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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岩画上的原始体育

2018-11-12罗帅呈丁玲辉

西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8年3期
关键词:弓箭岩画狩猎

罗帅呈 丁玲辉

(①南昌工学院体育学院 江西南昌 330108 ②西藏大学中国藏学研究所 西藏拉萨 850000))

西藏岩画是以岩石为载体的刻画艺术,在没有文字的远古时代,先民在休闲之余用金石工具在岩石上刻画的各种活动形式,记录和反映了同一时段、同一地域人群的生产、繁衍、战争、祭祀、体育文化娱乐等多种活动,是古代游牧民族留下的最初美术作品、“文献”和宝贵文化遗迹,记录和揭示了远古人类精神和物质世界内涵。本文在借鉴有关学者对西藏岩画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从民族学、社会学和体育学的视角对西藏岩画中的原始体育存在的基础、西藏体育岩画的分布、西藏岩画中的原始体育活动进行了探讨,认为西藏岩画中的原始体育蕴含着极其深厚的历史和文化内涵,对其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一、西藏岩画中原始体育存在的基础

西藏岩画不仅与史前人们的生产和生活方式息息相关,而且与西藏高原藏民族生存繁衍过程中所产生的精神和情感有关。西藏的岩画既有写实性的游牧人的生活情景,也有表现原始宗教、战争、体育娱乐、歌舞的场面。[1]在藏汉文献典籍中,没有对西藏古代体育岩画的实录记载,因此,在没有文字的远古时代,岩画成为我们穿越时空感受西藏原始文化,了解远古时期藏族人民体育文化娱乐最为客观的“文献”。[2]纵观西藏岩画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的内容:自然界中的牦牛、鹰、马、鹿等动物形象;祭祀、图腾崇拜场面;狩猎、放牧、迁徙行进的人群、征战的武士;舞蹈、杂技、体育娱乐场景;弓箭、弩机、箭囊、刀剑、长矛、盾牌、长竿、套索等器物,较为全面地反映了远古高原部落的历史文化、艺术文化、宗教信仰、生产方式、体育文化娱乐等,是我们了解远古藏族游牧人精神和物质生活最为形象的史料。[3]

(一)环境因素

自上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中期,考古工作者陆续在那曲、阿里、拉萨、山南、日喀则、林芝、昌都等市(地)的十几个县发现了古代岩画点,古代岩画生动记录和揭示了远古藏族人民的精神和物质生活的内涵。研究发现西藏体育岩画存在的基础,与地理环境和经济类型等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西藏海拔平均在4000米以上,素有“世界屋脊”之称,其地理环境大致分为喜马拉雅山区、藏北高原、藏南谷地和藏东高山峡谷区。喜马拉雅山区平均海拔6000米左右;藏北高原,位于昆仑山、唐古拉山、念青唐古拉山和冈底斯山之间,是西藏主要的牧业区,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藏南谷地是雅鲁藏布江及其支流流经的地域,是西藏主要的农业区,平均海拔3700米以上;藏东高山峡谷区,为东西走向逐渐转为南北走向的高山深谷,平均海拔3500米以上,有的峡谷区仅1000至2000多米。西藏岩画的分布有着与上述地理环境相一致的地域特征,主要分布在藏北高原、藏南谷地、藏东南等地区的十几个县,尤其是阿里地区的札达、改则、日土、革吉和藏北那曲的申札、班戈、文部和那曲、当雄一带居多,[4]而且基本上是沿着“羌塘”的南缘地带分布。[5]这些地域的岩画遗存特征给我们提出了一些值得思考的问题,不仅对观察和分析西藏岩画与高原文明的内在联系具有启发性的意义,[6]而且对我们探寻远古西藏体育具有重要意义。藏学学者认为西藏高原北部地区早期曾是古象雄王国的重要属地,古象雄文明对于藏族文化的影响是多方面的、深远的,地域辽阔且位于交通要道的古象雄,堪称“古代文明交往的十字驿站”。因此,这样的地域环境,不仅为西藏岩画的存在奠定了基础,[7]也为史前游牧民族体育娱乐的存在奠定了基础。

(二)经济因素

由于受地形和水利条件的限制,西藏的大多数山地和高原,是以草场畜牧为主的经济类型。尤其是藏北那曲、藏西阿里发现的岩画点在地理上属于牧业经济区域,即使是位于昌都八宿县拉鲁卡岩画点,其经济也是以畜牧为主,是早期藏族游牧民族活动的区域,这些岩画点几乎见不到任何与农耕经济相关的内容。历史上藏北、藏西是西藏经济文化较为发达的地区,也是早期游牧民族活动的重要舞台,为西藏岩画的产生奠定了良好基础。[8]西藏岩画中大多有放牧牦牛的画面,说明狩猎与游牧并行的经济形态及狩猎逐渐向畜牧转化的过程。[9]而岩画密集的地区往往都是游牧民族活动的区域,因此岩画中放牧的场景最多。[10]由于牦牛是当时人们最重要的食物来源,因此牦牛成为西藏岩画中最重要的题材,表现了当时人以狩猎(骑猎、弓箭、陷阱等多种狩猎方式)为基本的生存方式。[11]而且历史上“藏北、藏西草原曾经是经济文化相当发达的地区”,[12]狩猎和放牧是早期藏族游牧民族赖以生存的最主要的经济和社会活动,为反映藏族游牧民族的经济和社会活动,西藏最早的艺术家在放牧、狩猎、祭祀、商贸闲暇之余,在空旷的原野拿着金石工具在崖壁和大石上用简洁的笔画、凝练的线条刻画再现了远古时期藏族游牧民族的生活、劳动、放牧的面貌与精神文化。[13]

(三)宗教因素

西藏体育岩画的存在基础还与原始宗教有着极为紧密的关系,西藏岩画除了如实地记录远古时期藏族人民的经济生活,更多的笔墨还用于表现史前人类的宗教活动。[14]早期北部游牧部落原始宗教盛行,而原始宗教是岩画存在的内在动力。张亚莎在《西藏的岩画》中认为,早期民族的社会生活中原始宗教具有强大的力量及鲜明的形式。[15]岩画中大多刻有巫师图腾(图1),雍仲符号,日月、树木、鸟类、狩猎等,后来渐渐刻有战争、宗教、通商等图像。[16]雍仲符号又与弓箭、鸟类、日月、树木相伴而生,这些与之伴生的物象是远古高原人生活中具有重要意义或象征意义的内容,共同反映着高原人早期的精神生活。[17]西藏岩画中的内容大多与狩猎、畜牧有关,刻画的动物主要为牦牛、绵羊和马匹。苯教将牦牛视作勇士,它能帮助死者驱鬼祛邪,战胜困难;马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即使是赴黄泉之路,它仍然会帮助死者翻越险峻的山口;绵羊则被远古先民看成聪明的动物。对牦牛、马匹和绵羊这些藏族人民日常生活中最重要动物特性的认识,[18]对我们解读宗教与西藏体育岩画内涵具有重要意义。

原始苯教与体育的相互影响,是祭祀性体育活动产生的源头。史前社会的巫师是最早的舞蹈家、音乐家,也是最早的运动员;一些巫术变为游戏、竞技,变为传统的体育活动。直至今天在西藏开展的传统体育仍表现出较浓厚的宗教色彩,如江孜达玛节的跑马射箭是为了祭祀江孜法王帕巴桑布的功绩;那曲赛马会上参加赛马的选手要接受寺院喇嘛的虔诚祝福;农区的“望果节”期间,为祭祀土地神,人们开展歌舞、射箭、摔跤、赛牦牛、赛马、拔河等文娱体育活动;对山神的崇拜促生了“转山”民俗和登山活动的产生;举行供奉仪式——插换新的彩箭,形成了祭祀保护神的插箭节。

图1 西藏岩画巫师图腾

二、西藏原始体育岩画的分布

(一)藏西体育岩画

藏西体育岩画以阿里地区日土岩画最具代表性。1985年,西藏文物考古队在藏西日土县境内发现了日姆栋、阿砻沟、乌江等岩画点。这些岩画点的内容包括宗教祭祀、狩猎、部落迁徙、战争格斗、体育竞技、舞蹈场面等,其中日土县的塔康巴岩画中出现的大型队列行进图,整个画面场面宏大。大型队列行进图绘制了约120多个人物和动物形象,人们背着行囊朝着一个方向前进(见图2)。[19]其人物造型有背负重物的背夫、拄着拐杖的老者、驱赶牲畜者。频频出现于背夫队列中的武士格斗场面,似乎也在暗示着这些商贸活动常常伴随着战争或武力行为,[20]而且这些武士还担负保卫队列行进安全的责任。藏西阿里地区日土县果拉岩画点有一幅大型狩猎野牦牛图,向我们展示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狩猎场面:一群骑猎者和猎犬朝牦牛群袭来。画面上至少有七八头牦牛朝着一个方向狂奔,几只猎犬在牦牛身后狂吠,有4位骑猎者从不同方向发动袭击,位于右下角的一位猎手骑于马上,正拉弓箭对准面前一头体形较小的牦牛;另一位骑猎者则在左下方,紧追着一头体形较大的牦牛,还有两位骑猎者已深入牦牛群中。画面中牦牛的狂奔,猎手的镇静自若,让人感觉到西部猎手的骁勇。[21]阿里日土县乌江岩画有一组刻画了游牧民在野外与狼斗智斗勇的紧张激烈的狩猎场景。前面是奔跑的几头牦牛,后面有三只狼追赶牦牛;在三只狼的后边,是失群的羊,为让它们回群,有一个牧民使用连接有长长绳子的古朵,用古朵投出去的石头驱赶攻击失群的羊和牦牛的狼,把失群的羊召回群。今天,古朵仍然是藏族牧民放牧时不可或缺的工具与手段,并且保持了那个时代原始放牧的气息。在茹毛饮血的年代,为了获取更多的猎物,人们还要在劳动或狩猎闲暇提高使用狩猎工具的技能水平,并通过传承技能这一有效形式,使具有体育形态的攀爬、投掷、骑马、射箭、跑跳、游戏得以传承下来,这些对后来西藏地区传统体育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图2 藏西塔康巴迁徙岩画

(二)藏北体育岩画

藏北体育岩画主要以班戈县、当雄县境内的岩画为主。一是位于西那曲地区班戈县境内其多山上的两个洞穴岩画。题材大多描绘的是狩猎与战争的武士,以及动物、人物、符号等,其中一幅猎人使用箭狩猎野牦牛图最为典型。二是位于藏北当雄县纳木湖东岸的扎西岛洞穴岩画。扎西岛洞穴岩画是数量最多、图像内容最为丰富的一个岩画点,尤其是大扎西岛洞穴岩画中的相当部分内容都与世俗的社会生活相关,人类的活动在这里表现得更为充分,群众性的场面较多。大扎西岛洞穴岩画的内容主要有如下特点:第一,多狩猎场面,动物与狩猎占据了相当多的画面;第二,群众活动的场面,舞蹈狂欢、骑马射箭、战争演练、竞争、祭祀等也比较突出;[22]第三,位于那曲地区文部办事处荣玛乡的加林山岩画,加林山岩画主要以狩猎牦牛为主要内容,人的活动主要有狩猎、格斗、舞蹈、牵牲畜等。[23]

(三)昌都八宿体育岩画

昌都八宿体育岩画位于八宿县巴冬村牧场上,称为拉鲁卡岩画,岩画雕凿在一块巨大的整体岩石之上,其题材主要有祭祀、放牧、狩猎、骑马、奔跑、射箭、战争、舞蹈等场面,形象生动地反映了藏东地区藏族先民早期狩猎生活与精神文化活动。

三、西藏岩画中的原始体育活动

西藏岩画基本上是反映先民社会生活和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蕴含着重要的原始社会时期人类各种身体活动信息和早期体育活动信息。岩画中描绘的早期体育活动,是人类生产、生活最原始的记录与反映,它要比语言、文字产生早很多。在藏文未产生之前,藏民族就在西藏高原上进行着各种社会活动,狩猎、采集等,而这一切都必须借助于身体语言,岩画对其记录由简单的线条、人物简画所组成。因为体育是借助身体活动的表现形式,有直观、形象的特点,人们在这些活动中运用的思维也大多是直观的动作思维,因此,史前藏族先民在休闲之余用金石工具在岩石上刻画记录身体活动。岩画就成为我们研究西藏古代体育的一个重要方面。对阿里、藏北、昌都等岩画的分析得知,表现体育活动的形象比较普遍,主要有射箭、武术、杂技和舞蹈等。

(一)射箭

分析西藏各地岩画,最常见的是游牧民族使用弓箭狩猎野兽的场景。古代游牧民族为求得生存,猎取动物,弓箭的使用是最基本的技能。在人兽相争的环境下,在部落之间财产的掠夺中,若不会使用弓箭就难以生存。因此,在狩猎生活中不论步猎或骑猎都离不开速度快、射程远、杀伤力强的弓箭。

关于岩画中描绘的古代游牧民族使用弓箭的技能,昌都卡若文化遗址中发现的磨制的石箭头为我们提供了佐证。据有关的考古资料可知,在距今五千多年前的昌都卡若文化遗址中的石箭头(见图3),证明史前先民已广泛使用弓箭作为狩猎的工具。弓箭的出现,代表最初的人类掌握了一种异常先进的工具。弓箭是“原始社会”最锐利的武器,谁能掌握它、用好它,谁就是当之无愧的部落英雄,弓箭使古代游牧民族在征服自然的斗争中跨进了一大步,人们在与猛兽斗争中逐渐积累了丰富的使用弓箭的技法,包括搭箭、拉弓、瞄准、撒放、收势等“射”的动作,而要掌握这套技术需要长期实践。射箭作为一项最具实用价值的狩猎工具,在藏民族历史上开始了漫长的发展历程,后来演化成今天在西藏各地看到的骑射、射响箭等传统体育项目。

图3 昌都卡若遗址出土的石箭头

藏北加林山有一幅凿刻着一猎人引弓箭猎牦牛的岩画,猎人弓拉满月,箭待发,这幅猎牦牛的岩画给人的印象是,猎人使用弓箭的技巧十分熟练,胸有成竹(见图4)。藏北夏仓的骑射岩画,画面中有骑马射箭手,也有徒手的骑士。骑于马上的捕猎者开弓射箭(见图5),牦牛中箭血流满地的情景,给人的印象为猎人使用弓箭的技巧十分熟练,让人感觉到猎手高超的射箭技巧与技能。藏西果拉岩画的围猎图,则刻画了徒步者和骑马者相互协作围猎野兽的情景,画面中有挥舞长矛的骑士,骑马的射箭手和徒步射的箭手。班戈县境内其多山上的两个洞穴岩画中有一幅狩猎野牦牛图,刻画了猎人徒步猎取野牦牛的场面,且两头野牦牛均已中箭,箭头已深入野牦牛体内,反映出先民为猎获更多的动物,制作和使用箭的技艺是十分重要的,如果平时不加强弓箭的练习,了解所猎动物的习性,在那人兽相争的环境,就会衣食无着。该岩画中还有一幅绘有一头背部中箭的野牦牛,箭端已深入野牦牛体内的画面。从一个侧面反映狩猎者使用箭的经验及对动物特性的了解。因为富有射箭经验的猎手懂得,只要射中动物背部,令其脊椎受伤,动物很快便丧失奔跑能力。

图4 藏北加林山岩画猎人使用弓箭射猎野牦牛图

图5 藏北夏仓岩画骑马射猎图

(二)演武格斗

远古部落时期,为争夺草场、猎获动物,使部落不受外族的侵犯,或为了争夺异性,部落之间的战争、人与之间的打斗就成为常态,谁能战胜对方,谁就成为强者。“武士”需要掌握格斗的本领,在西藏的体育岩画中描绘的演武格斗的场景就是对这一现象的反映。武士使用的兵器以弓箭、刀剑和棍等为主。在部落战争或争夺狩猎场地战争中,双方距离远用弓箭,双方距离近则用矛、刀剑、投石、棍棒对打,武器相继出手后,便又开始用拳脚肉搏,以巧者制胜。典型的为当雄纳木措扎西岛洞穴岩画中的一幅表现战争的画面,画得有声有色,画面上有正在进行格斗的双方武士。位于右侧的四位武士组成一支部队,代表一方。最前面的武士身着铠甲,戴着头盔,手执战旗。他后面的武士都一手持刀剑、一手持圆形或方形的盾牌,有的持长矛,弓箭,他们的对面是敌人。[24]“武士”骑马的一方举刀相峙,或持长矛作对刺状,横刺或斜拔、或高举猛刺;[25]步行的一方持弓箭或长矛,相互厮杀,有的进行徒手角力,拳击的较量,或进或退,[26]意在表现以武力相争,战胜对手的情景。关于武士格斗的场面以藏北加林山演武岩画最为显著(见图6),此演武岩画描绘了两个“武士”手执刀剑激烈较量的场景,虽然笔法极为简练,但两个对峙的战士之间的剑拔弩张已跃然石上[27],且相互击剑的一招一式技巧显得相当熟练,具有与现代击剑相同的技术特征。日土县阿砻沟岩画中也出现了一对一的武士格斗画面,人物表现极为简练,画面上的武士手中的武器是刀剑(见图7),他们持刀剑相向,剑拔弩张。[28]阿里日土县乌江岩画中画面上游牧民手持刀与盾牌威风凛凛,紧张激烈的战争场面,一幅猎人弯弓射猎野牦牛的场景栩栩如生,跃然崖壁上。[29]昌都鲁日朗卡狩猎岩画场面中,描绘有三人从三个方向围射两头牦牛的场景,人们除使用弓箭射杀野牦牛外,狩猎者还使用长杆、刀剑短兵器。人们对刀剑、长矛、弓箭使用技巧的娴熟,必定是经过了长期的操练。[30]日土县塔康巴岩画中的武士身着长袍,以一对一的方式格斗,使用的武器似为长矛,[31]还有武士弄刀、使矛、棍术、角力等,描绘得栩栩如生、勇武有力。这些保卫者应当是经过训练后具备相应的武艺功夫,图中有两两相对的武士,有的双方各执长矛作对刺状,有的双方持弩以对,有的双方执盾举刀,有的进行拳击的较量(见图8)。后来这些技艺又通过言传身教传承下来,成为古代藏族人民生活中的娱乐文化。

远古时期游牧民族的体育形态对吐蕃时期的体育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如《格萨尔》中描述道:格萨尔王为了降妖除魔、抑强扶弱,劫富济贫,统一各部落,常年征战于沙场,在广大的北地草滩射猎练习武艺,其马术、鞭术、箭术、棍术、刀术、泳术等无人能及,给后人留下了惊人武功。[32]《敦煌吐蕃历史文书》记载,吐蕃时期从藏王到大臣、部下都很崇尚武艺,“人多佩刀”“皆用剑”,人们常练习剑术,提高击剑能力。武士不但“衣甲坚厚,人马众多”,而且配备的武器有枪、长剑、戈矛、铠甲、抛石兜(藏语称为乌尔朵)、兜鍪、石袋等;护身服装有九眼铠甲(锁子铠甲,又称柳叶甲)、盾、头盔、护腕等。在阿里古格遗址卓玛拉康寺内的一幅壁画中,既有上身穿便服的武士盘膝打坐,运气吐纳,伸拳舒臂,习练拳术,又有身着铠甲,左手持盾、右手持兵器的习武情景。

图6 藏北加林山演武征战岩

图7 日土县刀剑格斗岩画

图8 阿里拉鲁卡拳击岩画

(三)杂技

从新石器时期始,生活在西藏高原的藏族先民以土地为本,逐步掌握了野生动物的生活规律,一代一代地优选驯化,才获得后来的驾驭动物并且能令其杂耍表演的技能。先民所具有的杂技技能是从驯兽与驭兽开始的。在加林山岩画中有在马上站立的岩画(见图9),用写实的手法再现了藏族先民的马上技艺形态,表演者马上技巧动作娴熟灵巧,这些马匹是驯化而来的野马,也说明西藏史前游牧民族也是最早驯养马的民族之一。在当时人兽相争的环境中,狩猎、放牧、出征作战需要相应的骑马射击的技艺,那么能否驾驭由野马驯化而来的马匹是最重要的生存技能。在日姆栋岩画中有一人物身着长袍,单足而立,双手横持一长竿,维持着身体平衡(见图10)。在拉鲁卡岩画中有一幅杂技图,两人重叠而立,均两臂伸开(见图11),生动地再现了那个时期杂技表演者的高超技艺。在藏北的一幅岩画中,刻绘着各种形态的觋,有的巫人头上顶着巫术装饰物,颇有点杂技的形象;有的巫人在表演“射”技;也有巫人运用武技的驱鬼图形;还有巫人在表演马术,其他便是敬天娱神的巫舞。其中,就包括鼓、舞、手技、柔术等许多富于杂技色彩的技巧表演造型。可见专家“巫舞是杂技的混合艺术”的说法,并非臆断。[33]

图9 加林山岩画中的马上技巧表演

图10 阿里拉鲁卡岩画杂技图

图11 阿里拉鲁卡岩画中杂技图

(四)舞蹈

舞蹈岩画是原始人类激发情感的真实记录,西藏岩画中的“舞蹈”内容丰富,是当时社会生活中人们狩猎、放牧、出征、祭祀、性爱等的表现,蕴藏着重要的史前社会时期人类各种身体活动的信息,是远古藏族游牧民族劳动、放牧后集体休闲娱乐的方式,通过舞蹈活动祈求狩猎成功。载歌载舞不仅能抒发情感,而且还可以调气血、舒筋络,是一种很好的身体运动。这也是我们可以观察到的西藏高原最早的体育舞蹈形象化资料,[34]为后来吐蕃乐舞的形成奠定了基础。西藏岩画记录的舞蹈大致分为祭祀性、自娱性两类。

1.祭祀性舞蹈。西藏岩画的祭祀性舞蹈以“拟鹿舞”为主要内容。藏北申扎夏仓岩画中的模拟麋鹿的“拟鹿舞”,舞者头戴鹿首面具,两只硕大的鹿角呈冠状造型。舞者舞姿动人、体态优美,有韵律感,是一种抒发自身情感的舞蹈形式。[35]藏北扎西岛岩画中,也有表现“拟兽舞”的图像。“拟兽舞”是当时原始舞蹈的主要表现题材和内容,凸显了藏族原始舞蹈艺术的独特性。[36]在阿里日土县的塔巴有一幅反映远古先民真实生活场景的岩画中有以“拟兽舞”为题材的内容。从舞者的服饰和装束来看,除了有三个是模仿鸟禽等对动物的祭祀外,位于中间位置的舞者,头顶耸立两个硕大犄角,显然是在模仿“牦牛”的形象。牦牛在青藏高原有着特殊的地位,而牦牛的形象在西藏岩画中出现的频率极高,反映了牦牛与高原古代部族的紧密关系,亦具有先民对牦牛的崇拜之情。

2.自娱性舞蹈。自娱性舞蹈主要有剑舞、双人舞、集体舞、独舞、刀舞等。在藏北扎西岛岩画中有一幅描绘人们表演剑舞、双人舞、集体舞、独舞、刀舞等场景的岩画。单人剑舞,技艺高超,是通过不断修炼的结果,而双人舞大多是男女对舞,舞者手拉手,轻盈曼曼,婆娑起舞,男性高大且有武士特征。[37]有6位婀娜多姿的女性围着篝火踏歌跳起了集体舞(见图12),其动作与今天藏族地区流行的“果谐”(即围成圆圈的歌舞形式)相似。在藏北塔康巴舞蹈岩画中,描绘了二人相对手牵手,作对舞的表演,其中一人腰佩武器,应为男性;另外一组亦为二人,体型一大一小,大者腰腿间有生殖器,应为男性,二人亦相对起舞(见图13)。[38]在昌都八宿拉鲁卡岩画中有一幅单人独舞,“舞者身着藏式长袍,长袍的长袖随舞而挥,头上的两条发辫亦随舞蹈的动作飘扬,舞姿优美。”[39]这是目前有关昌都舞蹈最早的形象了,与今天昌都流行的弦子舞十分相近。

综上所述,西藏岩画较为全面地反映了远古高原游牧民族的历史文化,记录和揭示了远古人类在实践中创造和发展着自己的身体文化,是我们了解远古藏族游牧人精神和物质生活的形象史料。西藏岩画中的射箭、骑马、武艺、杂耍和跑跳、游戏等原始体育被传承下来,对后来西藏地区民族传统体育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所以,对西藏岩画中原始体育的研究,不仅使我们对藏族传统体育发展史有新的认识,而且有助于拓展西藏民族文化的研究领域,更好地传承弘扬民族文化。

图12 纳木湖扎西半岛舞蹈岩画

图13 阿里塔康巴岩画中的双人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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