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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伊壁鸠鲁的幸福论看现代人的幸福困境

2018-11-14雷向永

戏剧之家 2018年17期
关键词:终极边界状态

刘 珍,雷向永

(江苏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徐州 221000)

一、现代人的幸福困境

罗尔斯在《正义论》中开篇就提及,“在现代道德哲学的许多理论中,占优势的一直是某种形式的功利主义。”[1]因为许多功利主义者同时也是一流的社会理论家和经济学家,功利主义通过他们产生的影响远远超出道德哲学本身。在经济学领域,功利主义就超越了其他理论而独成为现代经济学的伦理学基础,这也是为何在现代市场经济工商社会中“占优势的一直是某种形式的功利主义”的原因,而现代市场经济工商社会也“沿着快乐论的制度建设方向前进。”[2]相应的,伴随着种种最大化,是人的无度膨胀的欲望和难以实现的幸福。作为现代经济学奠基人的斯密在写《国富论》的同时也写了与之相应的伦理学著作——《道德情操论》,在书中斯密就警示人们,人们对于奢侈生活的追求其实无法达到他们希望达到的幸福,因为“所有的人都必然会或迟或早地适应自己的长期处境……幸福存在于平静和享受之中。没有平静就不会有享受。”[3]相反,无度膨胀的欲望反倒会使人堕落和迷失,“人类生活的不幸和混乱,其主要原因似乎在于对一种长期处境和另一种长期处境之间的差别估计过高。贪婪过高估计贫穷与富裕之间的差别;野心过高估计个人地位与公众地位之间的差别;虚荣过高估计湮没无闻和名闻遐迩之间的差别。”[4]

当代主观幸福理论对人的适应机制的研究显示了斯密的担忧不无道理,“生活似乎并不存在永远的起或伏;自然选择造就了人们这个样子,因为以这样的方式适应厄运和幸运,能保持更高的生产力、对变化的环境更加适应、拥有更多能养活的后代。”[5]人对环境的适应性总倾向于抹平人的或高亢或低落的情绪,而让人平静的对待并适应所处的生活环境,从而保持生存和繁衍。快乐感毕竟只是人的一种情绪,而情绪的产生只是一时的,并不能长久的保持,总会归于平静,不安于这种平静而进行的无度追求归根结底不过是获得更多快乐感。如果以为这种不停的享乐就是幸福,那就跌入了幸福的迷途,只会离幸福越来越远。

快乐并不等同于幸福,快乐只是一种情绪,而幸福是人的实现活动导致的一种状态,幸福也会对应人的情绪平静状态,因而不能说平静的生活状态是不幸福的,但并不是所有的平静都是幸福的,那种消极的适应生活处境而显现的平静显然并不是幸福的,通过自身努力消除痛苦所达成的平静才是真正的幸福。现代市场经济工商社会沿着快乐论的制度建设方向前进,使得人的欲望伴随着种种最大化而失去了界限,无度膨胀的欲望和太过于轻易的实现使得人们习惯于经常体验快乐情绪的生活,而认为平静的人生是不幸福的。即时性的快乐概念混淆了承载终极意义性的幸福概念,幸福感评价实际上成为了对快乐感的审视,于是现代人跌入了很容易实现幸福又很容易落入不幸福境地的怪圈。

二、伊壁鸠鲁幸福论的当代启示

当快乐感与快乐的区别变的模糊时,快乐之事中所蕴含的对于实现人生幸福的意义被忽略,同时忽略的还有对欲望的甄别,几乎所有的欲望都被冠以需要之名而合法化。对最大化快乐的追求取代了幸福追求,对生活状态的总体评价也被当下的即时性的主观幸福感所取代。在伊壁鸠鲁看来,幸福应以人的能力定义其边界,从而对欲望加以限制,而在现代市场经济工商社会中,凡是合法的欲望都被纳入有待实现的清单,人的欲望失去了边界,幸福也失去了边界而变得难以终极和圆满,实际上人生的终极意义和圆满意义已无处可寄托。对伊壁鸠鲁幸福论理论的再思考可以为解决这样的难题提供一定的参考。

在伊壁鸠鲁看来,幸福是一种圆满无缺的状态,这种圆满无缺并不是一个种客观不变的标准,而是人当下的力所能及而定,依赖于人理性的审视而确定。[6]幸福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人的生活境遇的变化而变。但不论如何变化,它总会对应一个边界,这个边界同时也是欲望的边界。并不是所有欲望都是应当的,哪怕那些正当的欲望。人的实现行为通向幸福之地,人的实现行为铺就了人的幸福之路。幸福是以自己的实现行为去赢得,但不是所有的实现都为赢得幸福增加力量,那些在界限之外的欲望因为破坏人的幸福的实现,而应被舍弃。伊壁鸠鲁以一种边界为幸福确立了明确性,而无边界的幸福与无边界的欲望是不可能圆满的,也是不能实现的。那些看似无边界的幸福,实则是偷换了快乐与幸福的概念,以为快乐就是幸福,享乐就是幸福之路。在伊壁鸠鲁看来,幸福的圆满性是幸福的最重要的特征,而边界就是实现这种圆满幸福的保证。

伊壁鸠鲁通过对幸福划边界而保证当下幸福的圆满性,从而保证了幸福的可实现性,但是难题则在于,如何划界。以人的一生为界,显然是行不通的,所以,幸福不可能是以人的一生为时间而进行评价的。人的一生可以划分为许多阶段,以不同的标准还可以进行更多的细分。如何给当下的时间划界从而确立幸福的边界,对于幸福的圆满性来说,至关重要。可以说,没有时间的边界,也就没有幸福的边界,伊壁鸠鲁的幸福理论就失去了意义,所谓幸福的圆满性也就失去了意义,因为没有边界的幸福是不可能圆满的。时间是一个单一因为,排除了人的参与就是纯形式,时间只有与人和人的生活相结合才对人有意义。显然,伊壁鸠鲁的幸福论理论在划界这个问题上并没有明确的答案。

三、幸福的边界

伊壁鸠鲁的幸福论从人生整体意义上去探索幸福之路及幸福对于人生的终极意义,但是其幸福论太过于从人生整体层面去讨论幸福,忽略了人生的过程性和阶段性,而且以人的一生为单位去讨论何为幸福,也忽略了人的个性和生活境遇的多样性,幸福成为了某种固化的客观的存在,对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这样的幸福论理论只是停留在理论层面,一旦走入现实人生就会显得苍白无力,在人的个性和境遇的多样性面前,关于幸福的大一统的概括太过于笼统无所不包涵盖了所有情形,却也在任何情形下都不适用。幸福是多样性的幸福和具体的现实人生相契合的幸福,离开了具体的现实人生谈幸福就使得关于幸福的讨论脱离了幸福的现实根基。

幸福心理学的发展也许可为解决伊壁鸠鲁幸福论中的难题提供一些思路。美国心理学家舒伯的职业生涯规划就可以看作是一种为人生所划界的理论,不但对人生的时间维度进行划分,对人生的空间维度也进行了划分。人的一生可分为许多阶段,在不同的人生阶段人的生活会处于特定的场景之中,而在不同的场景中,人又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而在每一个场景中,又有核心角色和非核心角色之分。幸福就在于在各个场景中实现自己的核心角色的优良状态。幸福不在于苦心孤诣实现某一个目标,而是在各个场景中,各个角色上保持一种平衡。幸福是一种人生集合,集合的丰盈度就是人的幸福程度。人生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相应的场景与角色也在不断的变换,但人生的发展阶段与各个阶段对应的场景是大致一致的。于是,人生就相对稳定的被场景于角色划分成若干小的阶段。在这些小的阶段里,人的生活就有了一个边界,人的生活的圆满状态也就有了边界,而这个边界也就是这个小的人生阶段的边界。人的生活的圆满状态是人生阶段的人生场景的圆满,相应的也是人在该场景中的角色表现优良的状态。

幸福不是在所有时间上的圆满,也不是在任意时间段上和任意地点的圆满,而是在以人的现实人生生活节奏为基础而划分的时间段上和划分的场景中的圆满。这样一来,对幸福的审视就有了界限基础,对幸福的谋划也就有了现实起点和终点。除了角色的划分,各个场景的角色也是有一定关联性的,且在同一时段的不同场景之间,角色也是有一定相互关系的。如果太过于重视某一个角色而忽视了其他场景中的角色,人的生活就是失衡状态,在一个场景中的一个角色上获得实现不论再多,也不会导致幸福的人生,因为幸福是一个圆满性的结合,单一元素不会导致集合的圆满。幸福集合的圆满有赖于生活的平衡,也就是在人生各场景的各个角色上实现平衡。只顾工作而不顾家庭,或太重视家庭而忽视了工作中的角色,都会导致生活状态的失衡,从而导致人的生活处于一种麻烦的境地,因而也很难实现人的幸福。由此,那些只强调工作的重要性的成功学著作,和那些只强调家庭重要性的幸福学著作,其理论都有失偏颇而站不住脚。

如果将快乐排除在人的幸福之外显然是不可想象的,但仅仅考虑快乐又会导致欲望的无度,幸福同样难以实现。在伊壁鸠鲁看来,快乐是实现过程中的感受,而幸福则是实现了的状态。快乐与幸福是一个统一的过程[7],幸福的人生也是一个享受过快乐的人生,所不同的是,对享乐之事要加以限制。不论是幸福论或快乐论,在论及幸福时,往往有一种极端化倾向,前者认为快乐就是幸福,后者则把快乐排除在幸福之外。伊壁鸠鲁则把二者统一在一起,因为不是所有的快乐都可享,也不是所有的幸福都是适合一个人。快乐论只顾当下的快乐,而不把人生作为一个整体进行考量,一则它否定了幸福的终极性,进而是对人生终极意义的否定,没有终极意义的人生是人所不能接受的。再则幸福的获得有赖于人自身能力的运用,幸福心理学的研究也表明,幸福感的出现与人运用自身的能力去挑战一些有难度的事息息相关,事情太过于轻易实现,哪怕是重要的事,也不会有很幸福的感觉。亚里士多德很早就对此有所认识,“快乐不产生于我们已经成为的状态,而产生于我们对自己的力量的运用。”[8]所以,快乐论否定了对人来说最重要的一种能力,也就是运用理性进行实现活动的价值。当下之乐若无长远意义,则仅仅是当下之乐而已,而绝不是幸福。

[1]罗尔斯.正义论[M].何怀宏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1-2.

[2]包利民,徐建芬.时代巨变之际的希腊幸福论之争 [J].伦理学研究,2014,(06):45-52.

[3][4](英)亚当·斯密.道德情操论[M].蒋自强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180-181.

[5](美)戴维·吕肯.幸福的心理学[M].黄敏儿等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18.

[6]古希腊罗马哲学[M].北京大学哲学系编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1,345.

[7] Malcolm Schofield, Gisela Striker. The Norms of Nature, Cambridge, 1986,247-257.

[8](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M].廖申白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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