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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白夜行》《幻夜》的悲剧性

2018-11-13林士秀孙静

海外文摘·艺术 2018年10期
关键词:泡沫经济圭吾东野

林士秀 孙静

(辽宁工业大学,辽宁锦州 121001)

如果谈及日本作品近年来在中国图书市场的销售情况,东野圭吾绝对是不可忽视的存在。自2008年,东野圭吾凭借其本格推理小说的巅峰之作《嫌疑人X的献身》成功打开中国图书市场后,自此十年的时间里,其作品在中国的影响力不断扩大,作品热度不断攀升。一度超越以韩寒为代表的青春类文学作品。甚至在中国掀起了一阵东野圭吾小说的阅读热潮。作为一名高产的作家,东野圭吾在三十年的时间里,出版了85部作品。作品写作风格从刚出道时的本格派完成了向社会派的跨越,先后24次入围各类奖项,东野圭吾也获得了“三冠王”的荣耀。

在其众多作品中,抛开推理小说中的死亡因素不谈,绝大多数是以悲剧收尾。以《白夜行》和《幻夜》为例,两部小说同样意在反应泡沫经济后,日本女性社会地位的提高。文中主人公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身边的一切。反应出了泡沫经济后,物欲冲击下日本民众为追求利益几近疯狂的状态,所创造的恶女形象深入人心。算得上是众多读者心中的无冕之王。这两部作品无论是社会背景、还是主人公家庭伦理悲剧的设立,都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而在这两部作品中,故事的女主角又同样是事态发展的关键,对情节发展的推动与悲剧结局的产生有着重要作用。更有读者将《幻夜》作为《白夜行》的续本。

1 悲剧表现

无论是《幻夜》还是《白夜行》,这两部作品皆以伦理悲剧为开始,以爱情悲剧为主线,用人物命运悲剧来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

得不到家人关爱的亮司在发现父亲对雪穗的猥亵后,愤怒之中杀死了父亲。从那一刻开始,亮司的余生就注定要在弑父的阴影下度过。但是杀死父亲并不是悲剧的结束,而是亮司与雪穗悲剧的一生的开始。为了掩盖亮司的罪行,躲避警察的追捕,两个人嫁祸并杀害忠夫。为了彻底了结警察的追查,两人又密谋伪装自杀现场,杀死了雪穗的母亲。亮司杀害父亲不仅是因为对雪穗的爱和赎罪,对于亮司而言,图书馆更像是家的存在,指导自己各种手工艺品的老人还有同样身处绝望在此寻求温暖的雪穗才能让他忘记一切、得到片刻的欢乐。父亲对雪穗的侵犯成为了一个导火索,让亮司长久以来压抑的情感在那一刻全部爆发。对于雪穗而言,只有杀死母亲才能回应亮司,只有摆脱了母亲的管控,才能免于被人蹂躏的下场,为了追求《飘》中的人生,这一切都需要以西本的死作为开端,母亲的死也意味着魔鬼一般肮脏生活的终结。

雪穗和亮司如同一对双生花,在选择了开始之后,便生活在只有彼此的世界中。雪穗说:“我的天空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雪穗和亮司用着自己的方式,不接触但时刻保持着联系。保护雪穗、成全雪穗仿佛成为了亮司的使命,亮司用自己身在暗处的优势为雪穗解决身边一切阻碍自己发展的问题。亮司与雪穗之间存在过爱,无论是雪穗用两个人的名字命名服装店,还是亮司为了雪穗更好的生活从此选择永远藏身于阴暗的通风管道中,这都足以证明。但是在现实的逼迫下,两个人只能以相守却不得相见的方式生活。

在《幻夜》中,雅也所背负的伦理悲剧表现为对父亲的漠视和杀害舅舅。家中工厂经营不善,欠下大量贷款。眼看泡沫经济崩溃,失去希望的父亲选择自杀,期望用保险金偿还贷款。而雅也虽有所察觉却并未对父亲给予适当的关心,还未到父亲的葬礼便开始计算自己会继承多少遗产。当看到带着借条出现的舅舅震后余生,雅也立刻选择杀死自己唯一的一个亲人,留下所有的保险金。

然后金钱并未给雅也带来期望中的平静幸福的生活,这成为了美冬利用他的把柄。美冬为此编制了一张爱情的网,雅也最终越陷越深,沦落为美冬的工具人,最终因为无法摆脱自己作为工具人的身份而自杀,这份爱情谎言支撑着雅也完成了新海交给他的一个又一个任务。即使发现了新海的身份谎言,雅也也在要保护新海在众人面前的形象,和前来劝解的警察同归于尽,雅也为了美冬的欲望付出了一切,至死不愿他人介入自己与美冬的世界,用生命成全了美冬对于金钱与欲望的追求。

两部作品中,除了新海美冬是完全的恶女形象之外,对于亮司、雪穗与雅也,即使他们罪行累累,却让我们无法痛恨。亮司与雪穗都拥有着畸形的童年,这对他们的影响是不可逆的。无论是陷害同班同学,还是杀害松浦勇,或者离开典子,都是亮司因为所背负的沉重的过去而无法选择的行为。亮司是幼年来自家庭的伤害让他拒绝相信他人,在面对警察时,直接选择了死亡。而雪穗则是疯狂地追求金钱、地位。贫困带给了她悲惨的童年,让她严重缺失安全感,雪穗放纵自己膨胀的欲望,疯狂地追求金钱与地位,企图用这些来填补曾经悲惨的经历,也让她变得麻木不仁,将自己曾经遭受的一切又转嫁至他人,破坏他人的人生,却又感叹受害者的幸运。雅也则是完全沉浸在美冬给予的爱情谎言世界中。当遇见有子时,雅也曾想过,如果和有子在一起,生活应该会不一样。可在有子去看他时,他却无礼地吓走了有子,希望有子和自己不再来往。雅也渴望行走在阳光下,他想要过着平凡幸福的生活,有子可以给他想要的人生,又因为自己背负着累累罪行而拒绝有子,就算内心深处他渴望着有子的那缕阳光,他不能毁了有子的幸福。雅也那淳朴耿直的天性、令人担忧的忠诚和对爱情的盲目信任最终酿成了悲剧。

2 悲剧成因

东野圭吾在完成《白夜行》与《幻夜》时,融入了大量的社会信息作为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这也可以看出,两部作品意在反映当时的社会现象。

战后经济的高速发展,称霸世界的一流制造技术,让日本人的民族自信心高涨。在八十年代后,人们普遍认为自己已经达到了中层阶级的生活水平。人均收入的提高开始让民众萌生了钱生钱的想法。开始了对金钱的疯狂追求,这也正是作品中唐泽雪穗与新海美冬形象的原型。泡沫经济同样冲击了日本的政府体制,官员的腐败无为加剧了社会问题的增长。在《白夜行》中因为上级急于结案而阻止了提屉垣的调查,同事的主观推理和对受害人询问时进行的诱导同样影响了桐原洋介一案的调查。此外,因为即使工作也无法养活自己,类似于雪穗这样的贫困家庭面临着被迫犯罪等问题。在雪穗与美冬获得成功所面临的众多困难与不择手段中,同样说明了泡沫经济后,众多的日本女性开始参加工作,但面临着社会文化等众多因素阻碍。

《幻夜》以阪神地震作为背景展开,雅也杀害舅舅后,发现了身后的美冬,再次相遇便是美冬被人围堵,美冬又趁乱偷走了记者的采访证,拿走雅也的犯罪证据。这一切都在证明阪神大地震后灾区的混乱。事实上阪神大地震对于战后成长起来的日本人而言犹如晴天霹雳,近2%的GDP顷刻间化为乌有,6000余人死亡,31万人流离失所,水电气话等城市生命线工程全部瘫痪,路面掀开,新干线轨道变形,高架桥下坠。日方媒体披露时任首相在事发后,呆呆地看着实况转播,不知所措地“怎么办,怎么办”连声叹息。应急体制的空白和政府的反应不力,更加重了阪神地震对日本民众的意识带来的冲击。曾以为傲的抗震技术遭到毁灭性的破坏,不合理的城市道路规划使救灾车无法到达,泡沫经济时代建立起的满满自信瞬间被击垮。

1995年3月,日本邪教组织奥姆真理教于东京地铁车站和车厢内施放沙林赌气,造成12人死亡,5500人不同程度受伤。这起事件被定性为战后最大规模的反社会、反国家的恐怖活动。这起事件对日本人的社会意识的震动极大。日本是世界上最安全的社会之一的“日本安全神话”从此破灭。对于此,我们同样可以在《幻夜》中找到东野圭吾对于当时的描述,美冬正是利用了毒气事件造成的社会恐慌,使用氯气陷害滨中。

此外,也不可忽视作家东野圭吾本身的身份对其作品的影响。初中时期,东野圭吾所就读的学校是出了名的,然而并不是因为它有多好,而是学生毫无纪律性可言。在《我晃荡的青春》中,东野圭吾如实记录了自己的中学时代,打架斗殴是班级里的家常便饭,甚至连老师都遭受过学生的暴力,更有老师因无法容忍而辞职。自己在中学时期唯一的愿望就是可以四肢健全地毕业。对于母校的定义则是能不接近就尽量不接近的场所。正是这段让人定义为坏学生的生活,让东野圭吾看到了社会的底层,看到了不被绝大多数人所理解的底层生活。正是这些经历不仅为他塑造出了类似于松浦勇、滨中、雅也等鲜活的人物形象,也让东野圭吾听到、看到了更多关于社会底层的故事,为写作提供了素材。

3 结语

最后,作为一名日本作家,即使东野圭吾自嘲为“山寨理科生”,却也离不开日本“物哀”精神的影响。哀的思想已经渗透在日本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叶渭渠先生曾指出“对日本文艺中的‘物哀美’,不能简单地理解为‘悲哀美’。悲哀只是‘物哀’中的一种情绪,而这种情绪所包含的同情,意味着对他人悲哀的共鸣,乃至对世相悲哀的共鸣。”死亡作为推理小说中的常见元素,在东野圭吾的笔下更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作者并非为了死亡而书写死亡,以死亡作为契机由此展开的人情世界、伦理道德乃至人性的悲剧才是作者想要表达的东西。东野圭吾曾说,我写下的都是我听过的故事,取材现实,反映现实,以此使读者达到知物哀的境界,与读者产生共鸣,从而拉近与读者的距离。也因为中日两国之间众多的相似之处,才使东野圭吾的作品在中国如此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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