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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儿童电影的叙事策略分析

2018-11-14

电影文学 2018年1期
关键词:陌生化哈利儿童

赵 青

(陕西青年职业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1)

就儿童电影而言,美国可谓是在近百年来的探索中,已经在艺术类型的定型上进行了长足的探索,并形成了较为统一的精神理念。早在20世纪20年代,童星贾克·哥根就和查理·卓别林合作拍摄了《寻子遇仙记》(1921),开启了美国儿童电影的“神话之路”,后来的如活跃于30年代的,以《小公主》(1939)等为代表的秀兰·邓波儿系列电影,乃至到90年代以及新世纪之初克里斯·哥伦布的《小鬼当家》(1990)以及“哈利·波特”系列电影等,都塑造了无数个可爱至极,令人印象深刻的儿童形象。除此之外,为美国儿童电影赢得票房佳绩的,还在于它老幼咸宜、亦庄亦谐的特点,这是与其成熟的、得到广泛运用的叙事策略分不开的。

一、陌生化

陌生化理论来源于俄国形式主义批评,最早对其进行阐释的是俄国的维克多·什克洛夫斯基和艾亨鲍姆等人。在陌生化理论中,艺术就如同一种游戏,游戏的过程就是艺术的目的,创作者有必要在游戏中让接受者产生如紧张、刺激、兴奋等情绪,从而得到审美愉悦。而陌生化的具体手法则表现在对接受者已经熟悉的现实事物进行创造性的变形,如违背一些人们习以为常的客观规律,从而对接受者的理解造成一种有意的阻滞,让陌生的审美对象激发接受者的兴趣,乃至是观察力与鉴赏力。

一般来说,美国儿童电影在叙事类型上主要可以分为两类:一类较偏向喜剧化的电影贯彻的是家庭剧叙事模式,而另一类则是神奇探险故事,满足的是儿童观众的小英雄情结。在这两类电影中,陌生化叙事策略都是存在的,即使是家庭剧式叙事中,电影也会设置一套给观众带来延宕效果的复杂化的程序,让情节不断节外生枝,引人入胜。例如,在《小上校》中,小主人公劳德·舍曼原来面临的家庭矛盾只是因为母亲伊丽莎白选择了爱情与家庭决裂,导致在多年后回到家中外公对自己和母亲冷颜以对。如果叙事仅仅满足于劳德的加入如何组建改善了外公对母亲的态度,那么叙事无疑将落入平淡无奇的俗套中。电影中南北战争背景的加入便是陌生化手法得到运用的体现,不仅主人公普通、平静的家庭生活因为南军和北军的对立被打破,并且劳德这名年仅6岁的“小上校”还在其中扮演了和平使者的角色,她甚至还见到了李将军。这对于一般生活中的6岁女童而言是难以实现的。劳德对于外公爱的唤醒,和家里的黑人小孩玩,甚至在北军来时用鞋油把自己的肤色涂黑等,实际上代表了一种人们对实现种族和谐共处、南北和解、联邦和平统一的美好期待。

而在神奇探险类的儿童电影中,陌生化策略体现得更为明显。小主人公往往处于一个奇幻、荒诞的世界中,甚至会遇到种种惊险的、扣人心弦的遭遇,人物接触的环境、人物的能力等都能得到极度的夸张。值得一提的是,在人类进入视觉时代后,美国电影的产业战略伴随着现代化科技和传媒的发展,开始向着奇观化的方向转向,儿童电影也不例外。除了人们耳熟能详的《哈利·波特》系列以外,如蒂姆·伯顿的《爱丽丝梦游仙境》(

Alice

in

Wonderland

,2010)、乔恩·费儒的《奇幻森林》(

The

Jungle

Book

,2016)以及比尔·康顿根据同名动画长片翻拍而成的《美女与野兽》(

Beauty

and

the

Beast

,2017)等就是其中的代表。在《爱丽丝梦游仙境》中,各种巫术和魔法得到了广泛运用。爱丽丝在不小心掉入树洞后就进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中,这里有着如疯帽子这样的怪人。而爱丽丝在现实生活中难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不被人重视的地位也和在仙境中有着强烈的反差。在仙境中,人们都盼望着她的到来,原来按照一个神秘的预言,只有爱丽丝能帮助“白皇后”战胜邪恶的“红皇后”,让大家过上和睦安宁的生活。在仙境里,人可以通过吃药来变大或变小,军队像扑克牌,爱丽丝用利剑砍下龙头就可以结束红皇后的统治等,这些对于观众来说,是陌生而神奇的。在《奇幻森林》中,人类小孩毛克利是被以阿克拉为首的狼群抚养长大的,因此他学会了像狼一样生存,这本身固然奇特,但并不是脱离现实的。而电影的陌生化在于,毛克利能够和狼、黑豹、老虎、熊等多种动物之间进行毫无障碍的语言交流,动物也有着如同人类一样的复杂思想,如老虎谢利·可汗将自己在人类那里受到的伤害迁怒到毛克利的身上,黑豹巴希拉为了毛克利着想,希望毛克利能回归人类世界等。电影中最大的陌生化在于,与传统叙事中强调一种社会或个人的“进步”不同,《奇幻森林》中的毛克利和动物们拒绝了代表“进步”和文明的火,愿意保留现有的这个野性蓬勃的世界的生存方式,在让低龄观众欣悦于儿童和动物的融洽相处的同时,也启示着成年观众对于自由问题和人类中心主义下的人类权威进行思索。《美女与野兽》、斯坦利·多南的《小王子》(1974)等也是类似的作品。

二、叙述动力

在儿童电影中,出于对少年儿童观众审美心理、观影习惯以及知识积累的考虑,故事以及组成故事的事件往往是较为简单的,情节连缀间也有着鲜明的因果关系推动,具体的事件从开端向结尾发生的过程是流畅自然的,而观众也能够对于人物(尤其是正面人物)的行为动机、情感流变等有着较为清晰的理解。正如《讲故事的奥秘——文学叙述论》中所指出的:“来自‘真正作者’的动力(宗旨、动机、情感等)业已在构思时糅入故事,叙述一经开始,它就受着故事动力的连续推动,故事不光凝聚着作者赋予的初始动力,它本身还具有因果赋予的动力。……故事不会一开始就形成强大的驱动力,大风起于青萍之末,故事也有一个能量逐渐积聚的现象……一旦将前一阶段安排好,后一阶段的叙述就像坐上了直达快车,自会有稳定的动力将其送达目的地。”

例如,在史蒂芬·斯皮尔伯格的《E.T外星人》(

E

.

T

.

The

Extra

-

Terrestrial

,1982)中,孩子们和E.T.之间的相遇是偶然的,但是他们后来产生的情感,以及成人世界和儿童世界之间发生的冲突却是必然的。E.T.在地球上是一个孤独的闯入者,不仅语言不通,还遭到了成年人的追捕。而小艾略特之所以能够偷偷收留E.T.,正是因为他在家中不受重视,因此他特别珍惜和E.T.这个同样孤独的人之间的友情,并且因为孩童特有的天真而惊叹于E.T.的特异功能,愿意将自己的好东西如巧克力豆等和E.T.分享。当成人将E.T.视为研究对象时,孩子们却害怕成人要伤害E.T.而自发组织起来开始了对E.T.的营救。观众是完全可以理解人物之间的情感以及在此基础上产生的行为的。在叙事中,“触媒事件”是联结两个事件之间的关键链条,叙述动力通过触媒事件而显示出它传递的轨迹。人物的愿望被比作火药,而触媒事件则是导火索,二者结合完成最终轰然燃放的叙事。例如,在西蒙·威尔斯的《火星需要妈妈》(

Mars

Needs

Mons

!2011)中,米洛和妈妈发生矛盾,米洛决定去向妈妈道歉,以及米洛后来和火星女孩葵一起营救妈妈之间的触媒事件就是妈妈被火星人掳掠而去。米洛一开始就知道妈妈是非常爱自己的人,妈妈是为我们打扫房屋,为我们做饭,不让我们看电视而让我们上床睡觉的人。正是这种爱驱使着米洛前去陌生的火星找妈妈。而妈妈也确实深爱着自己的孩子,这种爱导致从土壤中长出的火星人也需要妈妈们照顾孩子的经验。在电影的最后,出于对米洛的爱,妈妈将氧气面罩给了米洛。爱缔结了人物的冒险也决定了人对死亡的态度。“火星人来地球掳掠母亲”是重要的触媒,只要安排好这一事件,后续的一系列事件就会顺理成章地向着结局演进。

三、价值取向

如前所述,儿童电影的部分观众,甚至主要观众是低龄观众,电影往往以线性叙事带出二元对立的情节,正邪双方阵营鲜明的对垒能够对观众产生一种强烈的吸引力,将观众吸引到故事的深处。而在这种矛盾冲突激烈、紧密的二元对立叙事中,电影体现出来的并不仅仅是一种使整部电影“可看性强”的在人际关系和情节上的简化,而有一种共有的内在价值取向。

例如对“真善美”的颂赞。在罗伯特·怀斯的《音乐之声》(

The

Sound

of

Music

,1965)中,电影原来存在两个矛盾,首先是玛利亚作为一名年轻的修女,她和修道院中死板、严格的规矩是格格不入的;其次是玛利亚在加入特拉普上校的家庭中后,没有受到上校的七个孩子的欢迎。然而这两个矛盾很快都因为玛利亚本人的善良得到了解决,尤其是玛利亚热爱的音乐更是让她得到了孩子们的喜爱。在电影的最后,纳粹占领了奥地利,显然对于希望和平的人们而言,纳粹便代表了“假恶丑”。于是特拉普一家能否从纳粹手中逃脱就成为叙事中的最大悬念。七个孩子和玛利亚一起用一曲《雪绒花》表达了对被纳粹占领的祖国奥地利的热爱,用音乐反抗敌人,而修道院的嬷嬷们也加入进来,拆掉了纳粹军官汽车上的零件,帮助上校一家逃到瑞士。于是,最初玛利亚身上表现出的温情和善良在这里上升到了一个更高的层面,即对祖国、对和平的爱和对侵略者的不妥协态度。

又如对于邪不胜正乐观主义精神的宣扬。儿童电影中,正邪双方处于水火不容的斗争态势中,但最后总是以正义一方的胜利告终。如在阿方索·卡隆的《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的囚徒》(2004)中,哈利原本将从阿兹卡班逃出的小天狼星视为伏地魔的“走狗”,与他势不两立,在明知小天狼星在寻找自己的情况下依然决定面对小天狼星,为父母报仇。然而真相水落石出,小天狼星原来是被冤枉的,他深爱着哈利。哈利帮助小天狼星逃走,并将继续对抗伏地魔。在《哈利·波特与凤凰社》(2007)中,小天狼星为了营救哈利而被食死徒——他的堂姐贝拉特里克斯杀死。而在《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下)》(2011)中,哈利终于杀死伏地魔,为自己的父母、小天狼星以及其他被伏地魔害死的无辜之人报仇雪恨。

可以说,在美国儿童电影的叙事中,叙事者是有着鲜明的介入姿态的,除了因为双线蒙太奇而具有的全知外视点外,这种介入姿态就体现在具有教化意义的价值观宣扬上。

综上所述,儿童电影注定将继续在当代好莱坞电影工业中占据一席之地。在充满复杂矛盾的现代化工业革命时代,美国儿童电影不仅引领了一股温情关爱儿童的潮流,并且在人类进入因为信息化和知识化等备感彷徨的第二次现代化进程中,为人类打开了一扇重童稚、重天真的复魅之窗,慰藉着成年人和儿童的心灵。在美国儿童电影中,陌生化的叙事策略被反复使用,二元对立的正邪之争、成人与儿童之争,往往成为人物行为的驱动力,主人公单纯、善良、勇敢的形象在矛盾冲突中日益鲜明,而电影邪不压正等符合主流意识形态的价值取向也在叙事中得到传达。上述叙事策略尽管有单一、重复之嫌,但是却在长期实践中被证明为是实现规范、有序叙事,充分吸引观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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