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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号玩家》:拯救于幻境和现实之间

2018-11-14季春雨

电影文学 2018年18期
关键词:幻境诺兰韦德

季春雨

(兰州大学 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000)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执导的科幻电影《头号玩家》改编自美国科幻作家恩斯特·克莱恩的小说《玩家1号》,将背景设定在濒于崩溃的2045年,将鬼才哈利迪所创造的游戏幻境“绿洲”与2045年的现实世界相结合。哈利迪在弥留之际留下游戏任务,并宣布将其财产与“绿洲”的所有权交给获胜者,由此引发激烈的竞争。在破解谜题、捍卫“绿洲”的过程中,电影展现了男主角韦德·沃兹从沉迷游戏到拯救世界的巨大蜕变。从空间批评理论来看,电影所呈现的精彩视觉画面使观众身临其境。幻境与现实在对话中彼此拯救,走向和谐。赢并不是游戏的真谛和人生的终极目的,享受过程才是需要被真正体验的事情。

一、热血的幻境空间

在被视作精神避难所的“绿洲”中,诸如巨大的赌场等光怪陆离的娱乐场所充满了极致的诱惑和感官体验,满足人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实现甚至未曾想过的一切奢望。“绿洲”是哈利迪的情感寄寓空间,给现实中存有缺憾的人以安慰。正如成长在贫民区的韦德在游戏世界里就可以逃避糟糕的现实生活,享受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他化身为名叫帕西法尔的角色,收获了与艾奇等人的友情和与化身为阿尔特弥丝的萨曼莎的爱情。并不空洞的空间往往蕴含着丰富的意义。幻境空间不仅补充了人在现实生活中的情感缺失,也重新结构了一种社会交际关系,影响着人的认知和性情。有人因在幻境中失利而暴躁、轻生,有人却因赢得游戏而备受关注和追捧。

然而“绿洲”也是一个充满暴力、诱惑和投机的空间,可以左右人的感情与行为,像一张牢固的大网困住渴望赢的人。游戏空间中的一切都是可靠的财富,游戏里的破产意味着现实中的破产。已故的哈利迪通过它实现了跨时空的对话,以极大的利益吸引人投入到充满寓意的任务中。镜头里他的出现使时间空间化了,仿佛他依然活在某个平行的时空里。幻境中哈利迪的档案馆也是一个时间空间化的场域,将若干年的历史以三维空间的形式进行保存。通过电影镜头的场景再现,观众可以进入视觉幻象的游戏空间,和主角们一起重返历史现场,进行跨时空的冒险。镜头的延长将空间时间化了,即同一场域中事物的发展变化表现出时间的流转。“展望可能是一种回顾,将来可能是一种过去的投射。”正如历史的影子存有重要的线索,思索历史即是对未来的慎重考量。

韦德因率先破解了第一个谜题而成为广受欢迎的英雄人物。哈利迪将破获钥匙的线索隐藏在他曾经讲过的一段话里,即前进永远比不上后退来得更快。在历史档案的空间中,哈利迪一意孤行,坚持“全速后退,就像逆转时间”。在空间中的位移意味着在时间轴上的位移,回到原点即回到创造和参与游戏的初衷。一旦回到初衷,将不再有任何阻挠的力量,后退是前进的一种方式。IOI游戏公司所追求的却是对未来的控制,包括“绿洲”和现实世界。这与哈利迪想通过游戏传达的理念大相径庭。IOI刚开始并没把韦德这样一个单枪匹马的小角色放在眼里,然而韦德的首战告捷打破了其势在必得的美梦。它紧张地认为其独霸的幻境空间受到了侵犯,其权威和利益受到了挑战。

多重空间的建构拓展了故事的内容,主角们根据哈利迪生前爱情困境的启示,进入他曾看过的电影《闪灵》中,在假设的现实背景下的游戏世界中进入虚拟情景空间,展开惊心动魄的历险。第三层次的虚拟空间重现了《闪灵》里的一些诡异片段,并以神秘和封闭的建筑空间内的美女与干尸来隐喻诱惑和残暴。密闭的237房间使人的恐惧情感得到爆发,反映出人内心的渴望与胆怯。当历史真实地呈现在游戏的情景幻境里,他对基拉隐匿的爱与如何创造出“绿洲”都明晰起来。镜头的转换、移动带给观众更有动感、更复杂的视觉经验,进而丰富了其心理体验。“绿洲”所象征的不仅是财富和权力,也是美好的感情与经历。韦德在令人热血沸腾的幻境中对萨曼莎表白,但他异常清醒地知道这并不真实。破获第二个谜题后,他更坚信孤独的哈利迪期望人们能踏踏实实地活在现实社会中。

二、残酷的现实世界

父母双亡的韦德是个不务正业的穷小子,总是宅在简陋的家里沉迷游戏,甚至认为哈利迪创造了生活的全部乐趣。当寻找彩蛋的任务出现后,他觉得这是接近哈利迪、改变现实命运的绝好机会。贫民区的破败景象阻隔了他对美好生活的追求,磨灭了他感受现实生活的愿望,将他的生命经验禁锢在狭窄的容身之所。他难以进行现实的客观思考,分不清幻境与现实的界限,仿佛是无奈地旁观这个混乱空间的“他者”。空间作为人类生活环境的“容器”,其“组织和意义却是社会变化、社会转型和社会经验的产物”。底层的人处在被压迫的境地,缺乏抵抗的觉悟和能力。当认清了社会结构与利害关系时,韦德具有强烈的反抗精神,成为积极的行动者。他的勇敢鼓舞了饱受IOI迫害的人起来反抗,使这个空间变得正义而温暖。

IOI不择手段急于控制“绿洲”以牟取暴利,残暴的IOI管理者诺兰·索伦托以非人的管理模式制造着游戏机器。当韦德沉浸于获胜的喜悦时,诺兰阴谋策划对他在游戏中诱惑、攻击,在现实中调查、追杀,不惜殃及无辜的人。当与萨曼莎进一步交流并目睹了姨妈的遇害,韦德逐渐地看清游戏霸权者的贪婪面目。受到萨曼莎的影响,他开始关注残酷的现实,不再是那个完全活在幻境里的颓丧青年,要为死去的和丧失自由权利的人讨回公道。美好的感情产生极大的力量,使他能走出自我的困境,经受住严酷的磨难。围绕着他形成了正义的联盟,他自身的空间性也越来越鲜明。这种积极“处境的空间性”使他具有强大的号召力和凝聚力。

和萨曼莎相处的时光使韦德感受到了生活的慢、阳光和微风,“生活的意义最终只能在生活本身中生成。”他们并肩坐在叠楼区的露台上,对面是猖狂的IOI大楼。时光如此安静而有趣,感受如此真实而强烈。紧张的叙事节奏不容这个静谧的时空长存,他们很快陷入逃亡的命运。IOI仅将萨曼莎抓入契约工中心,韦德等人很快展开了艰难而团结的营救行动。游戏中的伙伴在现实中的相遇充满了喜剧色彩,这并不影响彼此并肩作战的默契。“技术的发展不再象征着社会的进步和物质生活的富足,而意味着人性的泯灭和私人空间的消失。”IOI对世界的控制欲望恰恰说明了这一点,而韦德等人的抗争是在挽留美好的人性,为人类保留私人空间,并使技术的进步回归到促进人类整体发展的轨道上来。

韦德和朋友们之间的信任不仅是基于游戏中的默契,也是基于现实中的情感联系。他数次脱险都离不开朋友的帮助:从危险的家中被救出,从已暴露的抵抗据地被萨曼莎掩护而逃出,在阿修等人的协助下逃离IOI全力搜捕的区域。一辆老式的邮车形成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移动空间,能通过伪装来躲避追踪。它最终开回到贫民区,获得了深受IOI伤害的群众的支持。老式邮车象征着不忘初心的正义人性,而IOI派出的先进武器则代表着发达技术下的人性泯灭。电影艺术“不仅仅是被看的艺术,更是看的艺术”。被撞击后猛烈摇晃的邮车给韦德插上最后一把钥匙造成麻烦,在他不小心摔倒、掉落钥匙并重新捡起的过程中,积聚了人们对正义胜利的渴望。摇晃的空间使他差点手滑永久关闭刚接手的“绿洲”,这给影片增添了不少喜剧色彩,让观众在紧张的时刻可以放松下来。

三、对话中彼此拯救

韦德等人想方设法模拟了诺兰的办公室,让他误以为自己在现实世界中被挟持。游戏的霸权者都分不清现实与幻境,这极具讽刺意味。这种空间爆炸或空间混乱,使人的辨别能力下降,丧失情感理性。身心均受操控的契约工被关在狭窄的特制空间中,被迫在游戏世界里工作。因父亲曾死在这里,萨曼莎的恨已变成抵抗的力量。“情感地理是对体现于空间性的诸种社会关系的具体化”。她的据地是充满反抗精神的空间,她与IOI的对抗赋有感染性和同理性。诺兰利用魔法护盾将最后一把钥匙封禁,她被解救后立刻前去关闭护盾,以实现公平正义的竞争。在蒙太奇的镜头变化中,空间之间产生了碰撞、吸纳与兼容,现实和幻境之间形成鲜明的对比,动静相衬,充满了视觉与情感冲击。

抵抗前,丧失理性的人们将生活的重心移至幻境。韦德通过游戏空间向现实世界的直播使更多人觉醒,并加入抵抗队伍。在护盾外的幻境荒原上,韦德等人不再是孤独的勇士,具有群众力量的抵抗军不容小觑。最终他们在现实与幻境之间的完美配合激怒了诺兰,在两个空间中同时受到疯狂的阻击。当诺兰认为自己与游戏中的帕西法尔同归于尽时,戏剧性的反转给观看直播的人带来意外的惊喜:韦德竟然复活了,因为他还有一枚写着“加一条命”的硬币。游戏直播的方式直接沟通了这两个空间。从现实视角上审视虚拟的游戏空间,既消解了幻境的真实性,也增强了人认识现实的能力。斯丹·布拉卡吉认为:“电影之根基,就是光的运动。”现实的明媚与幻境的幽邃形成对比,是区分命运相关的两者的又一特征。

现实对幻境的守护,幻境对现实的解放,都在两者交相出现时呈现。韦德等人与IOI的对抗形成了现实与幻境同时二元对立的局面,即正义与邪恶的对立。现实场景将游戏空间中杀戮的非道德性消解,也将翻天覆地的视觉冲击缓释。社会生活具有空间性,即一种有区别、层次和组织的各种场所的结构。拥挤的贫民区、老式邮车、契约工中心等,都是社会生活展开的场域。被现实利益污染的游戏世界和被游戏幻境渗透的现实世界,都结构着各种社会关系与价值理念。韦德为帮助萨曼莎在现实中脱身而让她出局游戏,艾奇等人愿意牺牲自己来为同伴铺路。抗争的目的是要使游戏的价值关联积极的情感,使现实人生富有鲜活的生命力。游戏的虚拟空间实现了对现实空间的延伸、拓展,双重意义上的胜利结束了两个空间中复杂交错的冲突。

游戏最后的任务是在房间中找到一个隐形的方块,并带到房间中央来回走动。隐形的方块意味着生活中潜在的乐趣,游戏的目的不是赢,而是教人学会发现乐趣并懂得享受的过程。在哈利迪成长的古朴而神秘的房子里,他与小时候的自己同在,而少年的他更懂得游戏的乐趣。当面对最后的考验时,韦德坚定自己不会做躲藏在幻境里的懦夫,愿意将其所得与朋友们分享。哈利迪承认,因自己在现实中与人交流有障碍,所以创造了“绿洲”。他一生都害怕现实,直到行将就木,才意识到即使现实再令人痛苦,也只有在现实中才能真正地生活。他没能走近所爱的人,韦德却向萨曼莎表达出爱意。熠熠生辉的彩蛋使人看到了未来希望的光芒,而诺兰最终被唾弃、逮捕。幻境中的哈利迪不是叫作阿诺克的游戏角色,也不是已故的哈利迪本人,这个无解的问题也许指向积极的人性。

电影《头号玩家》中虽有个人英雄主义色彩,但韦德所收获的真挚友情和温馨的爱情仍具有感人至深的力量。哈利迪通过“绿洲”留下的宝贵财富,重在教会沉溺于幻境的人要把拥有大好时光的人生放在现实世界中进行,因为“现实才是唯一真实的东西”。只有在真实中,才能感受到生命的丰富与存在的乐趣。电影中的多重空间组织表现出各种社会关系,镜头下的空间变化既带来了冒险和奇遇,又燃起了正义定将战胜邪恶的信念。2045年的未来世界由逐利到崇情、由虚幻到真实的大转变,同样为当下的我们敲响了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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