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秀湖纪行

凌 风

1

夜已经深了，有雨消失在镜面之中

白天，我在成都

夜晚，我高铁到峨眉

镜面是雨的门

峨眉是我的门

我从显露回到遮蔽

2

念珠淅淅沥沥

数着年久失修的经文

遥远的山中，佛像静静亮着

小小的灯火亮着

雨在夜的深处亮着

已经太久无人说话了

3

雨下得很大

出行的人，用贝叶渡河

出行的人，穿过石蒜和摩天轮

天上落着萤火

地上的食人花涂着红唇

他要穿过多少村镇

穿过多少未知的路

才能到达另一面

4

帝国之秋，大雁南去

树叶落在版图上

鼹鼠的脚背生凉

他站在大湖底，他背着他的户籍

把惊慌的榛子搬到地下

贵族和神坐于清甜之中

他们的瓜果大于湖

他们的娃晃秋千、鞭名马

5

深秋的露水饱满而单纯

你应该借一串闪烁的银圆北上

你应该在苍茫的草莽中读书

你应该在落着黄金的大银杏树下考试

在荒凉中写下圣人之言

你应该金榜题名、兼济天下

6

明镜高悬于野史之中

你的圣人之言应该高挂于庙堂之上

你不会春风送暖

你不会暗度陈仓

在僻静的峨眉山脚

峨秀湖时而清澈、时而混沌

更多的时候，它像一只下野的月亮

含混不清地说着遗忘的语言

7

秋天的峨秀湖，娴静而自在

蓝宝石的长裙铺在草地上。虫声清凉

不知名的野花，从遥远的地方赶来

为你捧上一粒轻颤的小小星球

你做饭、洗碗、在湖边打盹

开始喜欢这种细碎的美

8

有人来，有人去

天边每天更换不同的云彩

每年春天，符汶河长出细小的鳞片

桃花鱼迎着霞光起飞

在某些隐秘的角落

正有人代你相信，有人代你沉沦

有人代你飞翔，有人代你死去

9

山中不知岁月

月亮一朵大过一朵

山脚的石头沉默而迟钝

山顶的石头占山为王

年年的韭菜割割长长

年年的风雪剃下老僧的头发

镜中，落着无根之物

舟楫无痕

10

六月的荷花，再次在水上显现

美如有佛以前

美如有美以前

世世代代，它们定居在水面

像镜面上的白云苍狗、烟火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