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意象与民族精神的文化诠释
——彭学明散文论
2018-11-12张建安
张建安
湘西多民族杂居,优美的自然风光和民情风俗赋予这块土地以奇特的审美想象质素,彭学明的散文大多是以湘西为题材,书写民族风情,诠释文化精神,他显然是在着力营造湘西这片独特的南方诗意想象空间。如《湘西女人》《边边场》《踏花花》《祖先歌舞》《庄稼地里的老母亲》《住进城来的老母亲》《秋收散板》《脊背上的轿歌》《白河》《赶秋》《阳光》《打亲家》《吊脚楼里的人物》《挑葱会》《走凤凰》《石头上的歌谣》《流水》《跳舞的手》《鼓在说》等,几乎都在全国引起过强烈反响。特别是长篇纪实散文《娘》以质朴的文笔、诚挚的情感,叙述母亲一辈子的苦痛和深度解剖“我”的自私与任性,而被誉为中华全民道德教科书。
考察彭学明散文的创作,笔者集中关注四个“视点”:
一、歌吟湘西女人,赞颂大自然的美丽精灵
(一)柔美纯真的品性
阅读彭学明的散文,让人感受最深的是他那字里行间跃动着的生命激情,在他的笔下,湘西女人是一道亮丽的风景,青山绿水赋予湘西女人聪慧灵巧与娇憨秀美。
作者在作品中常常将女性视为大自然的精灵,将女性之美与自然之美融合在一起,在他的笔下,女人给朴素的大自然增添了灵性,给平凡的日子带来生机与活力。无论是春光中,秋景里,或雪野上,似乎到处都有女人的身影,很明显,湘西女人是彭学明写作的一个重要主题。在湘西,女人虽然要承担繁重的体力劳动,但她们在生活中却有清澈的小桥流水,更有大自然的天籁之音滋润:
湘西的女人朴实、土气,一如山里的一颗石头或山花,没有丝毫人为的雕琢和装饰,不管风怎么吹,日怎么晒,雨怎么淋,活计怎么磨,湘西女人都是水灵灵的、风姿绰约的,洋溢着最为引动人心的生命气息。
《湘西女人》
湘西女人最能打动人心的地方在于她们的“纯粹”,她们虽然在生活中烟熏火燎,有日复一日的劳动重压,但她们始终不改身上的淳朴、纯真、率性和善良,这些来自大山的精灵和天使,她们因为劳动而变得更加真实。
但真正体现湘西女性精神特质的还是她们在日常习俗活动中、情爱嬉戏中显示出活泼浪漫的天性,她们或妩媚多情,天生丽质;或率性天真,朴实爽朗。她们没有传统礼教条条框框的约束,她们活得很本真,她们的天性与爱情并行不悖。
湘西女人无拘无束,她们的情绪自由奔放,没有伪饰,没有做作,在真诚和热情中充分呈现出生命的活力。
在湘西,男女关系是一种自然和谐的情绪的外泄,看彭学明是这样写男女情人约会的:
那些情人,常常在河边或者林地的一块岩板上等着,守望这些即将翻山越岭而来的爱情。脚下的水,水底的鱼,都像女人曾经的手掌抚摸着他的心,当女人的铃响摇近时,情人站起来,对着她们打一声响亮的“喔——喔”,靓丽的湘西女人就竖起了耳朵,亮了眼睛,笑着一起响应“喔——喔”。于是,男人又“喔”,女人又“喔”,整个河谷一片“喔”声。没有山誓海盟,没有花言巧语,湘西的男人跟女人就这样面对我们宣传爱情。
《湘西女人》
这是彭学明在湘西男女见面中选取的一个常见的场景,这简直就是一曲天地之间自由而富有野性的爱情牧歌!
(二)坚韧顽强的精神
彭学明深谙湘西女人美的形态、美的内蕴和美的真正意义,她们的美,是在艰难劳作和生活重压下磨砺出来的。
那身处大山深处的湘西少数民族,她们简单纯朴却充满诗情画意,劳动艰辛沉重却洋溢着欢声笑语。她们生长在山高路陡、地旷人稀的自然环境中,敬神爱美,意志坚强,面临各种生存挑战而不言放弃,背负着历史的重轭却从不叹息。过去的岁月里,由于湘西的男人在沅水里闯荡,无暇顾家,有的还永远回不了家。在那匪患岁月里,他们的男人不是上山为匪,就是被抓去当兵,生活的担子全部压在了女人的肩上。湘西女人主内又主外,她们是一个女人,同时又是半个男人,除了传宗接代的事情不能单独完成,湘西女人的能干不输一个完整的男人。她们具有沅水的韧性,同样具有湘西男人的乐观和血性。湘西男人在大山里跋涉,在激流里打拼,湘西女人照样在用自己的双手征服山水,并且用自己的双肩,靠韧性支撑起家里的吊脚楼。湘西女人的韧性是出了名的,哪怕上苍只给了她们站立一只脚的生存空间,她们照样可以笑对生活。你几乎很难看到她们歇息,晚上即使睡得再晚,早上起得最早的依旧是女人。
那些艰难行走在山路、田径的乡村女人,步履沉重而坚实有力,躬腰曲背却韧劲十足;在生活的重压下她们没有了女性的娇嫩和苗条,她们无从保养,她们变得粗糙,然而,那重负下扭曲的身形,却让人领受到一种撼人心魄的美感。这种美,柔韧,坚强,饱含着创造生活的热情和不屈不挠的生命的力量。作者撷取的一幅幅劳动画面,逼真地再现了湘西女人的生存现状,用笔凝练而沉重,表达了内心深处对这些女性的崇敬、关爱和心疼。这些负重的女人,她们都有着一颗宽容而善良的心。她们承受着生活巨大压力而没有怨天尤人,她们出力出汗而不会依附于人;她们用劳动,获取生存的资源,她们用劳动,得到世人的尊重,而艰辛的劳动,也使得她们意志顽强,心胸宽广,无私而忘我:心里装着的,是亲人,是他人,是所有她们爱着或需要帮助的人。
湘西女人不仅柔韧似水,而且坚韧如山。作者在描写湘西女性的劳动时,总是为这种繁重的劳动营造一个景色优美的背景:鸟鸣动听,阳光灿烂,常常是在清爽的晨风里开始一天的劳作。但这一切都无法消除劳动本身带给她们的艰辛和苦难。作者塑造得最为感人的,是那些负重而艰难前行的女人形象。
在彭学明的散文中,母亲是湘西女人的典范和代表。2011年10月彭学明发表长篇纪实散文《娘》,在全国产生了持久的影响。
《娘》从父亲抛弃母亲和自己开始写起,真切描述了湘西大山深处一位中国母亲遭遇的前所未有的屈辱和苦难,全景记录了母亲牺牲所有的名誉,以血泪和生命抚养孩子、护卫孩子,以品德和精神教育孩子、培养孩子的经历与恩典。
《娘》真实地反映了上个世纪作者母亲历经苦难,把自己拉扯大的过程。因成长过程中留下的阴影,让他误解了娘,甚至怨恨娘,作者和娘的“战争”最终以“娘”的去世结束,而作者的忏悔和反思则由此开始。在这个长篇散文中,彭学明回忆自己的青少年时期,母亲为了养活儿子,让这个读书好的孩子上学,几次改嫁。然而就是这个为了孩子活下来,活得好,可以抛弃爱情、抛弃名誉甚至自己生命的母亲,在儿子成年以后,却并没有得到他的理解。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中,作者因为母亲而产生的耻辱感,从初中懂事时开始萌生。
在作品中,作者毫不隐晦地拿起利刀,剖析自己的过错——不考虑母亲的感受,把母亲硬生生从她习惯的乡下接进城里住,每天回家沉闷以对,把在外受的气全发泄在母亲身上。谈恋爱了,女朋友家住在离自己家不到300米的地方,自己却在女朋友家一住就是几乎一年,甚至在举行婚礼时,都没有让母亲到场……母亲遭受社会和儿子的双重伤害与摧残,饱尝人世万劫不死的伤痛与辛酸,却依然充满百折不挠的顽强与坚韧、如山似水的博大与善良、穷且益坚的乐观与豁达!作者从良心、灵魂和人性深处,刀刀见血的解剖,完全彻底地反省,真实坦荡地叙写自己因为某些“顾虑”与“自私”,做出种种对母亲的“不孝”和“伤害”的行为,叙写母亲的忍辱负重和内心的苦痛,从而引起广大读者的共鸣与反思。作为儿女,我们应该怎样才能更好地善待父母、珍惜父母、孝顺父母,这也许就是《娘》不可多得的社会价值和警世意义。
《娘》文笔质朴而简约,情感真切而深沉,其浓郁的湘西特色,生动的语言风格,以及看似随意实则匠心独运的构思,使作品具备高超的艺术品相和艺术光芒。
在彭学明散文中,明显存在着女性崇拜倾向,他认为女人是美的化身,是自由的象征。她们热情坦率,敢爱敢恨,能歌善舞,风情迷人;她们也忍辱负重,吃苦耐劳,田间地头劳作不息。她们大多无名无姓,操心着,牵挂着,是她们的努力和坚强,才使得那苦难的日子能长长的过下去。
二、抒写流水意象,寄寓别致的哲学情怀
水在中国文化心理结构中是一个古老而原始的意象,水也是人类的生命之源,自古以来人们对于水有一种别样的情感,前贤往圣多喜欢用水作为意象对抽象的问题进行阐释,赋予“水”这种客观物质以深刻的哲学意蕴。
孔子说过:“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老子论“道”时也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他认为人生的最高境界是水一样的境界。不难看出,在中国文化的儒道两条思想长河中,儒家看重的是道德性情,道家则看重的是其本性中与“大道”精神相契合的共同点:“无为而无不为”,它唤起人们的是一种超越世俗的情怀。不但是玄妙的宇宙之道和深刻的人生哲理通常用水作为承受的载体,诸多的兵书中也离不开水的暗示,《孙子兵法》中有“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之说。
今人在形容柔性之美时也通常用到“柔情似水”,在形容力量浩大时说到“汹涌澎湃”等等,而水的这些多种状态下的诸多形态,暗合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朴素的辩证法思想和天人合一的生命理念。
湘西大地崇山峻岭、河网密布,山青水秀,冠绝天下,人们在此居住以水为邻,出行是以水为路。生长于湘西的彭学明,其散文中到处浸润着水的气息,从白河到猛洞河,从酉水到沱江,或明丽如画,或温柔如女,水简直成为了他故乡的最重要的情感寄托。
彭学明擅长写景,常常赋予山山水水以人的品格与性情,而其中喻体用得最多的是女人,譬如描绘流水:
水的脸是薄的,薄得如一丝透明的蝉衣,什么宝贝玩艺儿全都看得见。清清秀秀的一张脸,全是古典美女而淑静,一颦一笑,如落英缤纷的唐诗宋词,淅淅沥沥,勾人心魄。
《猛洞河水色》
在这里,女人与流水融为一体,灵性泛动,千姿百态,风情万种,滋润着自然、历史和湘西人的生活。彭学明用流水的高洁品性,表现湘西女人美好的心灵和丰富的精神世界。
由于湘西特殊的地理条件,作家往往形成一种独特的精神风貌和生存体验。不独彭学明如此,其他湘西作家亦如是。湘西作家笔下的“水”经常和女人同时出现,水和女人在他们的作品当中经常互为衬托,互为背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美得令人心酸泣下,这画面里也是一个在水边等待的女子——水边女子简直就成了文学传统中的重要意象,这是两个意象的画面组合。沈从文《边城》中的翠翠更是把湘西女子的痴情和美丽推到了极致,翠翠最后也与在她之前的所有爱情悲剧中的女主人公一样:相爱,却不能得其所爱,只能默默地等待着——“也许明天回来,也许永远也不会回来。”
优秀的文学作品常常以哲学为底色,或者含有哲学的因子。假如文学作品只单纯追求审美性、生动性和形象性,而缺乏人性和哲学的思考,那是没有多少文学价值可言的。在彭学明的文学世界里,水是有生命的,他经常无意间将江河看作湘西世界里可以和其他生命相互交流的个体。如在《白河》这篇散文的开头,作家在介绍白河的来历时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白河就躺在这大山深谷,流淌在这一方天地里。”是的,水是有生命的,水是这片天地的主人。千百年过去了,土地还是那片土地,河流还是那条河流,可耕作这片土地的人们却换了一茬又一茬。
在《流水》一文中,作者对于水的赞叹也是在无限遐思之中完成的,“流水是水,流水是书,流水是岁月,流水是粮食”,“流水是一条月光下谚语及真理”。他愤怒于人类对流水的辜负与虐待,认为人类“割不开对流水的莫逆亲情”。水因流动而不腐,因而流水是生命、是人类永恒的象征,这是彭学明在对山水的欣赏中所获得的感悟与精神上的滋养,显然,这种精神上的升华带来了超越了具象的哲学色彩。
三、描画边城小镇,透视古朴的人文理想
小镇,一般集合了一个地域的风土人情、建筑风貌、人文景观等,它不是城市,但也不是农村,它是乡民交易的比较集中的场所。这里的信息不是那么闭塞,这里也没有城市那种市井庸俗之气,因此常常成为文人心中所追慕的精神家园。彭学明在他的散文《边城》中说:“这并不是一个城市,只是湘西边地一个很美很美的集镇。”基于此,彭学明对集镇情有独钟,古丈,保靖,凤凰,桑植,浦市,湘西这些小城镇在他的笔下灵性泛动、风情独具,而字里行间,不时闪现着的时代风云,这无疑增加了小镇的厚重。这些掩映在大山深处的偏远小镇,还有那些散布在崇山峻岭中的土家苗寨,通过彭学明的描述,成为人们解读湘西密码的钥匙,充溢着湘西人的生命情趣、展示了湘西社会发展的历史进程。
如,彭学明以诗性之笔描画一个日常生活化的浦市:
街道上生长的各种色调的民居,民居上横斜出的各种色调的物件,物件上高挑出的各种颜色的配饰,都成了一团团的彩墨,在宣纸上洇润、浸染。不说别的,就说墙,黑的、褐的、白的、灰的、灰白的、灰黑的、褐红的,多种颜色。一道道光把墙壁釉得锃亮锃亮的。一道道雨把墙壁洗得沟沟壑壑的。一阵阵风把墙壁吹得冷凝沧桑的。还有一缕缕菜香和炊烟,把墙壁熏得温温暖暖、古道热肠的。
《如果爱有轮回,我在浦市等你》
这些浸润着作者主观情意的诗性描摹,以审美的眼光表现小镇的精致,小镇的温润与小镇的和谐,在彭学明的笔下,小镇的建筑格局都被赋予了一种特殊的文化品格。小镇的建筑在历经长期风雨冲刷后愈加富有韵味。
看得出来,在彭学明的意识里,现代化并不是湘西小镇的关键词,现代文明也很少出现在彭学明的湘西散文世界里。这显然是彭学明出于策略性的考虑。客观地说,湘西的确是一块穷乡僻壤,它远离湖南省会长沙,居民生活的地区也多被大山阻隔。但湘西这种偏僻、原始与落后却往往特别具有人文的意义。在这里,山水明丽,古色古香,一砖一瓦都透露着现代文明所缺失的因子,这里生活着苗族、土家族、侗族、回族等少数民族,民俗文化繁复多样,民族民间文化源远流长,那些富有传奇色彩的民间故事、欢快优美的民歌、花灯等都形成了独特浓郁的地域文化。至于巫神、祭祀等文化活动则更能把现代人带回古老悠远的历史和精神空间。
这些小镇的历史虽然没有风云际会的波澜壮阔,但作为大山深处、江河之滨的边地集镇,却保存了一代又一代山民的集体记忆,这些浓缩了诸多集体记忆的小镇,充溢着湘西人浓郁的生活情趣和风干了的历史。
四、记述多彩民俗,传达悠远的文化命脉
民俗是我们人类在认识和改造自然与社会的过程中形成的一种心理经验,这种心理经验在时间的磨蚀下,最后积淀而成一种集体的心理习惯。正如钟敬文所言:“民俗是指人民群众在社会生活中世代传承、相沿成习的生活模式,它是一个社会群体在语言、行为和心理上的集体习惯。”虽然民俗是群体在较长一段时间里无意识中形成的,但它却能顽强地支配着这个群体的言行和思维。
彭学明的散文热衷于表现少数民族文化的风俗人情,如祭祀、歌谣、娱乐方式等等,这些都是他写得传神而出彩的地方,也正是在这个方面,其语言天赋得到了酣畅淋漓的表现——那些令人心荡神摇的异族风情在他的文字里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我是湘西的孩子,我是湘西的根。在一代又一代文人的笔下,湘西俨然是一个世外桃源。山是一尘不染的绿,水是一尘不染的清,情是一尘不染的真,而赶秋、边边场、挑葱会、踏花花、找莫比、哭嫁等燃烧着浪漫的爱情节日和放蛊、落洞、赶尸、辰州符等极度神秘的民间文化,更是让湘西笼罩着一种奇异的民族景象。我庆幸我生在这样一个美丽的世外桃源,很庆幸我从小就被如此纯洁、浪漫和神秘的民间文化熏陶。”
《鼓在说》中那排山倒海样的浓情蜜意,那抒情诗般的独创语言和急促跳跃、潇洒通脱的行文节奏,炽热的态度,坦诚的表达,对本民族生活方式的由衷赞叹,永不言悔的执著……这些彭学明创作上的特点,它们集中在一起,产生神奇的效用,形成了彭学明作品的个人风格和艺术魅力,也使得他笔下的湘西风情别具一格,能从众多民族风俗画中脱颖而出。
彭学明写土家族的摆手舞,也写茅古斯舞,跳马仪式,苗族的赶边边场,和具有湘西地域性特点的整后生、采花鞋、踏花花等民俗。在这些直接描摹民族风情和地方特色的作品里,读者看到了人的精神气质和情感表达方式,作者写出了男女之间热烈而毫无掩饰的爱情。在具有民族狂欢节性质的踏花、跳舞、采鞋、挑葱这些活动中,青年男女尽情绽放自己的美丽,抒发自己的情感,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和野性美:
踏,一朵朵花踏成花瓣了。踏,一瓣瓣花踏成花沫了。花朵,一地细碎的红唇,在脚下睡满。几千几万的人流,踏啊,涌啊,挤啊,摸啊,拧啊,掐啊,你推我揉,你追我赶,混水摸鱼。那些男的女的,都会在一堆堆倒下时,顺势用手抱紧对方的身,用嘴封住对方的唇,然后就记住对方了,期待着抽出身子,去完善爱情。……一坪坪的青草被练倒,一坡坡的树叶被练落,偶尔也有一垄垄麦地被练平。花,一个包藏祸心的媒人,引诱湘西的男女恋爱,引诱湘西的男女萌动春情。
《踏花花》
在这段文字里,民族风情的呈现场面宏大,人性的张扬在这种尽情的宣泄中得到极致的表达,这是一种无需节制的群体性情感汇融,浪漫、随性而又无拘无束,这是一种真正的人性解放,更是生命的光辉在天地之间的展示,这是留存至今的淳朴的远古遗风。
当然,彭学明在散文中所要表达的绝不只是湘西风俗和娱乐活动本身,而是要通过这些民俗风情,写出湘西女人在娱乐活动背后所透射出来的精神气质,那些少数民族的舞蹈大多是集体性的狂欢,她们在一起尽情放肆和宣泄,毫无掩饰地表达他们的爱情,绽放自己的美丽,展示她们生命的活力和原始野性。彭学明意欲借此为读者传播一个动感的湘西,一个充满情爱和浓郁的诗情画意的湘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