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记者被害挑动“三国杀”

黄培昭

沙特记者卡舒吉死亡案越闹越大，成为各国媒体天天追着“爆料”的热点。

案件扑朔迷离，很多细节尚未水落石出，同时，它又牵涉到沙特与美国、土耳其等国的复杂关系。10月25日，中国外交部新闻发言人华春莹在被问及中方对此案态度时表示，卡舒吉死亡案引起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我们注意到沙特方面公布初步调查结果以及为调查事件真相所采取的举措，也注意到各方包括土耳其方面就此事作出的表态。这起事件是不幸的。希望该案能得到妥善处理。

10月25日，民众在伊斯坦布尔举行活动悼念卡舒吉

办理结婚文件离奇死亡

事情还得从10月2日说起。当天，卡舒吉由其土耳其裔未婚妻森吉兹陪同，前往沙特驻土耳其伊斯坦布尔总领馆办理结婚文件，随后失踪。

森吉兹说，她当天下午1时起就在领馆外等候，过了12小时仍不见卡舒吉出来，只好报警。卡舒吉9月28日曾去过该领馆，工作人员要求他过几天再去领取文件。她说：“他进去前把手机交给我，让我等不到他就给土耳其政府打电话。”

土耳其警方初步调查后认为，卡舒吉在领馆内被绑架并遭到谋杀。“中东在线”引述一名土耳其官员的话说：“警方的初步评估是，暗杀是有预谋的，尸体随后被移出领馆。警方认为一支团队被派往伊斯坦布尔行凶，并于同日离开。”警方称，15名沙特人员乘两个航班抵达，且在总领馆的时间与卡舒吉重叠。不过，該官员没有出示证据。

毕业于美国印第安纳州立大学的卡舒吉今年59岁，早年与沙特官方关系密切，曾在沙特媒体担任编辑，还当过沙特情报局前局长的顾问。近年来，他大胆批评沙特政府的政策，曾多次撰文抨击沙特王室。因担心遭到报复，他在一年前流亡美国。离开沙特前，卡舒吉称沙特当局曾要他停止发布推文。英国《卫报》报道说，卡舒吉来到华盛顿后，与一些现职和卸任的美国官员保持密切联系，包括特朗普政府的一些成员。

王储称案件“令人发指”

起初，沙特官员坚称卡舒吉当天办理完手续后就已离开领馆，强调土耳其的指控“毫无根据”。

随着调查的进展和国际压力的增大，沙特官方承认卡舒吉被杀害，并在10月20日逮捕了18名涉案人员。沙特检察机关宣布，卡舒吉在领馆因与他人发生肢体冲突而死亡。10月22日，沙特外交大臣朱拜尔发表讲话，把事件定性为“谋杀”，并对媒体强调：“我们决心找出全部事实真相，也决心惩罚那些对这场谋杀负责的人。”他补充说：“连我们情报部门的高层领导都不知道此事，这是一次流氓行动。很明显，有人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而错上加错的是，有人还企图掩盖它。”

但朱拜尔拒绝承认事件与实际掌权的沙特王储小萨勒曼有任何关联，更否认是王储下令杀害了卡舒吉。据沙特媒体报道，当局解除了小萨勒曼两名助手的职务，并决定成立由他牵头的跨部门领导委员会，彻底重组该国的情报机构。

沙特王储小萨勒曼

卡舒吉事件发生时，恰逢沙特主办的第二届“未来投资倡议”会议前夕。这一活动由沙特公共投资基金主办，意在吸引外资，探讨国际投资新趋势、新动向、新产业等。由于良好的运作，去年第一届会议办得很成功，沙特希望再接再励，把它打造成“沙漠达沃斯”。但由于卡舒吉事件的发生，今年会议规格、级别、人数和影响等都逊色于去年。为表达对卡舒吉被害的抗议，不少国际企业负责人拒绝到场。但是，会议仍于10月23日至25日在利雅得如期举行。由于会议是在沙特记者遇害事件持续发酵、沙特政府面临的压力不断上升的背景下举行的，且由小萨勒曼亲自主持，因此格外引人瞩目。

正是在这次会议上，小萨勒曼第一次就卡舒吉遇害事件表态。他说，事件“令人发指”，对沙特和全世界来说都是件令人痛苦的事，是“不可饶恕的”。他强调，沙特政府会继续采取措施查出真相，严惩肇事者。他还说，有些人想利用此事离间沙特和土耳其之间的关系，但沙特将用事实证明，两国政府间合作良好。

据“阿拉比亚”卫星电视台10月25日报道，小萨勒曼当天主持召开了跨部门领导委员会第一次会议，讨论情报机构重组事宜。这被认为是沙特为摆脱眼下的外交困境而采取的一个措施。

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

土沙裂痕进一步加深

对卡舒吉之死，土耳其显得最积极。

10月23日，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在讲话中表示，卡舒吉死于“政治谋杀”。“中东在线”撰文称，这是土官方首次正式对外公布谋杀案情。埃尔多安为这一案件定了性，使沙特和美国更被动。不过，埃尔多安没能够拿出更多的细节。

中东媒体分析认为，土耳其在这次事件中最主动。它的筹码很多，如果未来埃尔多安曝光更多细节，沙特将更加被动，并影响美国总统特朗普对沙特的政策。

土耳其和沙特的关系近年来一直磕磕绊绊。由于两国都谋求成为该地区伊斯兰教逊尼派政权的领导者，历史的惯性使得两国关系存在嫌隙。沙特所代表的是逊尼派阿拉伯世界，对于土耳其所倡导的力图恢复土在中东影响力的“新奥斯曼主义”有着天然的敌视。在地区事务中，两国也是政策对立，冲突不断。在巴以冲突中，沙特支持相对世俗的约旦河西岸法塔赫主导的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而土耳其则支持加沙地区与“穆斯林兄弟会”关系密切的哈马斯。同样支持“穆斯林兄弟会”的卡塔尔，去年遭受沙特、阿联酋、埃及等国的“断交围困”。土耳其及时伸出援手，不仅向卡提供各种物资援助，还向其派遣部队以阻止可能出现的侵略行为。埃尔多安也曾指责沙特孤立卡塔尔的行为“不人道”。两国为此一直心存芥蒂。叙利亚问题、伊朗问题更使两国裂痕进一步加深。卡舒吉之死，给了土耳其对付沙特的机会。

2018年10月22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对卡舒吉被害案发表意见

特朗普的“友谊”受考验

卡舒吉之死，也让沙特与美国的关系经受考验。

对美国总统特朗普来说，沙特有石油、有资金，还有超过1100亿美元的巨额军售订单，这些都充满诱惑。而在对付伊朗等问题上，美国还有不少倚重沙特的地方。所以，他很希望緊紧抱住这个“大金盒”。起初，特朗普“认可”沙特“肢体冲突导致死亡”的说法，后又称沙特方面的解释存在“骗局”和“谎言”。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特朗普对沙特的立场变得越来越强硬。10月23日，特朗普强调，沙特必须因杀害卡舒吉而受到“某种应得的惩罚”。他说：“他们一开始的构想就很糟糕，执行得也不好，而且掩盖工作是掩盖史上最糟糕的。有人真的搞砸了，他们做了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掩盖。”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则表示，美国将立即撤销“至少部分应负责任的个人（的签证），其中包括情报部门、皇家法院、外交部和沙特其他部门的人员”。

特朗普对沙特态度强硬，一是受到各方压力，从国会议员到社会名流，很多人要求调查真相，并主张如果暗杀属实，要重新审视美沙关系甚至对沙特进行制裁。特朗普不得不对此作出回应。二是特朗普本人在对待沙特的问题上也存在着矛盾心理，一方面，他维护沙特能收获政治利益，另一方面，他对沙特的人权状况又感到失望，认为沙特在自由、民主等领域的表现都没有“达标”。这次特朗普似乎想“一查到底”，便是在压力下这种矛盾心态被放大的表现。

阿拉伯媒体指出，特朗普上台后积极经营与沙特的关系，不仅将上任后首次出访献给沙特，还盛赞沙特国王萨勒曼是穆斯林世界的领袖，称沙特为美国最亲密的盟友。但最近，美沙关系出现波折。特朗普在10月2日的政治集会上向沙特喊话：“如果没有美国的保护，沙特政权撑不过两周。你们要为美国提供的军事保护买单。”小萨勒曼则在接受彭博社采访时回应，“我喜欢和他（特朗普）共事”，但“别说什么美国‘保护沙特，沙特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己用钱买来的”。

由于卡舒吉遇害事件，沙美关系眼下到了一个关键节点。不过，善变的特朗普未必会对沙特一直怒目而视。随着卡舒吉案件调查的深入，在沙特方面做出相关的处理后，特朗普重新对沙特高唱“友谊之歌”也完全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