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即将消失的亮白色
2018-11-13李慧慧
⊙ 文 / 李慧慧
我可以确定,当我绕着岛再次去任何一个盐滩,噢,不,“盐滩”两个字也将随着盐田的消失而消失。而盐田消失以后,那些地方会呈现如何模样我无法估计,也不能确定,我烦恼的是,我该如何向我的孩子解释,这里曾经有好几万亩盐田,这个岛上曾经有一抹漂亮的颜色,它出现过,然后消失了。
那一抹晶莹雪白的颜色,那一抹带着味道的颜色将不存在了。
最早担心那抹亮白色消失的,是我的三姨。
那天,三姨隔着跨海大桥、隔着一片海洋打来电话问我:听说家乡的盐场要倒闭了,以后盐田真的要没有了吗?以后我想吃家乡的盐了怎么办?现在哪里还有,帮阿姨买一些存着。
三姨之后,亲友同事陆陆续续打来电话。
曾经共事过的老韩打来电话:听说盐场要没有了,我连夜托人买了两百斤的盐,应该够我下半辈子用了吧,哎呀,我好担心,万一不够,到时候到哪里去买呀。你老公不是从盐场出来的吗,能不能帮韩叔再打听一下?
在省城住了十几年的花阿姨,一大早打来电话:帮花姨买几百斤盐。我说,现在一下子买不了那么多,而且盐很重,邮寄费贵。我劝她在当地的超市买一些算了,超市里的盐也好吃的。花阿姨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有点着急,加重语气说:这点忙都不愿意帮我呀,那买少点,买个两百斤总可以吧。花阿姨在电话里一再强调,吃惯了家乡的盐,吃着外地产的盐就是没有鲜味,很多盐都不是来自海里的,没有家乡的盐味道鲜,以后盐场倒闭了,老家的盐也就消失了,趁现在还能买到,你就帮阿姨去盐场买一点吧,你老公以前不是在盐场工作的吗?
我苦笑说,我变不出来,盐场也不会让我买,他们还得给上面的公司呢,盐是不能私卖的。可是,我理解花阿姨的那份慌张,就像三姨、韩叔一样,我们自己家里何尝不是买了好多攒着,怕到时候买不到我们熟悉的盐,吃不到我们吃惯了的味道。
可是,仔细看,这份慌张似乎更多地只出现在我们的父辈中,我同龄的朋友除了少数几个有点留恋盐田,更多的同龄人并没有特别的感受,也没有特别着急。至于比我年纪轻的人们,更没有特别的感受了,甚至听我说起盐田将会消失的时候,也只是淡淡地“噢”了一声。
我有点担心,但又不像三姨他们那么担心,有点遗憾倒是真的。不过,我还是觉得盐田消失得太快了,在我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或许,像我的父辈们一样,在我的心里一直不觉得盐田会消失,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一天,我们司空见惯了的盐会从我们身边消失。当然,我所说的消失并不是说作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调味品消失了,而是我们家乡自己利用海水生产出来的盐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的饭桌上了,我们祖祖辈辈熟悉的那种味道,我们从小吃到大的属于我们海岛特有的那种味道,随着各个盐场的解散而永远地消失了。
我对盐的熟悉,并不来自厨房里,而是来自于爷爷所在的一个盐场。盐场算是一个管理机构,负责管理盐滩上的晒盐人,负责管理滩上水的排放,设备管理,以及负责工资发放等。我的爷爷前半生在村委工作,后半生都在盐场工作。
盐场也有好多工种,场长、出纳、各工区长等,爷爷先后做过两种。开始的时候,爷爷是管气门的,盐滩需要不定时地放水,保证水量足够,要不然滩上晒不了盐。爷爷每天一个人住在抽水泵附近。周末的时候,父亲开着农用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地载着母亲、我和小妹去爷爷管气门的地方看望他。那时候住宿条件差,地面是潮湿的,房屋是石头堆砌的,冬天的时候还有冷风会从夹缝里吹进来,夏天的时候,又热又闷。有次路过某个盐场,看到一位老人如爷爷当年一样管着气门,不过,那屋子是新的,里面的设施比爷爷当年好多了。
当年每次去看望爷爷的时候,觉得最快乐的事情,可能就是去屋外那些盐滩边上的泥涂里,找那些爬来爬去的小螃蟹了。那时候我们也不常吃,觉得不好吃,嫌其太小,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招潮蟹,现在偶尔还能在海边见到,但没有当初见到的那种快乐了。现在菜场上倒是有人在卖,吃的人反而多起来了……
后来,爷爷不管气门了,做了保管员,我记得自己初一那年发表的第一篇文章,还是写爷爷做保管员的事情。当我和爷爷说的时候,爷爷非常开心。后来,爷爷年纪大了,从盐场退了下来。
我们这个海岛,大大小小的盐场,最多的时候面积达到四万亩,后来渐渐变少,从两万亩到后来的不足万亩,现在全部消失了,或许未来它们将会以不同的姿态重新出现,但再也不会有盐田了,再也不会有亮晶晶闪着光泽的一格格、一块块,映照着蓝天白云的盐滩了。
许多人说盐是白色的,其实,它不只是简单的白色。在盛夏时节,在大太阳底下,路边一个个盐坨,白得发亮,亮得让人睁不开眼;在阴天的时候,它是正常的白,不染尘埃的白,让人心生敬畏的白。
盐分等次,加碘盐是在一级盐的基础上加碘而成,曾经有份资料说海岛人缺碘,需要多吃碘,于是有了加碘盐;一级盐是除了加碘盐外身价最高的盐了,依次还有二级盐、腌制盐、工业盐。当然,海岛最少见的就是工业盐了,那是没人要的盐,对于岛上的人来说,是最差的盐。至于腌制盐,那绝对是海岛人必备的,哪一户岛上人家没有用腌制盐腌过鱼货、晒过鲞呢?
花阿姨曾在电话里开玩笑说,以后腌鱼晒鲞是不是少了一抹味道。花阿姨总觉得用超市里买来的盐腌制的东西或者晒的鱼鲞味道不鲜,少了点什么。真要让她说说少了什么味道,她也说不上来。到底少什么呢,或许少了大海的气味吧。
盐,是海的结晶,带着海的记忆。没人说得清,一粒盐,从大海来到陆地,经历了多少磨难。就算是老盐民,也未必数得清,盐民们挑着一担担的盐,堆起一个个盐坨,从漆黑的凌晨到霞光碎影的夕阳,留下了多少汗水和脚印。
我读初中的时候,爷爷所在的那个盐场离我们的学校很近,校园四周全都是盐滩。如今想来,那其实是一幅很美的画面,壮观的时候,四周全是白得让人闪神的盐,学校被成片的盐滩包围着,如果用绘画的形式来表现,就像是希腊下雪的场景,可惜,那时候拍下的照片像素不高,也没有航拍,那样的场景只能在脑海里回想。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当然,我们当年的校园也消失了,如今成了岛上唯一的一个拘留所。
在我和同学们的眼中,盐的存在很平凡,晒盐人是我们每天上学路上看到的风景,也是这个岛上普遍存在的风景。在我们每天上学必经的那条路上,总有人在装盐、运盐,一路是盐的味道,盐民们汗水的味道,农用拖拉机柴油飘过的味道。
由于学校附近是盐场,因为盐民对于气象很关注,所以总会有一个大喇叭准时地播报着天气预报。印象最深的是每次踏进学校的时候,那个带着磁性的声音刚好传来:“……大目洋、猫头洋……”后来,人们都有了手机,都能随时接收天气预报,但那个广播还存在着。某次偶尔经过那个地方,听到广播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我依然不由自主地跟着声音念了出来。
父亲那时候是开手扶柴油拖拉机的,平时生意不好,遇到盐场“放盐”(当地说法,其实就是盐运出去卖掉),父亲是高兴的。虽然非常辛苦,每天凌晨三四点钟就要起床,早早地在盐场某个要放盐的工区排队等候。并不是所有的手扶拖拉机司机都可以来的,只有属于这个盐区的人才能来拉,生意要照顾本地人,这好像是潜规则,也是老百姓普遍能接受的。以前不理解,后来明白了,盐田跟土地一样,是按村划分的,本村的生意自有本村人来做,除非本村人来不及了,再让其他人来做。
父亲以及所有叔叔伯伯的拖拉机都是小型的,承载有限,所以常常超载超重。年少的我出于安全的考虑,会问父亲,为何不少拉点,超载是很危险的。父亲说,如果不超载,按实际数量来装载,还不够油钱的。那是我第一次感到不解,运费就不能出高一点吗?超重没事吗?后来,可能有人超载出了事,对于拖拉机的管理严格起来,父亲和他的朋友们不敢超载,只能来回拉盐的次数多几趟。后来,大型货车越来越多,货车装得多,原本装货有限的手扶拖拉机越来越少。开车的人越来越年轻,超载超重的问题没了,对于安全的问题也管得严了,我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又有点纠结,似乎对不起父亲。后来几年,如父亲这样开手扶拖拉机的人纷纷另谋出路。如今,当年与父亲一样开着手扶拖拉机的叔叔伯伯们,有的跟着儿女们去了他乡;没有去外面的,如同父亲这般在镇上找一家工厂,干点轻闲的工作。
岱山的制盐史分为三个进程,烧盐时期、板晒时期和滩晒时期。如今,在岱山的盐业博物馆,有部分画板和资料介绍了不同时期的晒盐过程。十多年前,盐业博物馆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一个展块,是盐的大致形成情景重现,后来可能参观的人少,这个展块没有了,我觉得有点遗憾。而岛上的那个盐业博物馆,外来的游客对它的兴趣总不如海边的风景吸引人。
其实,别说外地来参观的人对于盐的形成了解不多,就是我们这代人对于盐的生产也未必真正了解。制盐工艺的进步,与任何一个工艺的进步都一样,都随着时代的变化而有所改变,但是有些工艺如今可以完全用机械来操作,而晒盐还需盐民在盐滩里劳作。虽然盐民们告别了肩挑人担,告别了刮泥淋卤的历史,改用抽水机从浦道提取海水,但还是要靠天气。有几年,岛上所有的盐田盐产都不高,一个是因为盐滩都是各自负责,滩田规模大小不一,整个盐场布局紊乱。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晒盐是纯手工原始操作,效率有限,看天吃饭。
晒盐很苦,如果有更好的选择,谁愿意一辈子在盐场里待着呢。但是,盐业是海岛人赖以生存的重要的产业,所以,虽然苦,还是得干。乐观地说,海岛人民不怕吃苦,大海造就了海岛人淳朴不怕苦的性格。但淳朴的盐民们也曾喘不过气来,忍无可忍,最后群起反抗。那是属于岛上盐民的辉煌历史。
后来看某段资料,说一九三〇年,“六十一岁的圣雄甘地率领七十八名非暴力运动积极分子,从艾哈迈达巴德徒步到丹迪游行,抗议英国殖民统治者制定的《食盐专营法》。游行共持续二十五天,行程达三百八十八公里,一路上不断有追随者加入队伍。当甘地长途跋涉到达海边双手捧起一把盐时,英国殖民当局为之震动”。史学家认为,正是这次“盐游行”开启了非暴力、不合作、争取民族独立的序幕,迫使英国殖民当局举行正式谈判,并且最终使印度在一九四七年取得独立。这次游行被称作是印度独立奋斗史上一个重要转折点。巧合的是,我们岛上的盐民们也在那个年代先后暴动无数次,而规模最大最有影响力的是一九三六年。愤怒的盐民带领岛上的渔盐民群众焚毁了国民党秤放局大院,迫使国民党政府及其盐务当局取消了几条反动条令。我不知道这份巧合是偶然还是必然,但我以为,我们岛上盐民的辉煌始于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盐民改变了我所在的海岛的历史。
当然,这样的辉煌虽然载入了海岛的历史,但晒盐实在太苦,没有盐民希望自己的后代去晒盐的。盐民出身的父母亲倒是经常拿着自己的经历来劝说那些学习不努力的孩子:“如果不好好学习,唯一的出路就是当盐民!”所以对于盐场的存在,年少的我们并没有心存感激或者有一丝欣喜,有时候甚至还有一点点讨厌。其实,岛上的父母们倒不是看不起盐民,而是觉得盐民太苦,希望子女们能够干点别的工作。我的父亲本身没有当过盐民,但看我不努力学习的时候,也会如此教训我说,读书要用功,要不然就得当盐民了。我还辩解道,我没看到过有女的去晒盐的。父亲撇撇嘴说,村里就有一个。我当时表示不信。
后来与父亲经过我们镇上某个盐场分工区的时候,父亲指着一个挑着担子的人影对我说,那就是我们村里晒盐的女人。我一看,那个女人,把头巾裹在帽子里,背上的衣服全是汗水,脚上穿着长长的黑色雨靴,与光着膀子的男人们相比,她是那么引人注目。父亲说,她的儿子考上大学了,听说那所学校学费很高,所以她跟丈夫一起来晒盐,这样收入能够高一点。我看着她,她默默地挑着白花花的盐,步伐有点沉重,但她只是走得慢一点,却不愿停下来歇歇。后来,听说她的儿子毕业后在上学的那座城市娶了城里的姑娘。今年年初的时候,我坐公交车碰到了她,她拎着大包小包,带着孙子刚从儿子所在的城市回来,准备在老家过年。孙子是二胎。我看她的气色,与以前相比,人变得白了,大概是不用晒太阳的缘故吧。
我与她说起当年盐场的事情,她笑着说,当年是真的苦啊,现在吃不了这个苦了。现在你们年轻人也不用这样吃苦了,当年可以赚钱的工作不多,我别的不会,只能使苦力赚钱,为了儿子嘛,现在你们随便找个工作也比这个好呀。她看着孙子,一脸满足,又笑着对我说,你自己也当妈了,你肯定理解当时的心情,当妈的人哪里会怕苦哟。她淡定又平和地说着,当年那份烈日下的苦已经成了她的过去。对于盐田的消失,她倒没有特别担心,笑呵呵地说:有啥难过的,总会过去的。
我们这代人没有吃过她那样的苦,但我知道晒盐人真的很苦,苦到什么程度。曾经有一句老话“人生三大苦,打铁晒盐磨豆腐”,现在打铁和磨豆腐已经机械化了,很多地方的盐田都是机械化生产,唯有我们这里的晒盐,因为地理、气候等各方面的原因没法机械化,还是最原始的操作。炎炎夏日,待在烈日下,站在黑膜上,看着都闷热。可是,夏天,是晒盐的最好时节,所以盐民们,在夏天晒得黑黑的,那汗水夹杂着盐的味道,与盐水融为一体,而且还得看天气吃饭,收入也不高,谁还愿意干呢?
父亲年轻的时候,宁可到船上做一个烧饭的伙计,也不乐意在盐场待着。别说我们这一代人了,在所有的盐田消失以前,据我了解,六十岁以下的晒盐人在盐滩上已经很少见到了,就是与父亲同一代的人,留在盐场的也是少数,多数是比父亲年纪大的,或许有个别原因不得已去晒盐的。比如,我的远房表舅。
远房表舅有个儿子,曾是我们海岛小县城的传奇,他在十几年前考入了北大,毕业后待在深圳创业,但不是很成功,如果以能否发给员工薪水来论成功的话,他无疑是失败的。我不知道表哥是否走过那些盐场,是否看到过那片盐滩,但我知道,以后他和他的后代再也看不到这些盐滩了。
在表哥创业不如意的那些年,表舅离开盐场后又回来,有时候收成好,每年还能拿到三四万。好多人都打趣他,儿子那么有出息,为何不在深圳挖金,还回小小的海岛来做最苦的工作?表舅面对外人,总是笑笑说,总归是自己家乡好,那里待着言语不懂,怪难受的。只有在面对亲戚的时候,才露出苦笑说,阿强的公司有困难呀,我总得帮帮他。一把年纪了,没地方找工作啊,只能重新干这个活了,在盐场待了大半辈子了,只有这个最熟悉可以最快上手。
除了中间去儿子所在的城市那几年表舅没有从事晒盐的工作,除此以外的几十年,表舅算是比较纯粹的盐民了,就算休息的时间,也没有去干别的活儿。村里的李叔就不一样了,需要晒盐的时候去晒盐,平时空下来的时候去工地干活,村里哪户人家建房子什么的需要干体力活儿的,李叔总能找到活儿干,这样休息几天也能赚到钱,还不耽误晒盐的活儿。
或许是盐民太苦了,或许是盐民们那份会吃苦的劲儿激励着孩子们。有位朋友的父亲也是盐民,但是这位朋友离开海岛闯出了更大的舞台。当我告诉她,盐田全部要消失了,以后再也没有了,她沉默了片刻说,心情是矛盾的。她说,每次暑假的时候,总会想起她父亲那些年晒盐的日子。她说,如果没有父亲那些年在盐场流下的汗水,自己就没钱读大学。但是,每当想起那一年暑假看到父亲晒盐的样子,心里是泛酸的,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
那年大学暑假的某一天,她带着外地的同学沿着海岛随意地游玩,经过一个盐滩,同学们都被阳光下闪着耀眼光芒的盐滩迷住了,她却被晒盐人感动哭了。那不是她第一次到盐滩,却是第一次看到父亲晒盐。太阳像火烤着一般,把她的皮肤晒得红红的,她的眼睛盯着盐坨感觉有点头晕目眩,父亲白色的背心是灰色的,胳膊是红里带着黑的。
她知道,暑假的时候,父亲是最忙碌的,每天早出晚归,但实在不知道,会是这样的场景。她闻着苦涩的咸味,夹杂着汗水味、塑料薄膜的味。整片盐区都散发着一股热气,闷热、炙热,总之是说不上来的热。后来,父亲告诉她,炙热的阳光是收获的好时光,是盐民最喜欢的日子,所以每年的七、八、九月,是盐民最忙碌的时候,也是盐民收成最好的时候,虽然苦却是快乐的,如果每天下雨,反而要发愁了。她觉得那是父亲安慰自己的,就算是事实,她的心里依然充满着不安。所以那年回到学校的她,学习更加刻苦,钱也省着花,后来每年暑假都不回家而是在省城打工。
朋友说,那天,她站在那里,看着那一格格盐滩,没觉得漂亮,而是心里堵得慌。多年以后,一切安定下来,带着孩子重新走过那片盐滩,站在当年的那个路口,虽然场景没有大的改变,整片盐滩依然像个割裂开来的镜子,仿佛望不到天,却令她久久眺望,觉得很美。还好,盐滩虽然消失了,我还是确认过它的美。朋友最后如此说道。
是啊,总归有人确认过它,总会有人记着它念着它,我也会和女儿解释说,曾经在岛上出现过一抹晶莹雪白带着味道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