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男孩》:黑人影片的新生与传承
2018-11-14毋娟
毋 娟
(郑州大学西亚斯国际学院,河南 新郑 451100)
由巴里·杰金斯执导,马赫沙拉·阿里、娜奥米·哈里斯、安德烈·霍兰德等主演的剧情片《月光男孩》于2016年10月21日在美国上映。影片利用三段式舞台剧的表现手法,讲述了主人公奇伦从一名受人欺辱的儿童,到青少年时期逐步发现了自己真正的内心,经受外界非议和内心挣扎后,涅槃重生,认同自我的故事。影片《月光男孩》将黑人、同性这样的敏感性话题融合在一起,却又跳出传统黑人影片表达种族歧视的惯用手法,通过简单平述的故事叙述,表达了影片对于个体,甚至整个黑人群体的身份认同问题的思考。
电影《月光男孩》包含着“黑人”“同性”“吸毒”等敏感元素,却凭借其低调真实的表现手法,在2017年第89届奥斯卡颁奖盛会上拿到最佳改编剧本奖、最佳影片奖、最佳男配角奖三项大奖。此外,该片同时获得纽约影评人协会奖、美国国家评论协会奖、美国独立精神奖、美国金球奖等多项大奖的认可。该片拍摄手法纯熟、没有夸张酷炫的满屏特技,仅仅利用平实的故事叙述模式,谦虚低调地让观众体会到了简单却富有强大力量的故事本身。该片中的角色凭借出色的表现,展现了特殊群体在身份认同感上的挣扎与努力,引发观众对特殊群体与少数群体的关注与反思。
一、影片简介
电影《月光男孩》改编自剧作家塔瑞尔·麦卡尼的剧本《月光下忧郁的黑人男孩》。影片采用舞台剧三段式的表现手法,分别讲述了男主人公儿童、青年、成年三个阶段从懵懂到最终勇于从迷失中走出,自我认定的励志成长故事。电影《月光男孩》从某种程度上可称之为剧作家麦卡尼和导演杰金斯的自传。二者在童年时期都生活在黑人贫民窟,生长在身陷毒瘾无法自拔的家庭环境中,也同样在童年时期遭受过欺凌。电影可谓是导演与编剧童年私密回忆的完美展现。
影片中男主人公奇伦因从小身材矮小而被同龄孩子羞辱,个性温柔、不好斗争的他更是被周围人歧视。从小没有父亲陪伴的奇伦却要面对为了毒品出卖自己身体和灵魂的母亲。一次偶然机会,奇伦遇到当地毒枭胡安。这个有着反面身份的大毒枭却给了奇伦父亲般的关爱。胡安收留不愿回家的奇伦、教奇伦游泳、告诉奇伦没有人可以决定另一个人未来的选择,甚至将奇伦当成自己和女友特瑞莎的孩子。奇伦在胡安的庇佑下成长为少年,不久后胡安的死再一次使奇伦将自己封闭起来。从小对自己身份认同感缺失的奇伦,随着青春期的懵懂终于了解到自己的同性倾向的身份,然而奇伦却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初恋凯文的背叛彻底激怒了奇伦。奇伦拿起椅子,向欺辱他的同学砸去,也将自己送到了另一段人生。多年后,奇伦从一个瘦小柔弱的男孩变成了和胡安一样浑身肌肉、混迹于黑人社区的毒枭。奇伦试图用金牙套、肌肉、毒枭等元素躲避曾经那个无法让人接受和面对的自己。然而,一通来自凯文的久违的电话,却激发了这个黑人男子勇于面对自我的决心。
二、黑人影片的新生与传承
电影《月光男孩》因为黑人、同性、种族、身份认同等敏感词汇被贴上了“政治影片”的标签。该片获得2017年奥斯卡最佳影片奖也被认为是源于奥斯卡对2016年发生的黑人演员共同抵制奥斯卡事件的平息,影片《月光男孩》的获奖也因此被称为“政治正确”之举。然而,这些毫无理由的标签,无法掩盖黑人影片的新生与传承。
电影《月光男孩》通过平淡的三段舞台剧式的表现手法,通过讲述奇伦从少年到成年的心路历程,潜移默化地展现了这一特殊群体在自我认同和身份界定方面的迷茫与困惑。然而,影片却没有将种族问题扩大化。没有黑人与白人的交锋,没有血腥与暴力的冲突,也没有政治上的迫害,影片抛开了此类题材老套的表现手法,用一个完全没有白人的场景作为影片大背景,通过平静的叙事方式表现一个黑人同性男孩的成长史,来表现黑人群体缺失已久的自我认同和社会认同感,从而引发观众对影片主题的思考。以黑人题材为主题的影片习惯性地运用非常暴力的表现手法去展现黑人群体在社会中的境遇,通过“白人特权”的展示与黑人的无助形成鲜明对比,从而将影片的主题推向高潮。然而电影《月光男孩》的创新之处,则在于避开了这些常态化的表现手法,平铺直叙地讲述一个男孩的成长史。表面上看电影枯燥乏味,剧情跨越较大。然而,影片却通过展现在成长过程中奇伦对于自己黑人、同性身份的自我认定和身份认同来体现社会中黑人群体普遍存在的身份认同感缺失的精神问题。
三、身份认同与自我认定
电影《月光男孩》讲述了男主人公奇伦从儿童转变到成年男子的心路历程。影片以三段式的表现手法呈现每个时期男主人公对自我身份的认知和认定。
(一)小不点(Little)
影片以奇伦“小不点”的形象开场。因从小身材矮小,且不具备一般男孩好斗的性格,奇伦被同龄的孩子称呼为“小不点”。然而,“小不点”柔弱的性格,很大程度上源于他的家庭。没有父亲,母亲为了吸毒常年出卖肉体。缺乏关爱的“小不点”不爱说话,不懂反抗,更因身材矮小,性格柔弱而被同龄孩子称为“faggy”。胡安的出现,让奇伦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胡安带着奇伦在海边游泳,告诉奇伦:“没有人可以决定你未来的样子。”月光下,深蓝色的海面映衬在胡安和奇伦的身上,泛着蓝蓝的光,影片第一次出现对《月光男孩》的点题式视觉呈现。
从小没有父亲,母亲却只会责备和谩骂幼小的奇伦。当所有人都侮辱奇伦是“同性恋”时,奇伦的母亲也不站出来保护自己可怜的孩子。“小不点”内心是孤苦无助的,这也就是为何胡安的形象对奇伦的影响很大。初次感受到家庭温暖的奇伦,终于忍不住问道:“Who I am? Am I a faggy?”这是男主人公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份提出质疑,并且渴望从自己信任的人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胡安并没有给出奇伦想要的肯定答案,而是告诉他,未来他一定会知道,而未来的奇伦是谁,只有奇伦自己可以决定。童年时期的奇伦,对自己的身份存在疑惑。家庭感缺失的他,无法对自己的身份进行认知和认同。没有人可以告诉他他到底是谁,奇伦在等待时间的答复。
(二)奇伦(Chiron)
影片第二幕,以“奇伦”为标题,讲述了男主人公青年时期的故事。此时的奇伦,已没有胡安如父如兄的庇护。奇伦的母亲更是沉溺于毒品失去天性。虽然仍然有特瑞莎的照顾,然而奇伦始终像一根野草,无法找到自己的归宿。而对自我身份的认识,仍然保持迷茫状态。无论是在地铁站迷失的奇伦,还是睡在车厢里的奇伦,都表现出他对人生的疑惑。
在这一阶段,奇伦与初恋男友凯文在海边的场景,让奇伦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性取向。而当奇伦正要鼓足勇气面对真实的自己,拥抱青春时,凯文的背叛彻底激怒了软弱的奇伦。凯文受到同伴的唆使,让其通过殴打奇伦来证明自己不是同性恋。凯文的拳头击碎了奇伦的勇气,却激起少年心中深埋许久的愤怒。于是出现了整部影片的高潮画面——男主在剧中唯一一次举起拳头,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做出了选择。满脸伤痕的奇伦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坚毅的眼神暗示了他重获新生的决心与勇气。
青年时期的奇伦,承受着来自周围环境的歧视与压力,而区别于以往黑人题材的影片,将矛盾的源头指向种族问题,电影《月光男孩》巧妙地将黑人的身份迷失感展现在黑人群体内部。没有与白人的对抗,没有与政府的抗争,歧视来源于特定群体内部,群体内的歧视与斗争成为黑人种族中的特殊群体身份迷失的最终因素。通过奇伦在青春成长道路上遭遇的不公与歧视,影片完美地展现了黑人群体内忧外患的社会现实。
(三)布莱克(Black)
布莱克是奇伦的初恋男友凯文对自己的昵称。奇伦和凯文从小一起长大,孩童时期的凯文便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奇伦身上,甚至身体力行,告诉奇伦如何像男孩子一样动怒打架。上了中学,所有人都孤立奇伦的情况下,凯文仍将奇伦当成自己的朋友,与其分享自己的秘密。布莱克一直成为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昵称。然而青年时期凯文的背叛,让奇伦终于爆发,拿起凳子,砸向了那个使他失去勇敢面对自我勇气的同学,奇伦的被捕成为两人告别青春的结局。
影片第三幕,将剧情的主题定义在“布莱克”的身份上,预示着奇伦自我的回归。狱中归来的奇伦,没有回到母亲身边,而是居住在胡安以前的街区。奇伦更是从一个柔弱的少年,变成了和胡安一样的毒枭。强健的肌肉、魁梧的身材、脖子上粗粗的金链、豪车、金牙,成为奇伦的标签。毒品,是童年时期摧残奇伦和母亲的罪魁祸首,然而成年后的奇伦,却成为街区的毒枭。毒枭的身份让人无法将那个柔弱的黑人同性恋男孩与成年后的奇伦相互联系在一起。仿佛奇伦已经对自己的人生做出了选择。然而,一通久违的电话,又一次燃起了奇伦的信念。
物质生活的富足无法填补奇伦内心的寂寞与孤独。而来自凯文的电话,却让奇伦驱车千里与凯文见面。成年后的凯文,成为当地一家餐厅的厨师。两人寒暄地问着对方的情况,却似乎无法震撼心灵的深处。从寒暄中奇伦得知:凯文与前女友未婚生下儿子后,最终却未能长久。多年后的一首老歌,让凯文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去面对自己最真实的情感。
影片第三篇章,不仅仅是奇伦的回归,更是凯文的救赎。青年时候海边的亲密举动让二人都感受到了自己最真实的情感和最真实的角色定位。然而不得不说,二人都没有勇气去接受这样的自己。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何凯文在朋友的挑唆下,会对奇伦挥动拳头来证明自己与奇伦的不同。凯文没有勇气去拒绝同伴的挑衅,因为他不敢面对被同伴嘲笑的事实,不愿让自己成为群体中的少数人。而奇伦刚刚尝到青春萌动的滋味,却被与自己有相同身份界定的同伴扼杀在摇篮中。多年后的相见,让二人有了正视自我的勇气。影片第三部分将主题定义为“布莱克”,证明了成年后的凯文与奇伦开始正视自己最真实的情感,亦开始接受自己最真实的身份。
影片围绕奇伦的成长,凯文与奇伦从同伴到恋人,到仇人,最终变为恋人的整个过程,讲述了像奇伦这样在黑人群体中同时兼有同性恋身份的少数群体。面对外界的歧视,他们徘徊在自己身份界定的边缘,游走在喧嚣浮华却没有安全感的城市街头。他们在城市边缘,相互取暖,相互慰藉,寻找着这个社会对他们的认可。
四、结 语
电影《月光男孩》改编自剧作家塔瑞尔·麦卡尼的剧本《月光下忧郁的黑人男孩》。影片采用舞台剧三段式的表现手法,分别讲述了男主人公少年、青年、成年三个阶段从懵懂少年到最终勇于从迷失中走出,自我认定的励志成长故事。电影的创新之处,则在于避开了这些常态化的表现手法,平铺直叙地刻画了一个黑人同性男孩的成长史,通过展现在成长过程中奇伦对于自己黑人、同性身份的自我认定和身份认同来体现社会中黑人群体普遍存在的身份认同感缺失的精神问题。影片巧妙地将黑人的身份迷失感展现在黑人群体内部。没有与白人的对抗,没有与政府的抗争,歧视来源于特定群体内部,通过奇伦在青春成长道路上遭遇的不公与歧视,影片完美地展现了黑人群体内忧外患的社会现实。没有夸张酷炫的满屏特技,仅仅利用平实的故事叙述模式,谦虚低调地让观众体会到了简单却富有强大力量的故事本身,该片中的角色凭借出色的表现,展现了特殊群体在身份认同感上的挣扎与努力,引发观众对特殊群体与少数群体的关注与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