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撰的思辨之乐——《谷歌时代的柏拉图》读后

曹辉

想像一下，你见到一个生于两千多年前的古人跑到你面前来，和你大谈哲学的场景，好玩不？别怕，我知道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呢。但是，有人异想天开地通过一本书，让你完成了这个你以为是白日梦的故事情节，若恰好你有闲心的话，不妨借此畅读，领略一番古代哲学家和今人唇枪舌剑间的风采。当然，我说的就是丽贝卡·戈尔茨坦写的这本《谷歌时代的柏拉图》。

困惑在于，人工智能时代，哲学还有用否；设想柏拉图若复活于今日，他会说些什么。把枯燥的哲学用文学的样式和语言表达出来，这不能不说是个创新。是的，敢于冒险，而且取得了成功。巧妙结合了小说艺术与哲学研究。因此，希拉里·普特南说这本书既重要又精彩，评语实不为过。

这本书的引语不失为该书的亮点，即是在书折口处的四段文字。书的吸睛之处，我以为是它的开场白。这两部分内容虽然不多，但比之于书的内容，显然属于增色成分，令人读来爱煞，颇动心起意。

折口处有史蒂夫·乔布斯的一句话总领——我愿意用我所有的科技去换取和苏格拉底相处的一个下午。冬的午夜，码这篇文字的时光里，忽然有种冲动，如果可以，我拿什么去换取和苏格拉底相处的一个下午呢？社会发展到今天，哲学提出的许多问题，科学似乎都已经给出了答案。那你或许会疑惑，我们今天还需要哲学吗？你会问这个由古希腊城邦时代的哲人苏格拉底和柏拉图开创的学科，真的过时了吗？接踵而来的是令我失笑的是“近二千四百年岁月的柏拉图对此有话要说”。说的是作者丽贝卡·戈尔茨坦从经典著作中复活了柏拉图，让他来到现代，和我们一同踏上关于哲学、科学、人生的思辨之旅。这种写作手法的运用，独树一帜，很有趣味性。诚然，古希腊的广场和谷歌总部间，隔着遥远的时空，隔着岁月的河流，这种跨越时空的臆想，有种玄幻的味道，这也是讨读者喜的所在。

开场白写得漂亮不说，内涵亦丰富，深度广度和厚度都达标，写序的人确实是实力派写手，水平高，够档次。他开篇不枝不蔓地说，讨论某位思想家的专著，常会假定这位思想家的所言皆真。这话说也就说了，之后却一语反其意而行之：我觉得这一点并不适用于柏拉图。我是喜欢这种写法的，寻常中见功底，用语极平易，效果极端地有张力。他还说柏拉图搞错的东西，和我们对一位生活将近2400年前的哲学家的期待基本一致。不然，哲学就不会推动我们的知识进步。这话说的吧，我也懂，但是没读之前，估计我是说不出来的，所以欣赏。柏拉图就算是个大哲学家，却和我们一样，也会犯错，甚至错得离谱，抑或犯迷糊。是啊，开启这一过程的是柏拉图，现在他又带着我们超越了他自己。这个所谓的超越，来自于这本书，来自于后人与先哲的互动，藉此我们可一窥他的灵魂之貌。“有人说他是反乌托邦主义者，曝光了所有政治理念皆是闹剧”。于是，这个在西方文明进程中产生如此大影响的人，成为人们瞩目的焦点，却神龙见首不见尾。每一种学派的创始人，他们思考方式都有可取之处，都拓宽了我们认为何种人生值得去过的选择范围。“要想过有意义的生活，就必须努力投入。”这话说得中肯，也实在。你若不努力，或努力得不够，根本就不必费心来这世上走一遭。这不是我说的，但是这话说得虽好，却也禁不得推敲似的，我们到世上来，不是我们本意想来的，是被动，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至于一个人让自己变得与众不同到底好不好呢，我是持怀疑态度的，我不想具有“非凡之人的精神特质”，我就想小民心安。过得平平淡淡。

书的内容很有戏剧性的效果，从“一个男人走过讨论厅”写起，这个男人是柏拉图，好玩吧？他对当今社会技巧的嗤之以鼻，心里笑这些技巧都是他玩剩下的，牛叉极了。道德相对主义是什么？而嘲笑哲学的人，投入哲学后得来的那些享受，具体如何定义呢？哲学问题一旦控制了一个人的内心生活，就会产生一种令人迷狂的力量，像美酒或性爱带来的那种迷醉感。“善”这个词只是个占位符吗，它的位置需要谁来填补？柏拉图有没有击中你道德人格中的某条神经？柏拉图在谷歌总部的设想，有着滑稽却搞笑的味道，很屌，但其中亦藏着哲学的端严。真的只有人渣才会走一步看一步吗？我看未必！雅典卫城的阴影这部分章节中，“你的人生只有被歌颂、被传播、鲜活地留存在他人的脑海中，才具有附加意义。”藉此，以微不足道的人生获得格外人生。柏拉图在92街Y的描述不够有足够的吸引力，我扭头看别处了。“我不知该如何爱他”，是因为苏格拉底和亚西比德的故事是一个互相引诱失败的故事。相反，柏拉图却受到了苏格拉底的成功引诱：肉眼模糊，心眼清晰。

书中有这么一段话，值得所有的男人反思：为了工作，他每天都会尽职尽责地出现在广场上，就算前一夜豪饮之后也雷打不动，可他又拒绝为这份工作而接受任何报酬。听其言观其行，他的妻子背上泼妇这种名声，就同他无偿工作的高尚决定有关吧。对，就是这段话，想和天下男人们说，你若亦如此，就别成家了吧，这不是祸害你的家人吗？不要报酬，怎么生存？喝风吗？这么高尚，不妨再高尚得彻底一些，把性欲也断了，不娶妻那才是真高尚，否则，是假的。而苏格拉底认为，政治是一门肮脏的交易。这世上，谁能告诉谁值得去过的生活中什么是不可或缺的？柏拉图上有线新闻这一章节，写得有点讨巧，不过内容还是值得一读的，尤其被问及“你宁愿受人之害，也不做一个做坏事且会受惩罚的恶人”时，作者借柏拉图之口说：要我选的话，我哪个都不想要，但如果必须选其中之一，那我宁愿选择受恶，而不是作恶。这可真是隔着近2400年和共产主义思想殊途同归了。柏拉图教导我们，无论我们的看法多么有理有据，也不要放心大胆地认为它们能为任何问题一锤定音。而这其中，就包括我们对柏拉图的看法。

有趣的是，如果用文学的观点和视野来读这本书，亦有所得。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我们认为财富不是拿来炫耀的东西，而是给了我们更多机会做更多事。我们认为，承认贫穷并不耻辱，真正耻辱的是面对贫穷却无动于衷。哲学的深邃可能只有哲学家才能领会，那么，一部分哲学思想的政客的所为，又待如何定论？或者，你来直接回答我，政治上的人工呼吸可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