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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贬谪期间的文学创作

2018-11-14■/

长江丛刊 2018年30期
关键词:贬谪文学创作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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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省台州市第一中学

苏轼在中国古代文人中具有鲜明特点。北宋文臣治国,文学之士以身许国,勇于进取,积极参政,志在兼济。苏轼也希望通过政治追求来一展宏图,实现抱负。但是从苏轼的政治生涯来看,只能用宦海沉浮来形容,三次被贬,历时12年,巨大的人生落差让苏轼看尽了官场的冷暖。中国古代不少文人在政治生涯中受挫后便一蹶不振,或“每黜必怨”,将满腔忧愤付之笔端,但苏轼压抑之中却能用坦然的心态面对这些不平之事,既从未向奸佞群小低头示好,也不似逸士那般对社会漠不关心、对世俗道德不屑一顾,而是随遇而安、超脱豁达。这样,逆境中饱经沧桑反而为他的文学创作提供了丰富的阅历体验、更多的思绪灵感和深刻独特的思想。苏轼的笔下常常体现出超凡脱俗的思想境界,这些境界与他遭受贬谪之后的心境和阅历变化密切相关。从贬谪对苏轼的影响来研究苏轼的文学创作,有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苏轼的作品和心路历程。

一、性格决定命运,正直的苏轼注定在官场一波三折

苏轼为官伊始,北宋政坛上正值王安石变法,但苏轼考虑到一些实际情况,并没有完全赞同王安石变法中的一些措施,政见不同,且耿介高蹈,使得他很快被放任。后来爆发了乌台诗案,苏轼被捕入狱。出狱后,被贬谪到黄州,担任团练副史。后来到宋哲宗即位,苏轼作为旧党人士被召回朝廷,担任中书舍人。但由于苏轼在贬谪期间更加贴近地了解到地方民众生活,感受到王安石变法带来的好处,因此回朝廷后苏轼不同意完全废除新法,而他面对的是以司马光为首的要求废除新法的局面。

按常理,无论逢迎此前的王安石,还是依附现在的司马光,苏轼都有荣禄显贵。但苏轼“一肚子的不合时宜”,回朝廷后又与强大的保守势力意见不同,再一次被外放,分别到定州、杭州、扬州等地任职。宋哲宗登基之初并没有亲政,而是高太后掌权。高太后死后,宋哲宗亲政,新党人士重新掌握了朝廷之中的话语权,苏轼因属旧党人士,再次被迫害,苏轼先后被贬到更加偏远落后的惠州、琼州。

数度打击,四处碰壁,通常看透官场,特别是在黄州到琼州期间,苏轼生活尤其困难,不仅要面对恶劣的气候环境,也要面临基本物资的缺乏,承受常人难以想象之痛苦。但北宋朝廷对文人优待,寒门弟子科举通达而跻身朝堂,故对朝廷誓死效忠,即使遭贬永无出头之日亦心志不变。忠贞不二的苏轼心怀希望,胸襟高旷,其性格和文风在艰苦生活的历练之中得到升华,“狂”气锐减,“逸”气大增,让他更加洒脱坦荡。

二、因祸得福,贬谪对苏轼文学创作的影响别具一格

贬谪给苏轼带来了很多的困难,既有物质生活的匮乏、艰苦,又有精神层面的打击、折磨,还要面对朝廷对地方的压力,种种困境都威胁着苏轼的生存。但苏轼没有像悲观者那样抑郁寡欢,而是用乐观豁达的胸襟面对生活中的起起伏伏,通过不断磨练,把现实中的苦闷转化、淡化,逐渐旷达超脱,不为世俗所局限,并借助文学创作不断升华自己的人生境界和审美层次,创作成就达到一个新高峰,客观上丰富了宋代文学的题材内容和表现手法,其作品在文坛占据重要地位。

(一)叙述苦难如同“日记”般平常

万死投荒,生计难周,受到强烈刺激的苏轼不惜笔墨描绘了不少令人震惊的恶劣生活环境。黄州伊始,苏轼生活贫困,病倒卧床半年之久。在《和陶贫士》一文中,苏轼写道:“无衣粟我肤,无酒嚬我颜。贫居真可叹,二事长相关。”在《寒食雨二首》中写道:“小屋如渔舟,濛濛水云里。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这些都说明苏轼当时的生活已经贫苦到极致,连基本的温饱都成了很大问题,其悲苦潦倒、仓皇无措之态令人哀痛。而被贬琼州之后,生活更是艰苦,苏轼与友人的通信中有云“此间食无肉,病无药”,穷困程度令人震惊。为了生计,苏轼在黄州东坡求得数亩荒地,躬耕自种,筋力殆尽,聊以果腹。诗云:“崎岖草棘中,欲刮一寸毛,喟焉释耒叹,我廪何时高。”这与当初少年得志时“为赋新词强说愁”有天壤之别。正是有这样痛苦生活的“铺垫”,更衬托苏轼的坚强与不屈。

同时,自己生死难料的苏轼深入民间,“伫立望原野,悲歌为黎元”,体察民瘼,更加感受到现实的残酷,内心满是悲悯。他还为改善民生出谋划策、费尽心力,其忧民情怀可见一斑,已超越了儒家传统之“穷则独善其身”的人生信条。在贴近底层生活中,苏轼有《喜雨》等大量诗篇反映了百姓之艰难,其社会现实性与以往作品不可同日而语,更在宋诗中大放异彩。

(二)饮酒主题在贬谪诗作中甚为凸显

酒是兴奋剂,也是麻醉品,诗人大多寄情于酒,而被贬之人较之一般历代诗人之普遍好酒,多了一份内涵的时政命意。苏轼困居贬地,愁绪满怀,必求解脱,唯有一醉可得片刻安适。他在被贬期间写了不少与酒有关的作品,例如“醉时万虑一扫空,醒后纷纷如宿草”,“酒醒梦觉起绕树,妙意有在终无言”,“饮中真味老更浓,醉里狂言醒可怕”等等,在看似豁达的表面流露出一丝丝孤独和恐惧。在《六月十二日,酒醒步月,理发而寝》中,“羽虫见月争翾翻,我亦散发虚明轩。千梳冷快肌骨醒,风露气入霜蓬根。起舞三人漫相属,停杯一问终无言。曲肱薤簟有佳处,梦觉琼楼空断魂。”有万般言语想要倾诉却找不到人,再豁达也难掩内心孤寂。

儒释道是苏轼的精神支柱,屈原陶渊明等前辈是他学习的榜样,但他们都无法取代酒对苏轼人生和文学创作的特殊浸润作用。苦闷的生活里,酒成了苏轼的知心好友,将烦恼暂时忘却脑后。“聊欣樽有酒,不恨室无衣。”宁可衣单身冷,也愿有酒相伴。这是对政治重压的消极抗争,在无可奈何中成为诗人支撑生命的力量。

(三)托物言志是诗人惯用手段

人于当危处困之时,对顽强坚韧之物多所观照。遭贬谪的士大夫文人,除了励志,还要发发牢骚,但不能太直接,以免激怒统治者招来更大的打击,因此需要一种隐喻式的怨诽,苏轼也不例外。苏轼在海南看到儋耳山,他为补天典故鸣不平:“突兀隘空虚,他山总不如;君看道旁石,尽是补天遗!”道旁的石头,虽曾补天,却遭遗弃,这正是诗人怀才不遇、报国无门的精神写照,物我一体,混然莫辩。但事已至此,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做个旁观者,还是不忘初心、有所作为?在这种迷惘的情境下,苏轼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托物言志是很自然的选择。在惠州时,苏轼看到盛开的梅花,写下:“春风岭上淮南村,昔年梅花曾断魂。岂知流落复相见,蛮风蜑雨愁黄昏。长条半落荔支浦,卧树独秀桄榔园。岂惟幽光留夜色,直恐冷艳排冬温。”他写牡丹:“幽姿不可惜,后日东风起。酒醒何所见,金粉抱青子。千花与百草,共尽无妍鄙。未忍污泥沙,牛酥煎落蕊。”他写荼蘼:“酴醿不争春,寂寞开最晚。青蛟走玉骨,羽盖蒙珠幰。不妆艳已绝,无风香自远。凄凉吴宫阙,红粉埋故苑。”字字状物,句句写自己,壮志未酬的感慨跃然纸上。

(四)政治失意和念念不忘是无法回避的话题

放逐在外的生活虽然少了不少朝廷中的纷争,但却让苏轼的政治抱负难以实现;虽然面临的是全新的生活画卷,但罪臣的身份始终桎梏着他;虽然超脱是苏轼的一贯风格,但是被贬千里,路途遥远,条件艰苦,前途未卜,苏轼难免表现出对未来的忧虑和不确定之感。在被贬黄州的途中,苏轼夜宿淮南,留下了《过淮》,“朝离新息县,初乱一水碧。暮宿淮南村,已渡千山赤。麏鼯号古戍,雾雨暗破驿。回头梁楚郊,永与中原隔。黄州在何许,想像云梦泽。吾生如寄耳,初不择所适。”一方面描绘了沿途所见美景,另一方面又抒发感慨,既感慨离中原朝廷越来越远,仿佛离自己的政治梦想越来越远;又感慨黄州路途如此遥远,不知何时才能走到,表现出对未来的不可预测。到达黄州时,苏轼面对当地丰富物产,写下了“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等诗句,有自嘲自伤,有对权势者的嘲笑,深刻地反映了苏轼初到黄州时“心有不甘”的复杂矛盾的心绪。

通过外界的景、事、物来表达内心的感慨在苏轼被贬之后的作品中常常可以见到,然而感慨虽然郁闷,也并不能改变现状,只有重整内心、正视险恶的环境才能更好的适应。“浩然天地间,惟我独也正”,是苏轼对自己的激励,也是对未来的坚定。

(五)修炼成仙是后世读者最欣赏的状态

远离家乡的苏轼,虽然离朝廷很远,自己早已被边缘化,但在南方逆境中苏轼反而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这是非常令读者欣慰的。

在惠州,虽然水土不服在所难免,但不断了解到惠州别样的风土人情,苏轼感到不少慰藉。惠州地处岭南,荔枝是当地的特产,苏轼品尝了荔枝,写下了“海山仙人绛罗襦,红纱中单白玉肤”,用独特的手法描绘出荔枝的鲜美,也表现了苏轼对美好人格的追求。

生活中的旷达在苏轼的笔下随处可见,例如《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既写出了无所畏惧的气魄,也展现出对一切喜怒哀乐看淡的情怀。

苏轼在数次被贬中,来到了不同的地方,让苏轼有了更多的机会去游历大好山河、名胜古迹,即使穷山恶水也能发现处处美感。苏轼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为后人留下了无数的壮丽诗篇,同时也留下“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之形象,这应是苏轼最好的归宿。

三、结语

苏轼是中国古代文人中的优秀代表,在政治生涯中的沉浮,是苏轼文学创作的重要源泉。贬谪虽然让苏轼的政治抱负难以实现,生活遭受磨难,却让苏轼思想日趋成熟,最终形成了面对逆境时超脱旷达的心性。同时也让苏轼有机会游历不同的风土人情,提供了更多的创作题材。两者融入到文学创作之中,便形成了独特的苏式文风,留下了无数的传世佳作。如今人们谈及苏轼,最多的是其豪迈的文风,这种超然的人生态度将为后世所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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