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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山中勐海茶

2018-11-13杨家彬

边疆文学 2018年2期
关键词:茶山普洱普洱茶

杨家彬

“百鸟用清脆的声音,把茫茫的森林唤醒,彩霞给山河穿上新衣,大地又迎来浓雾弥漫的早晨。”(贝叶经《相猛》)

晨起推窗,浓雾在天地间涌动,把楼舍、街道、车辆、行人、树木、花草,远处的群山、田野、河流、村庄、茶园裹得严严实实,晨曦的光芒在一片雾中扩散又削弱了,仿佛天地混沌初开。

大巴车缓慢地穿梭在浓雾中,车子似乎出了城,似乎行走在田间地头,似乎上了山坡,两旁的房屋及树木模糊,区分不开,唯有身体的倾斜和晃动依稀辨析着地形的变换。

是的,现在是田野,是浓雾弥漫的田野。田野空旷、低沉,是刚收割不久的稻田。近处是一丛丛茅草花,如雾如絮,远处隐隐约约可见几头水牛在田垄里低头吃草,仿佛几个黑点在车窗外移动,稻田被雾压得很低,那是地上的云。

勐海坝子里的雾浓厚到如此程度,贺开山上的雾又会厚重到什么样子呢?雾气对茶叶有什么影响呢?有雾的山里能长好茶,产好茶的地方必定云雾缭绕,如湖南岳山茶、灵山云雾茶、庐山云雾茶、英山云雾茶、云台山云雾茶;大吉岭红茶与斯里兰卡的高地红茶是世界三大高香红茶,这两个地方常年云雾缭绕。当然,并非有雾的地方便能出好茶,昆明长水机场有浓雾经常导致航班取消,但没听说出过名茶;中国重庆、英国伦敦、英国爱丁堡、日本东京、美国旧金山、土耳其安卡拉是全球著名的六大雾都,也没听说过这些地方出好茶。云雾中的贺开古茶园会是什么样子呢?

山里的雾与城里的雾霾是两码子事:山里的雾是水粒做的,能滋养茶叶;城里的雾霾是尘埃做的,能把人毒死。

大巴车往上爬了,车头向上仰起,雾显然变得更浓,浓得让你仅能看得清路边高大的龙竹,低垂着头并伸出手刷打着车窗。越爬越高的时候,雾渐渐变淡了,变轻了,宛若一件巨大的棉被被撕扯成一丝丝、一缕缕的棉絮缠绕在竹林及村舍间,车厢内也渐渐地亮堂起来,倏然间,阳光照射了进来。

车子到了离山顶不远的一块平地上停了下来。出了车门,满地的阳光如金银铺地。放目远眺,群山连绵,如众神突兀于云海之间,仿佛我们置身于天空,置身于一片深邃的湛蓝,倒扣的海洋里,几片白云宛若雪白的毛巾在天空抹来抹去,抹得天空有了玻璃的清脆的质感。俯瞰而视,脚下依然白茫茫的,似翻腾着的白浪,似一个大蒸锅,翻滚的白气。不错,那片白雾下的地方便是勐海坝子,一个称做“勇敢者居住的地方”。事实如此,我们已驻足在勐海东南方向的贺开山了。

沿山顶而上,路旁满是成片的栽培型古茶树。有二三人高的;有独杆杵着或一杆多枝或枝杆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有恨不得一树成林的;有开着白花黄瓣,结着小茶果,发着嫩芽儿的。它们的枝杆大多分布着白色的斑块,或被苔藓、蕨菜、杂草及不知名的寄生植物所覆盖;茂密的枝叶间蛛网密布。若不是树枝上还开着零零星星的碎花和努力地发着嫩芽及树下还盛开着鲜红的口红花,会让人觉着置身于一个住满老者的敬老院,溢满岁月留下的沧桑。

古茶园是静谧的,光阴在这儿是静谧的,无人打扰的,充盈着恬静而柔和的色泽。早晨的阳光透过树隙,把斑驳的树影揉碎在了地面,抖落了一地的茶花、茶果和野生带刺的板栗。我们的到来,惊了那对在茶丛中引颈的鹅,我们的喧嚣扰了那群在茶树下哼哼唧唧的小耳朵猪,而那群或站或卧在茶林树旁烤着太阳的黄牛,则用它们冷淡的目光睨视着我们。我们合影,想尽可能地把这片最大的古茶园和它八百年的岁月刻在了我们的影像上。

是的,八百多年时光更迭,送走了多少代帝王。在这里,在贺开,如梭的岁月应该在这片巨大的古茶园里留下了时光痕迹,是苔藓是蕨类是树根上的空洞还是那些不断更新换代的寄生植物,都不是,应该是古茶树的年轮,一圈圈的,一圈为一年,一圈为春夏秋冬中不同季节落下深浅痕迹组合的同心圆,那些八百年的茶树啊,应该有八百圈的年轮了吧,那是多么密集的年轮呀!

八百年前,宋朝,“始于唐,而盛于宋”是中国茶史的考证。从唐朝以前的药饮及粗放式的煎饮到唐宋演变为细煎慢啜;到了宋代,点茶及斗茶应运而生并将茶艺推到了极致。从皇帝到布衣,从宫廷到贵族,从文人墨客到黎民百姓,从酒肆茶楼到寻常人家,宋朝上下,茶已成为“开门七件事”之一。是宋朝的文人成就了茶的鼎盛还是茶孕育了名垂千史的文豪大师:苏东坡、陆游、王安石、司马光、范仲淹、欧阳修、苏洵、梅尧臣、曾巩、苏舜钦……故此,八百多年前在这片边陲之地、蛮荒之地的濮人后裔拉祜族人大规模地培植和训化了如此庞大的茶园,便不足为奇了。

在西双版纳这片美丽而神秘的土地上,散落着众多的古茶园,有着六大茶山,不,远不止六大茶山,六大茶山有新旧之分,有澜沧江以内以外之分;傣族是这片古老土地的主体民族,且有着它自己的文字,有着传奇的贝叶经,有着古老的造纸术,那种把三角梅鲜红的叶子镶嵌在纸袋上,并留有纸木余香的茶叶包装的草纸。

下午,勐海城秋日的阳光一下子把我们这些来自北回归线以东的釆风客拉回到了一个烈日炎炎的夏天,一个没有蝉鸣城市的夏天,一个刚刚脱去浓雾外套城市的夏天。

充满冷气的大巴车把我们送到了六大茶山。车窗外人声鼎沸,锣鼓喧天。一条红色的地毯从大门到院里拐了个直角延伸到了左边一栋办公楼的台阶上。地毯两旁站满了欢迎人群,他们用掌声、用歌声、用泼水、用敲锣、用象脚鼓、用三弦,吹吹打打迎接采风的作家们。

在欢迎仪式上我见到了阮殿蓉女士,她是六大茶山公司的董事长。当她听到潘灵老师介绍我是凤庆籍人士时显然有些兴奋,她说她先生是凤庆鲁史街人,我们是同乡。事实上,多年前我回乡探亲时在凤庆城外看到过六大茶山的制茶厂房。那时看到六大茶山这四个擘窠大字作为厂牌时,总觉着怪怪的,问了几人均解释不上,今日到此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应该说阮殿蓉女士及她的六大茶山充满着传奇色彩,关于她的诸多经历我仅能从她公司的简介及她所著的《普洱茶再发现》一书中知道一二。

我在接待大厅的书架上看到了阮女士所著的《普洱茶再发现》,书里记录了他先生的外祖父,凤庆鲁史古镇“俊昌号”的创始人。俊昌号,创建于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以种植及加工茶叶为主,在鲁史古镇家喻户晓。我去过鲁史,见到过了修葺一新的俊昌号,记忆犹新。俊昌号为一座老旧的四合院,临街门面的墙上铺满了用文字记录俊昌号种茶、制茶历史的木楞。

从鲁史茶马古镇到勐海,从俊昌号到六大茶山,已是近百年的时间跨度。是历史的偶然还是祖先的余荫,造就了今日六大茶山的辉煌。仅有阮女士知道了。

院子对面便是制茶车间,远视可见制茶工人在窗前忙碌的影子。对于普洱茶我一直心存疑惑,且这个疑惑渐渐地被发酵,且被逐日逐日地放大,以至于膨胀到压抑了我自己;似勐海的晨雾,让人的目光在朦胧中难以找到东边的晨曦,在这云山雾罩里,我试图找到关于普洱茶的真实定义。

普洱茶是一种茶科类的植物还是一种经过特别制作的茶品?还是一种地域命名的茶品呢?

植物学家说普洱茶是一种茶科类植物。这缘于云南大叶茶种与阿萨姆茶种的历史纷争:中国植物学家与茶叶专家认为云南大叶种茶是世界茶叶的鼻祖,而英国及印度则认为阿萨姆茶种是世界茶叶的鼻祖,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服谁。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国植物学家张宏达先生将阿萨姆茶种及云南大叶茶种统一改名为普洱茶。而中国以外的国家该叫阿萨姆的仍叫阿萨姆。

事实上,关于茶树种类的划分无论教科书还是植物学专著素来分为三类:大叶种,中小叶种及小叶种。云南茶大多是大叶种茶,而大叶种茶按不同生产工艺生产的茶品又分为红茶、绿茶、花茶、普洱茶等。这样划分让人一目了然,不会张冠李戴。

现在的官方和非官方把滇西南三百多个村镇所有的茶定性为普洱茶,且规定这些地方的茶原料在异地生产加工的普洱茶不算作普洱茶。若把滇西南所有茶定为普洱茶,如此这般,滇红茶只能称其为普洱滇红茶,冰岛为普洱冰岛茶,昔归为普洱昔归茶,早春绿为普洱早春绿茶。这让人觉着普洱茶是茶还是地名的呢?

现在仍有人认为普洱茶是普洱那个地方生产的茶叫普洱茶。

应该说,普洱茶不是地域茶,更不是植物,而是一种茶品,一种后发酵茶。历史上它确实是一种自然的后发酵茶,那种随着时光的浸淫,生饼状的茶经过缓慢地发酵、陈化,直到彻彻底底地发酵完毕而产生一种自然陈香的茶。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普洱熟茶创始人吴启英女士通过渥堆技术开启了大量生产普洱熟茶的历史。故而,后来在定义普洱茶时特别加了“渥堆”两字。

夜幕降临,六大茶山院里生起了篝火。随着篝火的冉冉升起,人们围着篝火在悠扬的芦笙音符中跳起了欢快的舞蹈,直到勐海坝子升起了越来越浓的雾,弥漫在六大茶山四周,或丝或缕,或方或圆,或拼凑成一串字符:何谓普洱茶?且加了一个特别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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