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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文成的诗

2018-11-12夏文成

边疆文学 2018年12期
关键词:苦水脸皮脏水

夏文成

脸皮(组诗)

雨水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接连几天的阴雨

高原的天气仿佛一个易变的人

此刻还在燥热无比

下一刻随即阴冷不堪

我只得翻出秋衣换掉短袖

今天阴雨消退

太阳重新统治天空

来不及换短袖的我只能强忍酷热

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暂时缓解了土地的干渴

却无法解除人们

内心的寒凉与燥热

大海的苦涩只有大海自己知道

脸 皮

人人都有一张脸皮

但脸皮的厚薄有着天壤之别

有的脸皮吹弹可破

容不得半点风吹草动。有的脸皮

剥下来可以制成响鼓

挂在城楼,催动三军征战

就像同样一个脑袋

有的豪气干云,可上九天揽月

有的只能在地上匍匐爬行,蝇营狗苟

一般的脸皮会随着内心的波澜

风云变幻,有的则任尔东南西北风

岿然不动,水深莫测。有的脸皮

表面春风含笑

帐后则暗藏着无数刀斧手

杀机四伏。有的脸皮价值连城

赛过身家性命,有的一文不名

为了一点蝇头小利

瞬间就可以撕破脸皮,六亲不认

尊贵的脸皮,需要权势奠基

及俗世的砂纸时刻打磨

光鲜照人。廉价的脸皮,见利忘义

一阵风就能吹落在地

遭万人踩踏,最终随风而逝

如今地球上的脏水、污水和苦水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的脏水、污水和苦水

都往大海里倾倒

但大海的消化力惊人

远远看去,只有吞咽脏水、污水和苦水的入海口

比较浑浊,越往深海里走就越清澈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可是,如果你亲自尝一口海水

才知道,大海心里的苦涩,无人能及

一条河的拐弯处

河的走向注定了,她的命运

必须是曲折的。没有一条河可以

一根肠子通到底,就像那种口无遮拦的人

一张嘴就泄露满腹机密

一条河有无数的拐弯处。黄河有九曲十八弯

荡气回肠,也给人无限遐想和诗意

在一条河的拐弯处,鱼虾聚集

当然也泥沙囤积

摸鱼的人总爱往河的拐弯处跑

漩涡在拐弯处,暗礁也总是在拐弯处

就像歹人喜欢躲在暗处,突然发动袭击

令人防不胜防

河的拐弯处就是河的胳膊肘,既不会往外拐

也不会给人可乘之机。如若你想把一条河的拐弯处

强行拉直,河首先就将你

收编,成为河底的一粒细沙

凶 器

口齿锋利的刀子,常常蒙受不白之冤

人们普遍认为

刀子都有可能成为杀人凶器

事实上,大多数刀子

大多数时候要么躺在刀鞘里修行

要么在为人类疲于奔命

佛说,万物皆有可能

成为凶器。譬如

一块普通的石头,躺在地上

就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我们谁也不会将它放在眼里

直到某天,它突然跳将起来砸在某人的头上

一下子成了杀人的凶器

因而备受世人瞩目。一根木棍也是如此

一个平时被人称为懦夫的人

如此。我们呼吸了亿万年的空气

还是如此。对了,还有那些注射进人体

救死扶伤的药水

吃进婴儿肚里的奶粉

倒进锅里的滚油

以及许许多多我们赖以为生

无比信赖的东西,起初谁也想不到它们会成为

谋财害命的凶器

会突然一夜之间变得面目狰狞

成为人们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无处不在的凶器,杀人于无形

越来越温柔的夏天

山一样巍峨的乌云

似乎要将大地压垮

狂风横扫,仿佛要扫除世间一切牛鬼蛇神

荡涤出一个干干净净的世界

行人加快脚步

想找到一处可以躲避暴风雨的庇护所

树们在风中摇摆不定

却无处可逃。儿时挥之不去的心里阴影

暗示每一次暴风雨

都是末日降临

但现在,地上的落叶尚未被风

清扫干净,麻雀也还未飞到窝边

蚂蚁刚刚逃到洞口,顷刻间便又云开日出

一场经过无数次精心谋划布局的大雨

被一阵毛毛细雨草草收场

整个夏天,我居然没听到几声

让人肝胆俱裂的雷霆

乡 野

往城外走,仿佛有一把筛子

越往村庄的深处,越往大地的深处

声音越少。最后只剩下了

牛哞。鸡鸣。狗吠

母亲唤儿吃饭的声音,以及农民

锄地的声音,对了

还有阳光跑过耳边呼呼的声音

在乡野,一切都是安静的

坟墓与活人的住房

互为比邻,一般情况下井水不犯河水

更多的时候,是活人

将死人的坟墓一点点侵占

劈为种植粮食的土地。所以我看到的坟堆

大多破烂不堪,野草也落井下石

乘虚而入,将大地的一个个脓疮

装饰得看不出是山丘

还是那些孤魂野鬼的居所

好在我的脚步暂时是自由的

可以随意乱走而无人干涉

好在我的目光可以无所顾忌地四处张望

而不被怀疑心怀叵测

在乡野,一对相携进城

顶着斜阳回家的老夫妻,让我知道了

什么是贫寒的幸福

野地里焚烧的庄稼秸秆

让我明白了,大地是如何

用自己的血肉,温暖自己

喊 魂

一整夜,那个人都在我的梦中

乱来乱去。我的梦

是空旷的,比冬天的旷野都空

只有几棵老树,几粒寒鸦

以及吹不尽的秋风

这些挟枪带棒的秋风,不会为我们带来什么

只会将我们人生的一半

越吹越远,远到像一个丢了魂的人

一个丢了魂的人,则如同村庄夜色里

那粒化不掉,也析不出的寒鸦

它的叫声,嘶哑而苍凉

像一张粗粝的纱布,反复打磨着

人们的听觉。它在代替衰老的母亲

为某个人喊魂,替一个人

找回丢失的魂魄。可是村野太空

空到无所依凭,空到像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只剩下了疼痛

和秋风一样的呼吸

连一缕小小的幽魂,也难以附着

只好随风飘走,如一只

断线的风筝,不知将飘落于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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