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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随笔三则

2018-11-14

青春 2018年2期

父亲的礼节课

口 高晓春

年届米岁(八十八岁)的许医生身板硬朗,精神矍铄,常替人免费把脉问诊。前段时间,我血压有些偏高,便抽空去测量。

一进门,见到白发苍苍的许老,他站起身笑眯眯地问我:“请问您尊姓?贵庚?请坐、请坐……”一连串的礼数,让我这个后生心生敬意。老人的彬彬有礼,勾起我对父亲的回忆。

小时候,我家住在农村的大庄台。农闲,乡亲们喜欢串门拉家常。物质匮乏时,吃饭可是头等大事。一天,我和家人刚吃完午饭,邻居来我家玩,张口便问道:“吃过了吗?”父亲听了站着躬身说:“有偏了。”当时我不懂“有偏了”什么意思,只是懵懂地眨眨眼睛,默默记在心里。长大后才知道,父亲是向邻居施礼,表示不好意思,偏待您了,没能邀请您共进午餐。

父亲出生民国初年,从小饱读诗书,长大教书育人,深谙礼节。从我记事起,他就给我讲孔子教育他儿子孔鲤学习《诗》和礼的故事,还引用至圣的话来开导我:“不学《诗》,怎么能讲出有文采的话呢?不学礼,怎么能在社会上立身呢?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父亲咳了声说:“你还小,先从‘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开始学礼数”。在日常生活中,父亲讲的这八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简单。一次三舅来我家做客,父亲忙着让座端茶,三舅笑着坐了下来,我也跟着坐下来,还跷着二郎腿。父亲见状,推了推眼镜,瞪着眼对我说:“尊者坐,卑者立。三舅坐着,你就应该站着,坐下情有可原,可你还跷二郎腿,实在大不敬!”我的脸一下红到耳根,吓得慌忙站起身。“算了、算了,伢子还小呢?”尽管三舅打圆场,可父亲仍旧口气强硬,“不行、不行,从小听八十……”后来,跷二郎腿的习惯仍像“顽症”似的反复发作,但想到父亲从镜框边射出的冷峻目光,我便悄悄地将两腿放平行,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起来。

父亲不仅严格要求我,还以身作则,将礼节运用到日常生活中。年近古稀的他退休赋闲在家,痴迷柳公权的《玄秘塔碑》,坚持习字几年不辍。乡兽医站的姚站长也酷爱柳体字,那天特意拜访父亲,两人见面寒暄后,他见到父亲临摹的《玄秘塔碑》书法,两眼放光,像拾到宝贝一样爱不释手,右手敲着桌子兴奋地说:“高老师,好字,继承了柳体的骨力健劲,可以以假乱真了。”听罢,父亲收起笑靥,慌忙站起身,唯唯诺诺地说道:“岂能、岂能,承蒙姚站长垂青,拙作,祈求赐教!”随后,他们又谈了习字的技巧和笔法,就在姚站长起身告辞,跨上自行车的瞬间,送客到村口的父亲又向他鞠了一躬,伫立在路边,目送他渐渐远去。父亲的谦谦君子形象,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父亲虽至耆老,可他十分注意自己的容貌和穿戴的礼节。每天将自己的眼镜擦亮,脸上胡须刮掉,稀疏花白的头发梳理整齐有形,佩戴一支钟山牌手表,常穿一件干净灰色的中山装,清瘦的身材看上去精神十足。别看他衣上还打着布丁,每次总将衣服的领口纽扣扣紧,即便到了夏天,他也不例外。母亲用揶揄的口气说,到底是教书先生,大热天身上汗湿湿的都这么斯文。父亲抹去脸上的汗水粲然一笑,说,再热,人可要穿戴整齐。随后,又得意洋洋地吟诵着“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 《论语·尧曰》中的句子。说到孔子,父亲眼睛似乎亮了些许,摇头晃脑地说,“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母亲也了解他的犟脾气,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嗔怪他。

一次,父亲带我到庄邻家吃酒,当亲朋好友坐上八仙桌,我茫然不知道自己座位在哪儿,父亲轻声地对我耳边说:“你就坐在西面,朝门方向最长,那是长者的座位。”彼时庄稼人的栖居屋为清一色的大门朝南。席间,父亲走下座位到长者的面前敬酒,谦逊地说:“鄙人……”其实,中国人聚餐坐席有一条原则,叫“在朝序爵,在野序齿。”我年幼,父亲叫我坐西面,他是按礼节来的。那天吃完酒,我闹脾气,父亲起身对长者打拱,面露愧色地说:“陪、失陪,小孩要回家了……”

依稀记得我二年级的开学季,父亲将我带到马老师家中,师母告诉我们马老师有事,临时外出了。我红着脸拉着父亲的手要回家,父亲站在马老师门口,说,还是等一会吧。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他搀着我,就这样恭恭敬敬地站立着,还给我讲“程门立雪”的典故,告诉我站立表示尊重对方。后来,马老师回家见状,连忙把我们请到他家堂屋,执意留我俩吃饭,席间,看见红烧肉,我连忙伸出筷子,父亲向我瞪眼,瞬间,我缩回了筷子。马老师笑了笑,搛了两块肉给我,说,高老师,你对哲嗣太严格了。父亲浅笑道:“嘿嘿,还哲嗣?他还没懂事呢。马老师,玉不琢,不成器啊”。一席话,说得桌上宾客乐呵呵的。

回家的路上,父亲又和蔼地开导我:“或饮食,或起居,长者先,幼者后,你是晚辈,长辈不动筷子,你怎么能先伸手呢?牢记起居饮食应尊长在前,从今往后一定要注意!我心里蓦然一凛,嘴里答应着,快步上前连忙抓着他那双温暖的大手。

放暑假是儿时最快乐的时光。一天我和广春在水里游泳,发现水中央墨绿色的菱叶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水面。于是,我俩便抢着摘“家菱,”没有我水性好的广春便落在我身后。突然,他顺手从河边操起破砖砸向我,刹时,我脑门鲜血直流,下意识地捂住伤口,这时,广春吓跑了,我只能悻悻地回家。晚上,他父亲特意来我家赔礼道歉,父亲淡然地笑了笑说,孩子只要没有什么大事就罢了。临别时,他父亲从口袋中掏出两只又大又圆的鹅蛋,说送给我补补身体。父亲慌忙摆手,急切地说,小孩子没有谁对谁错,礼物坚决不收!谁知广春的父亲站在门前不走,口中还嗫嚅着,高老师,我……真不过意,家中就两只鹅蛋……父亲见他一副憨厚腼腆模样,遂转身从房间的罐中找到六只鸡蛋,趋步将鸡蛋往他手中硬塞。“这个你收下,不然,鹅蛋请你带走,我们是好邻居,别往心里去,有来无往非礼也嘛”。父亲语气坚决,板着面孔说道。

广春的父亲走后,我嘟着小嘴巴,怅然若失,觉得父亲太老实呆板了。倏忽,父亲纡徐地走到我身边,拍了我二下肩膀,微笑说,你现在还疼吗?只是轻伤,人,要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你也有责任,当时谦让一下不就没事了。父亲说着收起笑靥,他爸爸送我两只大鹅蛋,我送他六只鸡蛋也是应该的。再说《论语》中讲,礼之用,和为贵,礼的终极作用是构建人与人之间的和谐。我听了直着眼咬了咬嘴唇,嘘了口气,父亲谦和礼让为人师表的人格在心中油然而生。

那时农村识文断字者少,父亲常常替人写信。他在信中常用“自谦而敬人”的词语,对于写给尊长的,信中常常出现“钧鉴”“叩禀”“时绥”“顿首”等字眼,信写好后,他还念给其听,征求意见,适当修改直至写信人满意点头后,再誊写一遍,最后还要在信封上端端正正地写下“收信人地址”“某某敬启”或“某某俯收”的字样。

子曰:“少年若天成,习惯成自然。”虽说父亲走了多年,可他教我的那些礼节却深深地影响了我,教育我时刻不敢狂妄自大,谦卑而自省地生活。如果说几十年下来,亲友谈起我在待人接物方面注重礼节,我得由衷地感谢我的先父。

江南喜宴

口 赵宇人

阳光明媚的周末,嫩芽才露新绿,全家去农村赴喜宴喽。

高架缩短了行程,车一路疾驰,下高架不远处的河边,就是新娘家了。

她家居住的虽为独栋别墅,3口之家平时绰绰有余,可在大喜之日,一下来这么多亲朋好友,空间明显不够了。

于是新娘家在附近空场上,临时搭起了餐厅。虽说临时,但甚为气派,高五、六米,长至少十五米,宽至少六米。不知搭这餐厅要不要用起重机?这么大空间,可同时摆下五十张圆桌。

临时餐厅还考虑的采光,在两侧设有“窗户”,其实是透明的塑料布,虽能透光,但不通风,因为不能打开。餐厅两侧及顶上都安装了电灯,晚上照明解决了。

餐厅南侧照例是大门,门前树一大红拱门,上书“杨府喜宴”。门旁布置了新人的大幅照片,上书新人姓名。

餐厅西侧搭起了临时厨房,锅碗瓢盆、食品灶头、液化罐自来水一应俱全。桌数虽多,但厨师们分工有序。有专做冷菜的,用荷叶打底后放上海蜇;有专门炒菜的,正准备原材料的;有专做点心的,整理着每个蒸屉的汤包;有专门传菜的,他们被称为“茶担”,手端长方形的木制红托盘,内有5个菜盘,一般每人负责5桌,忙而不乱。

江南农家婚宴大多没有司仪,没有高分贝多的音响,没有致辞等程式,婚宴的节奏全由茶担掌控了。诸位看官也许疑惑,“茶担”是谁?是江南农村喜宴的“婚庆公司”,他们熟知婚宴习俗,在主人家悬挂“金玉满堂”的横幅,提供各式餐具,伺候茶水,客来泡茶。茶担充任司仪,见到新娘、新郎搛一块蛋,会说∶“代代相传”;见到他们搛一块鱼,则会说:“吉庆有余”;见到搛一块鸡翅膀,则会说∶“扑扑涨”(财富不断涨);见到搛一块肉,则说,“美美玉玉,玉堂富贵”。听了让人舒心。

江南农家喜宴的正席是晚餐。参加宴请的客人忙完白天事后,黄昏时分陆续抵达。坐定不久,冷菜上台,一般10盆:油爆虾、酱鸭、苔菜、牛肉、花生开心果、水果、海蜇等。饮料有椰子汁、蓝莓汁,酒有“花开富贵”黄酒、葡萄酒、“国缘牌”白酒。黄酒与白酒外包装全为大红,一派喜气。

虽无统一开席的动员令,只要听到邻桌酒杯碰桌声,宾客们纷纷动筷!这比司仪统一指挥还整齐。

农家喜宴的菜,大多朴实无华,是民间公认的经典大菜。红烧蹄膀,色泽光亮,入口即化,咸中带甜。肉糕蒸鸡块,肉糕切成厚片,排在汤碗两边,草鸡盖在肉糕中间,经三刻钟隔水蒸,出锅即香气袅袅,汤汁清醇。响油鳝糊、东乡一品锅、红烧鳊鱼等是常见的婚宴佳肴。

除大菜外,还有4只点心,两甜两咸。甜点一般是糖葫芦,金黄色,油煎,咬一口温而不烫,松脆芳香。八宝饭,半球形,无豆沙,近来不再流行重糖味。咸点一般是汤包与虾饺,全部放在竹制的蒸屉中端上台面。

酒正酣,吃正欢,或许已微出汗,嘴角上留些油渍。这时,几个茶担端着托盘前来,将冒着热气的毛巾,有的还洒了淡淡的香水,殷勤递给每位来宾擦脸擦手。年长的客人在递还毛巾时,顺送2支香烟,祝愿茶担好事成双。

在酒席中来回穿梭的茶担,带着饮料与酒瓶,不时问来宾:要吗?还有茶担提着水吊,在酒桌间来回走动,为来宾续水。见男客就发包烟,见女宾就发盒饼,差别化对待来宾是近年来农村喜宴的变化。担任茶担的往往是中老年人士,熟知婚俗,善解人意,能说会道。

新郎新娘敬酒是喜宴的规定动作。新人们在父母陪同下来了,往往是一方父母举起酒怀笑容可掬地敬酒,向新人介绍来宾。遇到长辈的,新人们当即称呼“娘舅”、“爷叔”、“阿姨”,“伯娘”……这时新人往往会收到一个厚实地红包——俗称“见面礼”——因为婚姻关系一旦确定下来,就是终生的了,至少传统婚姻观是这么认为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如果不与钱联系起来是不能想象的。

新人们敬酒时,伴郎伴娘在桌上留下一包“软中华”,请宾朋们自便。新人敬酒已毕,端着酒杯走动的人多起来了,隔桌互敬开始了。

农村婚宴的“结果”蛮有意思的。本是赴了喜宴拎回家的东西,可奇怪的是,“结果”以户为单位分发,不是以人为单位,寄托了如意吉祥、团圆美满之意。现在的“结果”装有“五谷丰登”零食一包,微曲奇饼干一盒,阿胶枣一袋,猴头菇食用菌性酥饼干一包,奶酪曲奇一盒,心相印果冻一盒。刚好6件,也许反映了人们“六六大顺”的心愿!这比二十年前仅仅瓜子、花生、糖的“结果”形成了明显反差。“结果”的形式虽没变,但内容丰富多了,这也折射时代的进步。而流传各地的喜糖少不了。

婚宴主食是米饭。吃不吃,多吃少吃,因人而异,因而米饭是自助的。过道内放着蒸熟的白米饭,而盛米饭的工具竟是蚌壳片。还是第一次见到!试用,每次刚好30-40克米饭,且不太会粘在蚌壳片。盛两下,便盛满了小碗。我问厨师:为什么用蚌壳盛饭?厨师说,这是茶担带来的。问茶担,则答,铲刀盛饭柄太长,不如蚌壳方便。蚌盛产于江南水乡,在农耕时代用蚌壳盛饭盛行一时,至今古风犹存。

没有谁宣布宴会结束,如果看到有人站起身,拎着“结果”“兴发”时,便知婚宴将毕。

餐厅附近的空场上,主人事先准备好的烟火陆续被点燃,在夜空中绘出极绚烂的图案。返程的宾朋们纷纷驻足观赏。热烈的烟火既是主人表述心中的喜悦,又是对亲朋好友的感谢之意。

江南农家婚宴是一本厚重的民俗读本,耐人寻味。如果读懂了它,也就读懂了一半人生。

年糕飘香记忆间

口 费胜刚

前几天的凌晨4点多,当我还在睡梦中。妻子推了我一把,“醒醒,起床蒸糕去。迟了又要耽误你上班时间了。”几分钟后,当我把几十斤重的糯米口袋装上摩托车时,我看了家里时钟,4点36分。

三九北风寒。我的家乡地处苏北里下河下游,素有“鱼米之乡”的美誉。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出产的糯米是做各式糕点上好的食材。相传当年乾隆皇帝下江南途经阜宁,品尝了以软、白、甜、薄于一体的糕点后,赞不绝口,御笔龙蛇“玉带糕”。

每年进入腊月后,我家乡的父老乡亲们就开始忙年货,记忆中蒸糕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不管经济条件好差,一年收成如何,家家户户都要蒸糕。因为蒸糕和“增高”谐音,庄户人讨吉庆,盼望辛苦一年钞票增高,粮食囤子要增高,不肯长的孩子要增高。

上世纪70年代初,我那时才10岁多一点,家中兄弟多,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们在生产队,先抓革命,剩余时间才能促生产。尽管父母亲一年365天很少有闲的时间,但一日三餐能吃上一顿萝卜青菜南瓜之类的干饭都成问题。到年底,母亲还是会在窘迫的家境下,为我们添置一身不太合身的粗布衣服和一双新步鞋。

随着过年日子越来越近,母亲从坛子里拿出平时从牙锋里省出来的几斤糯米,再掺入10多斤平时煮饭的米,趁早下河淘了又淘。去掉米里的杂碎 ,放在油得光亮 的木桶里浸一天一夜。那时母亲35岁上下,上河边淘米时,手里带一个约5斤重的木榔头,将厚厚的冰层砸开一个2尺见方的大洞。布满血口子的手伸入冰冷刺骨的河水,反复捏揉,一直到不看见一点浑水为止。

淘尽的糯米浸泡了一天一夜后,母亲把手洗了又洗,,伸进桶里,拿出几粒米,担在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之间用力,确认米可以变成面,然后将米捞起,下河再淘。尔后倒入雪白的白布口袋搁在长凳子上“爽水”。

经过一天一夜的“爽水”,糕米口袋终不见水滴。父亲小心翼翼地将糕米挑到1里开外的周家庄周二爹家,60多岁的周二爹爹年轻时学得一手绝好的木匠手艺,40年前做的八仙桌至今没有一点缝隙,他家土墙厨房边有一间兑房。

那时经济条件差,很少村组有电动力,连柴油机也是稀罕之物。“兑”是一种可以将米加工成面的工具。它长约8尺,粗也有1尺,用老榆树做本,在前面安装了一根1尺多长的木桩,木桩上装了一些铁牙,木桩和铁牙紧密相连,属称“兑头”。“兑头”反复地在用石头做的呈“凹”字形的兑丘里“壳”。“兑”的尾上装有一个支撑,兑的前部分长于后部分许多,那样“壳”下去力大,母亲手拿一根竹尺,坐在兑丘前反复地刨米壳面,直到让白白的米变成面。

“冲兑”是一项体力活,是壮实的男人干的活儿。那时我和弟弟年龄比较小,总喜欢站在父亲的前头,学着大人的样子,无奈冲了几下,身上冒汗,头脑发昏。迅速溜出去玩滚铁环,砸砖之类的游戏。

周木匠家厨房不大,可锅灶不小。在每年的这个时辰,来壳兑蒸糕的人差点挤破了门,用上好的木头做的“糕正子”总是24小时不停作业。头发花白的周二木匠奶奶系上一条雪白的围裙,站在特制的长木桌边,将乡亲们送来的潮米粉倒在大柳匾里,用木瓢将面粉倒入“正子”里,再用竹尺刮平。

那时有糕正子的人家比较稀少,有的蒸糕人夜里两三点钟就往木匠爹爹家赶,可早有人在他前面,只得按先来后到依次排档,丝毫没有插档穿前之类的事情,加工费也就是三毛、五毛之类的小钱。

蒸糕烧火的事情自然是来蒸糕人家的事情,看着灶膛里熊熊的火苗,烧火人的心里甜透了。

放在灶角边的红公鸡点头小闹钟大家都在关注着。年糕坯上笼后,站在屋内的人们漫不经心地叙说着村里村外的趣闻,木匠奶奶半答不答地埋头干她手里的活。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不知谁喊了一声,时间到了。站在一旁的人不管热气有多大,快速地将熟透的米糕出锅,然后欢天喜地取出一些分给人们品尝……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40多年,而当年蒸糕的那一幕始终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并成永久的记忆。当年精神抖擞的木匠爹爹、奶奶早已去到另外一个世界,这其中也包括我的母亲,那支粗大的木兑也早已不知去向,唯有那只青石兑丘还放在木匠爹爹后人的厨房墙脚边,它无语地叙说着并不久远的一些往事。

前些天,我工作路过一家蒸糕小店时,只见精美的不锈钢蒸糕机摆放在光洁的地面上,粉面机器在欢快地运转。现在的电加热取代了过去的烟熏火燎,刚刚做好的糕坯上有各种美丽的图案,有一个吉祥的文字,有的人家还放上葡萄干、蜜枣之类的干果。

“师傅,你不忙走,尝一尝我家刚出锅的年糕。”一位上了年纪的奶奶喊我。

“谢谢奶奶,我闻到你家年糕的甜香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