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腿就走
2018-11-14莫小米
◎ 莫小米
我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走路了。一提起要去哪里,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怎么去呀?坐出租车还是公交车?或者让谁的车来接我啊?”
几年前我所在的报社搬迁,离家其实很近了,出门就能看见那幢高耸的楼,步行不需要30分钟。我却从没走过,一次都没有,不骑自行车时,我就打出租车。出租车往高架路上嗖地飞过去,只要五分钟。
我开始重新走路是在“非典”时期,一时间,公交车和出租车都不被信任了,只有走路最安全。
打车从高架路上走,步行从高架路下走。高架路下边是穿城而过的京杭大运河,是杨柳岸青草地,早晨刚刚修剪过的草坪有草木的芳香,傍晚的水面折射出阳光的气息。
高架路上边四通八达,像8字,像6字,像旋涡,像天梯;高架路下边亦很玄妙,它随时有曲折的阶梯放下来,仿佛迷宫,我以前全然不知。
于是每天上下班,我可以根据需要走不一样的路:淋不着雨的路,阳光沐浴的路,有卖花女守候的路,顺道去农贸市场的路,时间紧时走最近的路,反之则以最悠闲的步态走最美丽的那条路。
因为走路,购鞋的标准也变了。以前是看质地、款式、价格,导致有的鞋穿着根本就不能走路;现在的第一标准是舒适,知道长着脚是为了走路,也就知道穿鞋是为了让脚舒适。
如果以上讲的是走路的意想得到的好处,那么还有完全意想不到的— —我写了篇揭露性报道,许多人,包括最亲近的人和许久没联络的人前来说情。但我觉得这件事必须报道,否则我便丧失了起码的原则和良心。
在见报前一天,我被一位曾经很要好的朋友拉去一个饭局,坐下我才知道,这个看来极其奢华的饭局是为了那则报道所设。朋友不知就里,也是被利用。
他们是用轿车把我载去的,开了大半个小时,来到山水园林间,一个十分幽僻的地方。他们没想到我竟然拔腿就走,我并不遵循以前的习惯动作,走到门口就四处张望有没有车,而是拔腿就走。
我走得那么快,像飞一样。等他们醒悟我并非上洗手间而是不辞而别,追出来,我已经走出了他们的视线。
走出约两千米后,我遇到了车。我为自己重新学会走路而得意— —我挣脱了鞋的桎梏、车的桎梏、路的桎梏,重获自由。
如果我想去哪里,再也无须考虑怎么去,我可以拔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