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私学的特色
2018-11-10蒋娟
蒋娟
摘 要: 南朝时期,官学教育因社会动乱、战争频仍、朝代更替频繁而时断时续,私学则因其灵活多变获得空前发展,并呈现出时代特点。南朝私学既有门阀士族家传的士族家学,又包括私学家聚徒讲授,其教学内容既有儒家经典又包括释、道思想及文、史、历法、天文等学科,并产生了学馆这一特殊的教育形式。
关键词: 南朝 私学 特色
私學是相对于由官府承办的官学而言的,既包括私家学者收授门徒,又包括具有家传性质的家学。南朝仍沿袭魏晋时期的社会动乱、朝代更替频繁的特点,因此,官学时断时续,私学展现出勃勃生机,成为传授知识、繁衍学术文化之地。
一、士族特色显著
士族又称门第、世家、贵族、名族等,是世代为官的名门望族,南朝皇权对士族的依赖甚于士族对皇权的依赖,士族阶层大多是文化精英,为保持家族较大的政治影响力、较高的文化水平,他们有能力、有条件也有必要世不替业,将家族学术特长,如儒学或文、史、玄、书、画、医、技术等传承下去。因此,家传成为士族子弟最主要的学习途径。
贺玚世以儒学显,礼学是他们家族的强项,两个儿子和弟弟都继承了他的学业;王淮之出身于琅琊王氏,其曾祖父王彪之精于朝仪,自是家世相传。这两家都因世传为最高统治者所重的礼学而居高位。此外,陈郡谢氏、琅琊王氏、兰陵萧氏、彭城刘氏都是南朝著名的文学世家。
谢氏在东晋时就以文学著称,进入南朝,仍人才辈出,其中以谢灵运、谢朓文学成就最高,谢瞻、谢庄、谢举、谢览、谢贞等也颇有文名。他们一般在六七岁的时候就能属文,一旦被家长发现其具有文学潜质,即被重点培养。琅琊王氏是东晋的一流士族,到了南朝,除了王淮之所在的一支以礼学闻名外,还有一支以文学闻名,那就是王筠及其祖辈,他们七代爵位相继,人人有文集,可见其家学之深厚。
兰陵萧氏是齐、梁的皇室,本以军功起家,后逐渐从文,尤其是在梁武帝萧衍的鼓舞、带动下,萧氏转化为文化士族。其中南齐豫章文献王萧嶷之子萧子恪兄弟五人文学成就最为突出:萧子范制《千字文》;萧子显撰有《后汉书》、《南齐书》等历史著作;萧子云著有《晋书》、《东宫新记》,并擅长草隶书,他的儿子萧特也善草隶。彭城刘氏为南朝宋皇帝宗族,宋建国后刘氏渐渐发展为新兴士族,即使在刘宋灭国后,彭城刘氏仍能保持其士族地位。刘氏在刘孝绰这一代文学成就最高,刘孝绰祖父刘勔以“少有志节,兼好文义”闻名远近;刘孝绰伯父刘瑱精于书画,他的许多画都是收入画册、载之于史为当世称颂,亦令后人仰慕的艺术珍品;刘孝绰的父亲刘绘,齐时掌诏诰,其“音采赡丽,雅有风则”。生长于文化氛围如此浓厚的士族家庭中,从小就耳濡目染,刘孝绰兄弟及子侄都有文才,皆能作文。
除了亲自教育子弟外,一些士族还将自己的处世、治学心得写成文字,留给子孙,表达他们对子孙的殷切希望。这种教育子孙的形式在南朝十分盛行。据文献可考,至少有三十余篇,如:雷次宗的《与子侄书》、颜延之的《庭诰文》、徐勉的《诫子书》、张融的《门律自序》、王僧虔的《诫子书》、王褒的《幼训》等,颜之推还将他的教子经验写成家训,成为后世家教的典范。
二、私学家聚徒讲授
自春秋以降,形成“天下失官,学在四夷”的局面,私人讲学之风便兴起了。南朝时期,官学教育由于战乱频仍经常停废,但私人讲学未因此停滞不前,相反,随着儒家思想一统天下的局面被打破,私人讲学因此挣脱了两汉以来独尊儒术的羁绊,按照社会的需要确定其发展重心。南朝政权对教育的提倡,为学者聚徒讲学提供了较为轻松的社会环境。
以讲学地点分,有的讲授者专门建有学舍,有的以居宅为讲授,还有的私学的讲学地点为地方官为他们提供的学馆。如关康之,“以坟籍为务。四十年不出门”,即在家中教授;伏曼容还在家中模仿佛家讲经的形式,“施高座于听事,有宾客辄升高坐为讲说”;杜京产于始宁山开舍讲学;沈麟士隐居吴差山,讲经教授,从学者在他的宅子边上依次建立屋宇;伏挺三世同时于居处聚徒教授;明僧绍,隐于长广郡崂山,聚徒立学;顾欢,于剡天台山开馆聚徒;诸葛璩,“性勤于诲诱,后生就学者日至。局宅狭陋,无以容之。太守张友为起讲舍”。吴苞,聚徒教学,始安王遥光、右卫江祏于蒋山南为立馆。
在从事私人教授的学者中,有的无意仕宦,专以讲学为务。如关康之、沈麟士、顾欢、徐伯珍等隐逸之士皆绝意仕途,他们多选择隐居乡里或山林,以聚众教授为业。有的私学家因为仕途不顺,不被官府任用或被罢官,以讲授为业。还有的是在职学者,因学问高深为后进仰慕,很多学子慕名向他们请教,拜他们为师,如:沈德威为太学博士、国子助教,他“每自学还私室以教授”;王元规陈朝时为南平王府限内参军,随南平王镇江州,四方学徒不远千里向他请教的人常常成十上百;身为国子博士的崔灵恩也聚徒讲授。
南朝私学的规模虽不及两汉时动辄成千上万,但几十人以上的还是很多的。如刘瓛的私学生常常有数十人。跟从沈麟士学习的学子每批有几十到几百人不等,跟从徐伯珍授业的学生前后共有上千人,听伏曼容、崔灵恩等官吏讲说的也大数百。
三、教学内容丰富
无论是家传还是私人聚徒讲学,这一时期的教学内容仍然以儒学为主,因为门第是靠儒学起家的,家传儒学,可以使家传得以承继,而且儒学毕竟是官方学术,掌握它于立身安命便有了保障,这种观念在南朝还是根深蒂固的。裴昭明在家教上就是持这样的观点,他说:“人生何事须聚蓄,一身之外,亦复何须?子孙若不才,我聚彼散;若能自立,则不如一经。”但魏晋南北朝的风尚毕竟发生了变化,学术的追求随之发生了变化,玄学、佛教、道教的流行给士族以新的精神寄托。南朝梁代王褒在《幼劝》中发表了当时具有代表性的观点,为维护门第,周、孔之教不可丢,但老、释之谈必须兼行。南朝的私学教授者也多儒、道兼通,儒、道兼授。如吴苞是继刘瓛之后的又一大儒,善《三礼》,也善《老》、《庄》;徐伯珍不仅明于经史,“游学者多依之”,还“好释氏、老、庄、兼明道术”。沈麟士博通经史,“重陆机《连珠》,每为诸生讲之”。徐孝克居于钱塘佳义里时,“每日二时讲,旦讲佛经,晚讲《礼传》”,并授儒、佛两家学说。
行老、释之谈,必须有一个与之相适应的载体,传统儒学注疏形式在当时显然不利于人们情感的自由释放,自曹魏父子倡行文学以来,皇室宗亲,无不竞慕文学新风流,加之魏晋清谈的盛行,更为文学发展推波助澜。门阀士族一旦在政治上不想有所作为,便转向文辞的追逐。膏粱子弟,耻文不逮。而以家族能在文学方面独树一帜,这在当时是颇为风光的事。如前文提到的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彭城刘氏、兰陵萧氏都是南朝著名的文学世家。
这一时期,教学内容的丰富还表现在一些为传统观念所不齿的学科纷纷进入南朝私学领域,如史学、天文、历算、数学、医学、占卜等学科,在私学领域很有市场。如裴松之注《三国志》,其子裴骃传其史学,注《史记》,其曾孙裴子野撰《宋略》,三人被称为“史学三裴”;《南齐书》卷五四《高逸传》说,臧荣绪潜心历史研究,“括东西晋为一书,纪、录、志、传百一十卷。隐居京口教授”,可以看出是以传授史学为主的私学。祖冲之所在家庭在数学、历法和机械制造方面成就较高,其祖父宋代时为大匠卿,其子祖桓幼年就传习家业,用立体几何中的一种方法求得球体体积的正确公式;宋时徐熙好黄、老,精心研习《扁鹊镜经》中的内容,成为名医,并世代相传,家门中名义辈出。由此可见,南朝私学摆脱了独尊儒术文教政策的定向控制,根据社会发展实际需要和学者的学术专长,多角度地选择私学的发展重心,形成了多学科教育格局。
四、学馆盛行
學馆是魏晋南北朝后期出现的一种新型教育机构,尤其是在南朝,学馆的兴起成为教育兴旺的标志。学馆是以学者的学术专长为标榜,以朝廷资助为依托的教育机构,其主持者为学者,办学宗旨依据学者的学术特长而不局限于朝廷的文教政策,招生也没有门第之类的限制而面向寒门庶族,具有私学的某些色彩。但学馆又不完全等同于私学,它是由朝廷出面主办,主持学者由朝廷聘任,并配有一定编制,师生均享有一定的待遇。
南朝学馆这一独特教育机构的出现,最直观的原因是南朝统治者意欲从寒门庶族中广泛招纳人才所致。《隋书》卷二六《百官志上》记载:“天监四年,置五经博士各一人。旧国子学生,限以贵贱,帝欲招来后进,五官生皆引寒门俊才,不限人数。”由此可见,南朝统治者急切渴求人才,而门第的限制使广大寒门庶族无法进入国子学,影响人才培养,学馆正是解决这一矛盾的产物。学馆能够适应多学科的学术发展需要。《南齐书·礼制上》说:“寻国之有学,本以兴化致治也。天子于以咨谋焉,于以行礼也。”作为国家象征的国子学和太学,是封建统治者培养接班人及推行教化的场所,尊儒读经是其办学宗旨。南朝动乱的社会现实使统治者不能忽视儒学之外的其他思潮的影响,也不能排斥历史、法律、科技、文学等各方面的知识,而学馆以学术为重的方法方针能够满足多学科发展的需求。从兴学效果看,国学难以适应魏晋南北朝那种动乱的社会局势,以致时兴时废,收效甚微。借助私学基础,朝廷给予一定的帮助开办学馆,省时省力,干扰小,见效快。而且学馆的形式比较灵活,对推动学术发展比国学有利。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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