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生态意识参照下的《与狼共舞》
2018-11-14刘洋
刘 洋
(齐齐哈尔医学院,黑龙江 齐齐哈尔 161006)
一、引 言
上映于20世纪90年代的影片《与狼共舞》是美国电影史上首部荣获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奖的西部片,该片由导演凯文·科斯特纳执导并担任主演,玛丽·麦克唐纳等人参演,讲述了一个关于美国军官邓巴和苏族印第安人之间的故事。这部影片不仅斩获第63届奥斯卡金像奖上的多个重量级奖项,还获得国家评论协会奖、金球奖、银熊奖、英国学院奖的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杰出成就奖、最佳摄影、最佳音响、最佳外语片等国际大奖,是该年度最炙手可热的影片之一。在《与狼共舞》中,南北战争中的战斗英雄邓巴在战后一度陷入了迷惘之中,于是邓巴来到了广阔而荒凉的西部,驻守在偏僻的塞奇威克哨所,在壮美无垠、与世隔绝的草原上,邓巴过着宁静的生活。一次偶然的机会,邓巴救了一位苏族妇女并护送她回到了苏族人的领地,从此之后邓巴便与印第安人和西部这片热土结下了不解之缘。在与苏族人的交往中,邓巴不仅与印第安人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还收获了一份真挚的爱情,在面对残暴的波尼族人袭击时,被赋予“与狼共舞”之名的邓巴与苏族人并肩作战,用哨所的弹药击退了波尼族人的凶猛攻势,成为苏族人的英雄,同时也与苏族妇女正式结为夫妇。然而就在邓巴陶醉于回归自然的西部生活时,美国士兵却以叛国罪逮捕了邓巴,并深入苏族人的领地,开始屠虐野生动物,驱赶印第安人,在苏族人帮助下逃脱的邓巴为了族人的利益,带着妻子离开了苏族人的领地,但这并没有阻止白人士兵西进的进程,苏族印第安人也未能守护住自己的家园。
纵观美国西部片,不难发现其中均蕴含着一定的生态思想,而《与狼共舞》自然也不例外,影片虽然以白人军官邓巴为主人公,却并未站在白人的叙事立场上进行叙事,印第安人在影片中均以正面形象示人,代表着一种对于和谐生态环境的执着追求和美好愿景。随着人类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生态的问题日益凸显,随之而来的是文艺领域的生态批判,盛行于20世纪末期的生态批判是当代西方文艺理论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简而言之,生态批评文论是对蕴含生态意识的文艺作品的研究,并试图修复人与自然之间断裂、僵化甚至是对立的关系。随着生态批评的发展,生态批评的外延不断拓展,对于生态作品的研究也不仅仅局限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之上,还体现在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以及人类自身的内在关系之中。我国著名生态文化研究者鲁枢元曾在其研究中指出,人是一种生物性、社会性、精神性的存在,与传统的生态批判研究不同的是,精神生态关注的是人与自己的关系。在物质生活不断丰富、物质欲望不断膨胀的当代社会,人们习惯于以索取的姿态处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从而带来了道德沦丧、信仰缺失、人际疏离等问题,而精神生态的关注焦点就是化解对立、恢复平衡。在本文所论述的影片《与狼共舞》中,苏族印第安人代表着一种原始而和谐的精神生态,而邓巴则是一位对和美精神生态的追寻者,也承载着关于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和谐共处的希望。本文将立足影片《与狼共舞》的情节设置、人物塑造,从相互依存与和美精神生态、个人主义与精神生态危机、回归自然与精神生态救赎三个方面分析精神生态意识参照下的《与狼共舞》。
二、相互依存与和美精神生态
早在19世纪中叶,依存理论就已经存在,所谓依存理论主要是指人与包括自然、社会在内的环境之间存在着相互依存的关系,互相需要、互为依靠,但这一关于构建和谐环境的号召却在20世纪经济社会快速发展的浪潮中被淹没。就北美大陆而言,印第安人为原住民,在西方殖民者刚刚来到北美之时,印第安人和西方殖民者之间一度建立了和谐共处的关系,印第安人简单的生活方式、淳朴热情的个性为西方殖民者开拓北美大陆提供了便利与帮助。根据史料记载,此时的西方殖民者眼中的印第安人是健美、英勇、无私的自然天赐之子,印第安人族群公有制的田园生活也使许多西方殖民者心向往之。但随着西方殖民者在北美大陆上的不断发展,白人主流价值观与印第安人的生存价值观之间的冲突日益凸显,为了尽可能地快速发展,西方殖民者毫无节制地开疆拓土,毫无节制地掠夺自然资源,甚至将印第安人看作是与现代文明隔绝的原始野蛮人,印第安人融入自然的生活方式也为白人所不齿。在早期的美国西部片中,印第安人都以族群的形式出现,没有名字、没有语言、没有情感、没有个性的集体野蛮形象成为银幕上印第安人的标签,印第安人与自然之间和谐相处的关系以及和美的精神生态被全然淡化,只是将印第安人塑造成为妨碍西方殖民者开疆拓土、发展北美的反面力量,印第安人这种阻碍人类文明进程的定位在美国影片中持续了近半个世纪。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与狼共舞》为代表的西部片打破了印第安人形象的负面性塑造,使银幕上的印第安人真正“活”了起来,并传递着深层次、普适性的精神生态内涵。
在影片《与狼共舞》中,导演以白人军官邓巴退役后的生活为叙事主线,为了寻求心灵的安宁,邓巴来到了西部,并与当地的苏族印第安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谊,甚至完全地融入其中,成为一名拥有白色皮肤的“印第安人”。邓巴之所以能够融入印第安族群之中,其原因主要在于其对印第安人自然和谐生存状态的向往。影片中的印第安人也绝非传统刻板印象中的赤身裸体、缺乏思想、崇尚武力,而是和谐精神生态的化身。首先《与狼共舞》中的苏族印第安人都拥有独特的名字和鲜明的个性,名为十头熊的族长孔武有力,极富决断力;踢跳鸟巫医不仅承担着医生的职责,在一定程度上也决定着族群的发展走向,具有沉着、冷静、理智的性格特点,等等。在个性鲜明的同时,《与狼共舞》中的苏族印第安人更是和谐精神生态的化身,他们敬畏土地和海洋,从不随意开拓或破坏土地,在苏族人的生态价值观中,土地是生命之源,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印第安人可以拥有食物、衣服和住所,但不能将土地据为己有;他们猎杀野牛,却只是为了维持基本的生存需要,作为大自然食物链中的一环,印第安人从来不会为了满足过多的欲望而大肆屠杀野生动物;他们爱憎分明,对待如邓巴一般友善的外族人热情友好,对待侵略家园的波尼族人和威胁生命的白人士兵则奋起反抗。苏族印第安人的生态观念和思维方式源自一种朴素的自然观,即万物有灵,他们怀着感恩的心接受大自然给予的能够维系其生存发展的力量,在远离工业文明的美国西部构建起了和谐的生态环境和精神生态,苏族印第安人也成为影片《与狼共舞》彰显精神生态意识的重要载体。
三、个人主义与精神生态危机
如果说《与狼共舞》中的苏族印第安人是和美精神生态的化身,那么影片中的白人士兵就是一股精神生态的破坏力量,是人类文明进程中极端个人主义的象征。正如上文所述,在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中,美国西部逐渐失去了以往人与自然圆融共处的容颜,唯发展论的西部开发思想给予极端个人主义生长的空间,对于开荒行为和开拓精神的无节制鼓舞使越来越多的外来者涌入西部,将西部视为“黄金之地”,企图一夜暴富,而这种无节制的开荒行为必然打破生态平衡,使人们的精神生态面临着巨大的威胁。
在《与狼共舞》中,白人士兵在进入西部后便开启了“生灵涂炭”的开拓模式,无论是对西部野生动物,还是对西部的原始居民,甚至对曾经身为白人军官的邓巴都施展出了令人震惊的残暴之行。与西部原始居民印第安人不同,白人士兵猎杀野牛、野鹿并不是为了食用,也绝非停留在满足生存需求这一欲望层面,而是为了获得牛皮、鹿皮以运回南方获得巨额利润。不仅如此,在通过掠夺自然资源赚取金钱的同时,狩猎和残害动物也成为白人士兵们固定的娱乐项目,这种极端个人主义和人类中心主义的生态观使原本乌托邦式的美国西部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在屠杀野生动物的同时,白人士兵还将西部的原始居民视为劣等种族,在法度缺失的西部地区大肆驱赶苏族印第安人,用暴力的手段和欺骗的方式迫使苏族印第安人在不平等的条约上签字,强迫他们离开世代生存的家园。在打着文明旗号的西进运动中,苏族印第安人的家园遭遇了毁灭性的破坏,尽管他们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土地,却无法抵挡白人士兵的猎枪,最终被迫离开。在西进运动大规模推进时,邓巴已生活在苏族之中,习惯于印第安人的衣着和生活方式,当他试图凭借自己的白人身份与驻军沟通时,却遭遇了白人士兵无情的射击,其原因在于邓巴不仅穿着印第安人的衣服,还融入了所谓的劣等文化族群之中,已成为白人的叛徒,从这一情节观之,《与狼共舞》批判了白人文化的霸权色彩。
在《与狼共舞》中,白人士兵的到来使西部的原始居民和野生动物遭遇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和谐的精神生态遭到威胁,当白人士兵在人类中心主义指导下猎杀动物、在白人文化指引下驱赶印第安人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走向疏离,个体的精神世界走向荒芜,剩下的只有关于金钱和征服的欲望和无节制的索取。
四、回归自然与精神生态救赎
邓巴出生并成长在白人社会之中,他虽然习惯于现代文明所带来的生活方式,却成为其中的受害者,战争所带来的身心创伤使邓巴毅然选择来到西部,在西部寻找心灵的慰藉。在初到西部时,邓巴便被眼前辽阔的景象所吸引,深深地爱上了这片土地,他将哨所中的杂物清理干净,将所有的衣服洗净,仿佛洗涤了以往的“文明”之尘,享受着从未拥有过的宁静之心。在独自生活的日子里,邓巴遇到了两位“挚友”,即名为西斯科的马和被称为“双袜”的狼,邓巴从未将西斯科和“双袜”视为没有尊严的动物,用心与它们亲近,甚至与马和狼实现了真正的交流,在远离现代文明的生活中,邓巴逐渐走出了主流价值观中人类中心主义思想的桎梏,逐渐构建起了与自然亲近、与万物亲近的精神生态。
在《与狼共舞》中,邓巴真正实现精神生态的自我救赎在于与苏族印第安人的相遇,在初次遇到苏族巫师踢跳鸟时,二人均心存戒备,但当邓巴救助了苏族妇女并把她送回苏族领地时,白人邓巴和苏族印第安人之间的隔阂消失了。随着进一步的相处,邓巴被苏族人善良朴实的性格所吸引,被苏族人崇尚自然的生态观念和生存方式所震撼,开始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尤其是在邓巴成功帮助苏族人抵御外敌后,邓巴更是被封为印第安英雄,拥有苏族的名字——与狼共舞,而此时的邓巴也真正完成了回归自然之旅,实现了精神生态的自我救赎。正如邓巴所言,“当苏族人呼唤我‘与狼共舞’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我是谁,真正发现我是什么样的人”。在邓巴试图阻止白人士兵驱赶苏族印第安人时,白人士兵的粗鲁之行使邓巴心灰意冷,他高声地用印第安语强调自己是与狼共舞,与白人无话可说,这无疑代表着邓巴与现代文明的告别和与白人主流文化的决裂。如果说走近苏族人之初,邓巴是被前所未见的生活观念及方式所吸引,那么留在苏族则是因为邓巴被苏族的和谐所吸引,这种人与自然、人与他人、人与自己的和谐之思、之境正是邓巴西部生活的追寻终点,而迷惘中的找寻和危机中的救赎也正是影片《与狼共舞》精神生态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