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系列中的西方文化元素
2018-11-14黄娟
黄 娟
(周口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河南 周囗 466001)
电影是文化的载体,丰富着文化的同时,也使文化进入千家万户,甚至是人们进行跨文化交流时的重要媒介。在风靡全球的《哈利·波特》(Harry
Potter
)系列电影中,罗琳等主创们搭建起了一个新奇的、迥异于现实世界的魔法世界,而电影中人物的生命经验、行为方式等却是根植于西方社会和西方历史的。可以说,不仅当下的西方文化精髓折射于其中,西方世界的过去,包括文化符号、历史掌故和意识形态等,也都融汇在电影里。一、神话史诗文化元素
西方的神话、英雄史诗滋养了大量后世的艺术作品,《哈利·波特》系列中正体现着这种文化血脉。其中最为突出的便是神话史诗带来了“成长原型”。在这些神话史诗中,众多英雄人物或是拥有神高贵血统的后代,或是受到神的庇佑,但是他们在成长的过程中依然要经历重重磨难,并最终在抗争中获取知识,对自我进行身份认知,成长为英雄。这种一波三折的成长经历符合人们的审美期待,而英雄人物遭受的各种严酷考验则增强了叙事的文学性。
例如,古希腊神话中最伟大的英雄赫拉克勒斯,其最大的功绩就是完成了12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哈利的身上,熟悉古希腊神话的观众不难看到赫拉克勒斯的影子。作为主神宙斯和阿尔克墨涅的儿子,赫拉克勒斯一出生就受到了赫拉的诅咒,赫拉甚至派出两条毒蛇想咬死赫拉克勒斯,然而还在摇篮中的赫拉克勒斯却能够掐死毒蛇。这是与哈利一出生就受到伏地魔的加害是类似的。在《哈利·波特与凤凰社》(2007)中,哈利终于知道自己父母的死,是因为伏地魔得到了一个关于自己死亡的预言,为了破除这个预言,伏地魔必须杀死哈利或纳威,伏地魔最终选择了哈利。然而正如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2001)中展现的那样,就在伏地魔杀死了哈利的父母,即将对哈利下手时,还只是一个婴儿的哈利却反弹了伏地魔的魔咒,只在自己的额头上留下了一道闪电疤痕,哈利也因为击败了伏地魔而成为魔法界人人皆知的传奇人物——“大难不死的男孩”。而伏地魔在被哈利“杀死”后,他的一些技能如蛇佬腔等反而进入了哈利体内,正如赫拉一心想害死赫拉克勒斯结果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乳汁哺育了这个孩子。在赫拉克勒斯成年之后,他力大无穷,勇猛无比,曾经解救了被缚的普罗米修斯,正如在《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的囚徒》(2004)中,哈利解救了教父小天狼星布莱克等一样,赫拉克勒斯还曾经隐藏身份参加了伊阿宋的英雄冒险队并协助他取得金羊毛,正如哈利曾作为一个未成年人偷偷加入凤凰社对抗伏地魔的行动中来一样。在今天的西方世界,赫拉克勒斯等同于惩恶扬善,是一切受压迫的人的解救者,这也和哈利的成长轨迹,与其作为格兰芬多学生中的优秀代表是对应的。
而在中世纪涌现出来的大量西方各民族的英雄史诗中,观众也不难捕捉到《哈利·波特》借鉴的原型。其中最为典型的便是盎格鲁-撒克逊人以勇敢武士贝奥武甫的事迹为中心的长篇史诗《贝奥武甫》。在《贝奥武甫》中,贝奥武甫是瑞典南部济兹国国王的侄子,是一名拥有惊人战斗力的英雄,他曾经带领他的家臣帮助古丹麦的洛斯格国王杀死妖怪格兰戴尔,在晚年的时候,贝奥武甫还杀死了喷火巨龙,拯救了人民,最终使自己的名字成为不朽的传奇。在《贝奥武甫》中,格兰戴尔的形象为半人半魔,并且对贝奥武甫来说具有压倒性的力量,这一点与《哈利·波特》中的最大反派伏地魔是类似的。伏地魔原本只是一个混血巫师,然而在长期习练黑魔法的过程中,他学会了通过制造“魂器”来实现“永生”。哈利和伏地魔在长达七年的对峙过程,实际上就是以《贝奥武甫》为代表的英雄史诗的“英雄和妖怪”的对抗叙事模式。伏地魔爪牙众多,法力高强,然而最终哈利却凭借一个简单的“除你武器”魔咒击败了不可一世的伏地魔,结束了伏地魔对魔法界的恐怖统治,这也是符合英雄史诗中邪不胜正的结局的。尽管《贝奥武甫》等英雄史诗诞生于中世纪,但是其中已经包含了对“人”的肯定,对人的力量的欣赏。同样是巫师和人的混血,伏地魔显然就是走上了将自己“非人”化的邪路,招致最终的失败,而以哈利为代表的一方的胜利,是作为怀有英雄主义精神的普通人的胜利。
二、宗教文化元素
包蕴了希腊神话的古希腊—罗马文化和希伯来文化被合称为“两希文化”,共同对西方文化有着源头式的意义。而在《哈利·波特》中,由希伯来文化衍生出来的宗教和神学文化,尤其是其中的基督教文化也扮演着重要意义。
例如,杀死哈利父母的元凶,将邪恶黑魔法运用到极致的伏地魔,就是根据《圣经》中《新约·路加福音》中的撒旦塑造出来的。在基督教文化中,蛇就是撒旦的其中一个化身,他代表了黑暗和堕落,以及阴森、诱惑。而在《哈利·波特》中,伏地魔也与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中,哈利因为伏地魔的影响而能听得懂蛇语;在《哈利·波特与密室》(2002)中,一条隐藏在下水管道中的大蛇杀死了所有看到它的人,并将那些通过水、镜子等间接看到它的人变成了石头;在《哈利·波特与火焰杯》(2005)中,伏地魔终于能够化为人形出现了,观众可以看到,伏地魔的鼻子、苍白的脸等都带有蛇的意味,他还有一条名为纳吉尼的蛇作为宠物。
基督教文化并不是纸面上的文化,它还处处体现在西方人的当代生活细节中,这一点也在《哈利·波特》中有所体现。如孩子的父母往往会为孩子选择受洗时的作保人,作为孩子的教父或教母,教父和教母不仅要在洗礼时在场,还有责任在孩子日后的成长中为他提供精神指导,因此能成为孩子教父教母的人往往是父母的好朋友。在《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的囚徒》中,小天狼星便是挚友詹姆·波特为哈利选择的教父,然而由于虫尾巴小矮星彼得的陷害,詹姆和妻子身亡,小天狼星则被污蔑为杀死二人的凶手。哈利因此在长期的成长中寄人篱下,从来没有得到长辈应有的关爱。两人重逢并澄清误会后,小天狼星又被迫逃亡。哈利将自己对父亲的思念和崇拜都寄托在了小天狼星的身上,终身未婚的小天狼星将哈利视为亲子。正是这种对彼此的关爱之情,导致在《哈利·波特与凤凰社》中小天狼星的死亡。
三、哥特文化元素
“哥特”(Goth)文化来源于北欧条顿人中的哥特部落。在12—16世纪时,哥特还主要指代一种有着幽密、狭长感的教堂或古堡的建筑风格,18世纪之后,在贺拉斯·瓦尔普等人的带动下,哥特则用来形容一类以古堡或荒郊废墟为故事背景,以凶杀、暴力为内容,并时常以超自然现象为噱头的小说体裁,并逐渐发展为一种充斥了妖魔鬼怪,与怪异、恐怖渲染有关的文化。这种文化在《哈利·波特》中也是无处不在的,如霍格沃茨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中出现在观众面前时,就是湖对岸山坡上耸立的巍峨城堡,星空下哈利等人为林立的塔尖、闪烁的窗口震撼,山崖上覆盖着常春藤,进入城堡之后,内部还充斥着大量曲折幽暗、会移动的楼梯,以及有“差点没头的尼克”等鬼魂出没的地下室等,这个显然是继承了哥特文化中古老神秘城堡元素的霍格沃茨成为电影中绝大多数故事发生的背景。如在《密室》中,解开密室秘密的关键就在于一个老是游荡于女卫生间的鬼魂“哭泣的桃金娘”。除了以古堡面目出现的霍格沃茨以外,还有其他的场景也带有哥特文化的影响,如在《哈利·波特与火焰杯》中,伏地魔的家“里德尔府”就是哥特文学中常见的荒郊废墟意象。曾经气派整洁的里德尔府因为伏地魔的复仇而变成了阴森神秘的鬼蜮,现在又成为伏地魔获取肉身“重生”的地方。伏地魔在这里杀死了塞德里克·迪哥里,割了虫尾巴的手,还要杀死哈利,还有大量的食死徒因为主人的复活而聚拢过来,其中就包括马尔福的父亲卢修斯·马尔福和斯内普教授。这使得本身就令人惊恐的、破败荒凉的场景更为让人害怕。
应该说,《哈利·波特》系列在小说创作时,就已经表现出了对哥特文化的情有独钟,而电影则放大了这一点,尤其是在数字合成技术已经高度成熟的今天,影像在表现种种超自然现象以及魔法世界特有的神秘体验时,具有文字难以匹敌的优越性,而对于观众而言,在银幕上目睹种种现实社会中难以看到的奇观,如哈利从父亲那里继承而来的隐形衣,卢平作为狼人在月圆之夜的变身,能够将闯入者挥舞出去的打人柳,哈利与伏地魔大战时双方魔杖放射出来的红光和绿光的焦灼对峙等,都是一种极大的娱乐享受。
但值得一提的是,哥特文化实际上是对现实主义的一种补充。“……(18世纪英国小说这种)现实主义小说当然无可非议,但它却往往不能完全满足读者的需要,因为人们的需要毕竟是多方面的,除了在故事中看到现实的影子之外,也需要从超现实甚至荒诞的故事中得到愉悦调节,而哥特小说恰好适应了读者的这种要求。”无论是小说作者,编剧罗琳抑或是大卫·耶茨等导演,他们在将《哈利·波特》故事影像化的过程中都深谙这一点,即其中的哥特文化元素并不只是为了帮助观众在想象世界中实现解脱,获取快感,而是让观众“入乎现实,出乎现实”。如电影中对霍格沃茨的诸多带有哥特文化的诡秘阴暗描写,在现实中确有原型,如英国古老寄宿学校伊顿公学里神秘莫测的入学通知单,要孩子们去布满尘埃的、写着老掉牙家族姓氏的商店中购买指定用品的要求等,这些商店被变形为阴暗而奇妙的对角巷;又如充满复杂人事问题的魔法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现实中的官僚世界。与传统哥特文学所不同的是,《哈利·波特》最终能让观众从阴暗中看到光明:双胞胎兄弟的店为死气沉沉的对角巷带入活力,福吉等官僚终将下台等。
除此之外,语言文化在也《哈利·波特》系列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例如德拉科·马尔福这一角色,是一个来自古老的马尔福家族,对哈利充满了嫉妒,不断攻击、伤害哈利的同龄人。“德拉科”的名字来源于拉丁语中的“巨蛇”,同时还是古代雅典意味以残暴著称的立法官的名字。而“马尔福”则源自法语中的“不诚实”,意即马尔福时常为了陷害哈利而撒谎。又如霍格沃茨的看守名为阿古斯·费尔奇,“费尔奇”源自英语俚语,意为“偷窃”,而“阿古斯”则是古希腊神话中的有着一百个眼睛的怪兽。二者叠加代表了费尔奇总是在黑暗之中鬼鬼祟祟窥视学生们的行为的特征。只是这类文化元素主要通过英文小说原著才能得到更好的体现,当故事改编成电影,尤其是译制后的电影时,罗琳所精心构造的深意便有可能在传播中流失,故而不再赘述。
正如人们所承认的,电影之被发明的那一刻起,就是文化的产物兼传播媒介。《哈利·波特》系列电影诞生于西方奇幻文化的土壤,在从现实社会现象中取材的同时,它也深受西方语言、宗教、文学等文化传统的沾溉。可以说,《哈利·波特》系列电影是一扇让观众了解西方文化特质和属性的窗口,观众得以在赏析情节与人物的同时,增进自己对西方文化的了解和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