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语
2018-11-13郭宝亮
◆ 郭宝亮
2016年12月的一天,河北作协的李延青给了我一本付秀莹的小说《陌上》,说是过几日秀莹要到石家庄来与读者见面。那时我虽然听说过付秀莹的名字,知道她是河北老乡,也是“70后”作家中的实力派,但还从未谋过面,她的作品也读得不多。这次初读《陌上》,我便被那扑面而来的满纸的清新和活鲜吸引了。那灵动毓秀的文字,有色彩、有声音、有温度、有气味……仿佛一群蹦蹦跳跳的小动物,欢腾着、鸣叫着,扑扑楞楞、叽叽喳喳地漫涌过来。这样的文字一下子就抓住了你,使你如啜香茗,不由得要细品慢饮,咂摸滋味。付秀莹的文字应该是地道的河北方言,看似漫不经心,信手拈来,实则处心积虑,暗中连缀的却是中国古典文学乃至废名、沈从文、汪曾祺、孙犁那一路的语言神韵……这样的语言文字,不能不使我要为《陌上》喝声彩!
《陌上》讲述的故事实在是太不像“故事”了。无外乎讲述了冀中平原上的一个普通的小村——“芳村”的是是非非、家长里短。然而在这是是非非、长长短短中,我发现了付秀莹的“品”。付秀莹在一片浑濛之中,暗藏褒贬。望日莲、香罗、银花、小鸾、喜针、素台、大全、增志、银栓等等人物,都是一些平平常常、普普通通,既非大奸大恶,又非十全十美之人,他们就是我们身边的你我他。农村发展了,农民开办了皮革厂,钱有了,但土地、水源、大气被污染了,人们的心灵和道德伦理也被金钱和欲望吞噬了。面对农村发展中的这诸多问题,付秀莹入眼入心,行诸笔端,然而却不是控诉声讨,而是哀而不伤、怨而不怒地面对着这一切。她在不知不觉中守持了雅正敦厚的传统诗教古风,显露出混沌博雅的美学品位。
其实,在《陌上》出版之前,付秀莹已经从事小说创作十多年了。她先后结集的有《爱情到处流传》《朱颜记》《花好月圆》《锦绣》《夜妆》《有时候岁月徒有虚名》等。她的许多中短篇小说也曾产生过广泛的影响,但《陌上》显然还是付秀莹到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代表作。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陌上》也是近些年来当代文学最重要的长篇小说之一。也许是这个缘故,本栏目的几篇文章都不约而同地围绕着《陌上》来谈论付秀莹。特别需要说明的是,这几篇文章的作者都是河北人,他们对于《陌上》所写的“芳村”都有着地缘上的亲切感。杨红莉博士和周雪花博士都是石家庄人,巧合的是杨红莉博士的家乡与付秀莹的老家实际距离不足十公里。因此,杨红莉博士的文章《乡村的心事与秀莹的忧伤——〈陌上〉论》“有两重意义,一是借助秀莹的小说重返故里,做一次文学的还乡;二是带着挑剔的目光,打量秀莹对家乡所做的书写,考量她是否勘探出了我们村庄的秘密,是否明了我们村庄那些男男女女、婶子大娘们的心事”。因此,杨红莉的文章是有温度有脉搏有噬心感的“有我”之文。文章细腻温婉,文笔清新优美,又学术又散文,所谈观点,颇见功力。周雪花博士的文章《一段芳华 一曲挽歌——评付秀莹〈陌上〉的“芳村”叙事》,也以女性的细腻和老乡的熟稔,对《陌上》的家庭伦理和性别伦理以及诗化—散文化风格进行了独到的分析。桫椤的文章《用种庄稼的方式书写乡村——评长篇小说〈陌上〉》,则从乡村伦理和文化的角度展开论述,仔细论述了《陌上》所书写的乡村伦理结构与人物塑造的关系以及乡村文化与城市文化差异中的写作范型问题。赵振杰是河北评坛的新秀,出生在80年代后期,他的文章《两级并置的文本策略或阐释的焦虑——读付秀莹长篇小说〈陌上〉》,则在宏阔的乡土文学背景中彰显付秀莹的独特价值。以上四篇文章,读来都给我不小的启发。更难能可贵的是,四篇文章,不仅对《陌上》的思想性和艺术性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分析,而且都能从老乡的身份中跳出来,拉开距离,对《陌上》的不足与局限进行了直言不讳的批评,足见河北老乡耿介豪爽的性情。责之深则爱之切,我和他们一样,热切地期寄秀莹这位小老乡能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