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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杂志长大的孩子啊

2018-11-14魏新

杂文月刊 2018年20期
关键词:读者文摘大王县城

□魏新

那时不知道电脑和豆腐脑的区别,互联网还没有外星人像真的,手机更是闻所未闻。在我生活的那个小县城,世界最早敞开的窗口就是邮局的报刊门市部。就在最繁华的东方红大街中间,两间小屋,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油墨的香味,和新华书店不同,这里的玻璃柜台中间摆放的杂志色彩更鲜艳,更诱人,且常换常新。

父亲每月发了工资,就带我去买上一两本,让我来挑,《故事大王》或《故事会》,《儿童文学》还有《少年文艺》。回来的路上,坐在自行车后架上,我就迫不及待地看起来,在文字带来的幻想中颠簸着,如醉如痴地穿过县城。

这种看杂志的习惯或许是受爷爷影响。他是县一中的语文教师,从我有记忆开始,家里的书架上就有厚厚一摞杂志,都是爷爷订的。其中有我看不懂的《书法》,还有我努力看完却也看不太懂的《小说选刊》。爷爷当时已离休,常坐在一张竹椅上,戴着花镜,一页一页地翻着新到的杂志,我童年的时光就这样静静地流逝。

1985年夏天,我发现了一本极好看的杂志,很薄,小开本,里面有一篇题为《牛魔王新传》的童话,和之前看到的所有童话都不一样,这篇给人的感觉是语言风格独特,故事极具想象力,我一下就爱上了它。

这本杂志就是郑渊洁的《童话大王》的创刊号,可能也是中国至今为止全部由一个人撰稿的杂志。从小学到初中,它从双月刊到月刊,《童话大王》带给了我太多的惊喜。

至今,我依然庆幸自己的童年能遇上一位如此出色的童话作家,在他创作力鼎盛的时候,用一篇篇精彩绝伦的童话打开了我的脑洞。在皮克斯动画和《哈利波特》还没有出现的年代,遇到《童话大王》的美妙感觉,就像高中时遇上王朔,大学时遇上王小波,又遇上马尔克斯和博尔赫斯一样。

上初中,思想和身体都急着发育,急着长个儿,急着和童年告别。在小虎队的歌声中,偶尔听班里作文写得最好的女生说,她一直看的杂志是《读者文摘》,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看的杂志也应该像鞋子一样,换大一号了。

当时《读者文摘》已创刊了十年,尚未被告侵权改名,从兰州创刊,拉面一样风靡中国。当时还没有“心灵鸡汤”的说法,“小资情调”也是从未听说过的词,读这本杂志的最大感受,就是内心常会泛起小小的感动,以及莫名的温暖。我并没有多么喜欢过这本发行量巨大的杂志,但觉得那个飞速变革的年代就如同一个人的青春期,总有淡淡的迷茫和惆怅,从《读者文摘》到《读者》,给无数人们带来了抚摸和安慰。

上了大学之后,除了从图书馆借书之外,常泡在阅览室里翻杂志。我尤喜欢文学类的,曾在同宿舍老大的怂恿下,把自己写的第一首诗投给了《星星》,然后每月都去看新一期的《星星》是否发表,竟做贼一般心惊肉跳,最终果然杳无音讯,就断了再投稿的想法。

之所以听了同宿舍老大的话,是因为他是我唯一认识的文学青年。而且有一天晚上,他突然从包里取出几本杂志,是非常有名的《全国中学生优秀作文选》,那上面竟然有他曾经的文章,从此,我就把他视为缪斯显灵、文曲星下凡,后来他考入北电文学系读研,实在是理所应当。

一直到大学毕业后,终于有杂志发表了我的诗,就是《诗刊》。当时有编辑路过济南,有朋友把我的诗给他,他看完之后觉得很好,于是一下发表了好几首。接下来的几年,我又写了一些诗,几乎所有的诗歌杂志都发表过,在杂志的鼓励下,我成了一名诗人。

再后来有一年,我呆在老家县城,没有工作,文不能测字,武不能卖拳,靠写诗更是举步维艰。于是,我开始给时尚杂志写稿子。什么《女友》《爱人》《幸福》《家庭》之类的,因为我天生不是一个时尚的人,所以写得很拧巴,但又必须为稻粱谋,只好硬着头皮,编了一堆至今不忍卒读的文字。

那时县城已经有了报刊亭,在灰尘滚滚的马路旁伫立。有一次,我骑自行车路过,停下来,看着里面花花绿绿的杂志,口袋里只有硬币叮当作响。那一刻我决心要实现一个目标,就是不管什么时候来这里,都能买到发表我文章的杂志。

不到半年,目标就超额实现了。每个月,差不多能有两三本新到的杂志上,能找到我的名字。

一年后,我带着厚厚一本在杂志上发表过的文章,再次告别了县城,也告别了给时尚杂志写稿子的岁月。

接下来的十几年,看杂志一直没停。新闻杂志,电影杂志,文学杂志,偶尔也会为一些杂志写专栏,也做过一阵子杂志总编……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很久没有看过杂志了。

杂志消失了吗?并不是所有的事物,都能在消失的时候让人怀念。可是,如果杂志真的消失了,实在是一件让人惋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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