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孔子的对话
2018-11-14济钢高中
■赵 璐/济钢高中
趁一轮浅月,闲翻《论语》,书页间浸着无数春秋之梦,和世间的时代风雨。字迹渐趋模糊,想要掬住飘散的墨迹,却只触到一缕清风。朦胧中不知身至何处,斑驳的月光下见一老者松间盘坐,长袍拂地,衣袖微卷,口中念念有词,时而欣然高昂,时而低吟沉寂。细听其所念之词,似曾听闻。那人缓缓走近,其色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问其名姓,他两手相交,置于胸前,深作揖,缓而有力地说:“吾乃孔丘也。”
想起书中孔子的画像,不想竟能与其在今世相遇,我忙行礼。
孔子问明今夕何年,漫步沉思:“时移世易,不知吾毕生所思所得是否得以传承?”
我犹豫了一下:“夫子倡导的儒学,长期被奉为正统思想,影响无人堪与匹敌。可是……”
孔子脸上划过一丝不安:“莫非……”
“实不相瞒,有很多人质疑过夫子的学说,尤其到了现代,思想更加多元化,儒学的地位已经不如以前崇高了。”
孔子眉头紧蹙,摇头道:“悲夫!儒学之深,用心之苦,竟为世人所弃,可谓仁爱之学不复矣!”
我说:“儒学的核心是仁,仁的精髓是爱人,忠恕之理,仁善处世。当今社会,如一味以仁慈之心对待他人,未免太过单纯,人善被人欺,在讲究实际的当下,仁爱之学已不再适用了。”
孔子扬起手道:“非也!仁之本在于道德之明善,以仁爱之心自省,方能完善其品行,全其魂魄,无仁爱之心,不可称之为大丈夫也。为国者亦然,以仁为政,方得长久之治。仁之髓在于心魂之独立,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完善自身,方求周到。”
我辩解:“身处当今社会,如果自身仁爱清白,以仁爱之心度量他人,只会受到现实的打击。夫子有所不知,古往今来,有多少善良正直之士遭到无辜侵害?本着一颗善良的初心却遭到恶势力的诋毁,怎能不让当今人们不断反省您的思想是否还有用?凡事以仁为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正直之躯经历多次动摇,仁爱之人不再无畏爱人,为己着想才是处世之道,仁之学不就是必然要被淡漠的吗?”
孔子转身望着远处,月光还像几千年前一样明亮,只是时代的脚步永远不会停歇。
他徐徐说:“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现世应完善自我之品行,以正直之躯立于纷乱之世。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仁虽不能与前世相提并论,却应持其本真,世道烦乱,我独留有初心,以君子之心爱人,却不忘以智者之思处世,方能在世间安然度日。而孝悌之义,兄弟之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理,无论何时皆为精髓,当代之人精神之建设,文明风尚之所存,皆出于仁也。仁乃精神之根,无仁之理,为人无法通晓何为尊重,如何真正待人,和谐与共无法保障。仁的传承是历史之选择,是民族精神的渊源。”
“可是”,我说:“从当今国际形势上看,自保为上,为利益不择手段,唯利是图,动辄讲求狼性法则,弱肉强食。而中国从古至今因您的仁爱思想,宽容仁慈为上,总以为以仁爱之心对待别国会有相应的回报,可历史的教训给了我们多少沉重的反思?在这个重利轻义的时代,人人都在讲竞争和利益,单纯地讲仁义,何尝不是一种虚伪和落后?中国近代历史上的被动挨打,难道与夫子您的思想一点关系也没有?”
孔子将手背到身后,来回踱步,沉默了。良久,孔子才说:“大局之下,虽应以奋发之力抵御侵害,却不应完全顺应时代之流趋向狼性。心存仁爱,万物之生而温润,心有所顾,情义于世间长存,凡事应有人格之仁,明智之知,得物之礼,才称之为善。世间唯仁能顺乎人的本性,唯仁可以长存。”
他陡地提高了语气:“人性之道,是仁学之融汇矣;狼性法则不亦大谬哉!狼之所以为狼,以其无所顾忌、自私自保,人若失其本性而学狼,人类之退化矣!”
我沉思良久。少顷,孔子面色凝重地说:“吾毕生所得,唯顺应时代之流耳,如今时移世易,应通晓完善,融会贯通才是,取精华,去糟粕,留本真,剔瑕疵。当今少年应与时俱进,通晓古今,以善其国,吾谓仁爱,皆出于此。少年应铭记于心,嘉行于世,如此,则振兴可期!”
我想对孔子作一深揖,却发现四周只有月夜下模糊的松林和轻风。心中一片澄明,夫子的话犹在耳畔铮铮作响。伸手想留住什么,却发现手中紧攥的,只有一本被翻开的《论语》,那一页正是孔子的画像,微笑着,双手握于胸前,神色不喜不悲,眉眸不紧不弛,立于历史的风云中,使天地间有了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