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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的回忆及其它

2018-11-13崔治宪

北极光 2018年10期
关键词:古槐场院桐花

⊙崔治宪

村庄

村庄

无非是房屋

无非是树

无非是父亲母亲

无非是兄弟姐妹

无非是来来往往近的、远的亲戚

村庄

无非是早晨的鸡鸣

无非是夜晚的犬吠

无非是日出而作

无非是日落而息

村庄自然包括

杂草丛生的祖坟,以及

祖坟旁边蜿蜒流淌的小河

那小河,像一条脐带

使整个村庄生生不息

过客

我是在傍晚炊烟的招引下

融进村庄

融进熟悉的

和谐与宁静

我像主人一样

品尝着

腌制很久的岁月

就着粗瓷大碗里玉米粥的清香

多么亲切啊

粗糙的灶台

起腻的油灯

火一样

绽放在长长发辫上的榴花

今夜注定无眠

却无从知道

反复纠结的是野猫的嘶叫

抑或黎明时分雄鸡的鸣唱

桐花

春暮的时候

桐花开得最盛

你手中采花的长杆

和你并不相称

翻飞的桐花

雨一般散落

引得孩子一片惊呼

刻下记忆的却不是花雨

而是

你红红上衣映衬下的

明目皓齿

村外的槐树

你不会钟情

村外的那棵槐树

可是,我会

它不粗壮

也不高大

也不枝繁叶茂

也没有喜鹊的巢穴点缀风景

可每当来到树下

我都莫名地躁动、兴奋

一如当年

我们在树下长时间地分别

暮归

你与牛回家的画面很美

像是从月亮上走下来的剪纸

你步履蹒跚

牛步伐沉重

你俩的脚下

踏得月光斑驳陆离

晚风吹不动你的庄重

牛咀嚼不完那缕月光

走着走着

你嘴角泛起笑意

走着走着

牛长哞一声

你想起炕头那杯滚烫的烈酒

却没有人知道牛为什么长哞

老街

谁也阻止不了

我对老街的迷恋

尽管老街的风景千篇一律

高低不平的街道

连接着好多条幽深的胡同

如同大河的许多支流

不同朝向的街门

如同干鱼张开的嘴

贯穿着春夏秋冬的风

村头中空的古槐

依然伸出繁茂的枝柯

呵护着风蚀严重的石碾

锈迹斑斑的铁钟

已与古槐融为一体

每当夜深人静

每当有风吹过

都会在我的梦中铮铮作响

沽河之忆

没有这条河

便没有这河边的村庄

就没有这些男人

就没有这些女人

就没有成队的马、牛、羊

就没有成群的鹅、鸭、鸡

男人就无从沐浴

女人就无从濯洗

庄稼不会如此茁壮

日子不会如此均匀

你也不会看到

月光下

时有鱼儿跃出水面

波光粼粼的河面

久久不能平静

镰刀

镰刀挂在屋檐下

像一条风干的鱼

偶尔洒落的阳光

折射着当年刀刃的锋利

浓阴下打盹的老汉

嘴角不时泛起微笑

他梦中挥镰的声响

与麦田里机器的轰鸣

交相辉映

牵牛花

推开门和窗户

放满篱笆的牵牛花进来

连同阳光

连同蝴蝶

连同一茬接一茬的姹紫嫣红

连同平平淡淡的日子

连同底气十足的不卑不亢

去年,妹妹嫁到这里

据说

就是基于这一篱笆的绚丽

和自身的倔强

场院

场院不像从前

已被分割得七零八落

庄稼垛如山堆积

呼应着天空中的云朵

所有的活计

无非是捆绑阳光、摊凉星星

无非是劳作之后紧接着劳作

双手紧握的满是艰辛

张开双臂

也飞不出喜悦

也飞不出歌

最为惬意的莫过垛阴下小憩

枕上双手

仰观天空中的大雁

人字形飞过

那时

那时,我正像

一株拔节的玉米

而你,已长成一棵婷婷的树

我说,我仰视你

你说,你仰视我

我们都没有感觉到风的存在

之后,便是火车

载着时间飞逝

蔚蓝的天空

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记忆

今天啊

我再次来到你的身旁

抚慰你茁壮的枝条

看啊

你茂密的叶子哗哗作响

地里的玉米仍在生长

猜想

我猜想你是脆弱的

——至少你的内心

夜静得令人自责

尤其对着你油画般的侧影

苛刻

世俗

并不是我的本意啊

呵呵,在梦里

你落寂的眼神

不止一次,让我

潸然泪下

祈求

你若是太阳

就分我一缕阳光

你若是月亮

就分我一份阴柔

或给我一阵风

或给我一片雨

如果你没有歌

就给我一个叹息

就是不要给我空旷

不要给我寂静

给我留下的

不要仅仅是背影

吸引

吸引我走近的

不是环绕你家的清澈溪流

也不是篱笆上盛开的牵牛

我的疲惫与烦恼

被院子中腾飞的鸽哨

搅动得漫天飞舞

诱惑不仅是石桌上飘荡的茶香

邻家狗的叫声

掩盖了我叩门的声响

我虔诚地向这秋风作揖

对大自然

充满无限的敬意

在裹挟着你信息的风中

我多么想静下心来

好好为你写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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