所有要求吧?

金:我和老公从相识到结婚,完全是出于一个“缘”字。2005年,我俩因为共同的兴趣爱好——网络游戏而相识,我俩同属一个网游“工会”。后来,我们在网游“工会”的一次线下聚会上见面。我至今记得,当时他并未因为看到我拄着拐杖而流露出惊讶的表情,这让我对他有了好感。不过,此后几年我俩几乎没有过交往。直到2012年,我在网上再次遇到了他,我们都相信这是缘分的力量。从那以后,我们联系逐渐密切,他从未嫌弃我是一个残疾人,对我很尊重。但我觉得自己是个残疾人,而他阳光帅气,怕他有想法。最终还是他主动捅破了窗户纸,我们的关系才有了进一步发展。

记:这次他的家人没有阻拦吧?您和老公的婚礼很低调,是出于什么想法?

金:拜见准公婆前,我就对他说:“要是你爸妈对我的身体条件有意见,咱俩就算了吧!”他说:“看你说哪儿去了,我爸妈对你喜欢着呢!”我说:“你骗人,老两口又没见过我,咋就喜欢我了?”他笑着说:“不相信的话,你见到我爸妈就知道了。”就这样,我半信半疑地跟着他去了他家。没想到一进门,他妈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老人家这么热情,让我有些不适应。待我坐定后,他妈告诉我,2008年4月,她在新闻中看到了我在巴黎保护奥运火炬的画面时,她和老伴当时就心疼地说:“这个小姑娘真不容易!”没想到,那个小姑娘如今成了他们的儿媳妇,老两口对我是又爱又怜,婚后对我更是关心呵护。我和老公闹点别扭,婆婆总是向着我。结婚时,我们并未大操大办,一是我认为自己就是个普通人,没必要把婚礼搞得太张扬;二是我俩财力有限,办婚礼得量力而行。结婚时,我和老公的礼服是租来的,婚庆公司也是我们一起逛婚庆展时打折扣订下的。整个婚礼温馨隆重而不铺张。

记:您身体条件较特殊,怀孕顺利吗?

金:在怀孕过程中,我算是受尽了磨难。结婚后,我被诊断患有“肌腺症”,属于不容易怀孕的体质。可这样的诊断阻挡不了我做母亲的渴望。在医生的指导下,我服了近两年的中药,就连出差箱子里都带着难以下咽的中药。苦心人,天不负。2014年元旦后,我终于怀孕了。不过,让我难受的不是怀孕后的反应,而是必须控制自己外向活跃的性格,要静养。为了保胎,我推掉一切外事活动,在家也不能像平时一样“跳着走”,只能拄拐杖小心地从一处慢慢挪到另一处,这种“慢”生活对于急性子的我才是最难忍受的。由于平时生活中就独立要强,怀孕初期,一家人都为我很紧张,我却表现得很放松。我常向我妈表示:“怀孕不是什么大事,不要特殊对待,大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可我爸妈还是偷偷地为我做我爱吃的饭菜。入院前,我就给宝宝起名“蛋蛋”。2014年10月28日,儿子“蛋蛋”在上海同济医院的手术室里诞生了。

记:如今您儿子已经4岁了,平时您照顾他多吗?您对他将来有什么期待?

金:我妈妈和婆婆怜惜我的身体,总是抢着替我照顾孩子,再加上我平时工作忙,和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不过只要我在家,我都会和孩子待在一起,陪他玩玩具、做游戏,陪他一起看动画片。和儿子在一起,我也变得童心未泯,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孩提时代。老公总是笑称我们家里有两个孩子。有人经常问我将来想让孩子做什么,我对这种问题比较反感,孩子可塑性强,还没长大就规划他们的未来我认为很可笑。在孩子的教育上,我更希望顺其自然。

〔编辑:刘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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