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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夫林·沃小说《旧地重游》中的庄园形象

2018-11-10叶少晖

文教资料 2018年18期

叶少晖

摘 要: 庄园书写在伊夫林·沃小说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本文以《旧地重游》中的布赖兹赫德庄园为着眼点,分析喷泉、中国式客厅及小教堂等建筑意象,探讨沃小说创作与英国庄园文学传统的内在联系。庄园寄托着沃浓郁的悲观思绪,折射沃严肃的道德忧思和社会关怀。

关键词: 伊夫林·沃 《旧地重游》 庄园形象

一、引言

《旧地重游》是英国著名小说家伊夫林·沃的杰作,曾在兰登书屋《当代文库》(1998)评选出的20世纪百部最受欢迎英文小说中榜上有名。根据《旧地重游》改编的《故园风雨后》讲述了三十年代伦敦近郊布赖兹赫德庄园一个天主教家庭的命运浮沉。1981版的11集迷你剧集风靡英伦,佳评如潮;2008年,再上银幕。国内伊夫林·沃研究对这部小说关注较多,但是评论焦点主要集中于小说的叙述艺术和宗教主题。实际上,在深刻尖锐的讽刺叙事之下,沃传达了对20世纪初英国社会发展的诸多思索,包括传统道德的衰微与现代文明的迷惘等热点议题。庄园作为英国社会的象征,承载着民族命运的发展境况。沃的作品中有着形形色色的庄园,如《衰落》中沦为经济剥削基地的拉那巴城堡与现代文明改造下面目全非的国王的星期四,《一把尘土》中抱残守缺的赫顿庄园及《荣誉之剑》中饱受战争摧残的克劳奇巴克城堡等。本文以《旧地重游》中的布赖兹赫德庄园为着眼点,挖掘小说中丰富的庄园意象,考察伊夫林·沃小说创作与英国庄园文学传统的内在联系,以更好地理解沃小说的内涵。

二、伊夫林·沃与英国庄园文学传统

作为英国文化的精粹,庄园的概念已经超过居住使用和建筑审美本身,进而成为身份的象征,背后蕴含的是阶级地位、道德观念、家族实力和生活方式等[1]。无论是现实生活还是文学作品中的庄园,都承载着英国社会浓厚的贵族情结和精英主义思想。自16世纪以来,英国文学便开始频频描写庄园,以之为诗歌的抒情对象和小说故事的场景,由此塑造出英国文学中特有的庄园形象。以本·强森和安德鲁·马韦尔为代表的17世纪诗人在作品中极力赞颂庄园,呈现出田园牧歌式的美好景象。自18世纪到19世纪前期,以简·奥斯丁、勃朗特三姐妹、乔治·艾略特和托马斯·哈代等小说作家群,既描绘出了辉煌盛世的奢华与欢快气象,又不免弥漫着一种幻灭与悲凉气息。至19世纪中后期和20世纪时期,包括伊夫林·沃在内的现代作家开始解构庄园意识形态[2]。一战、经济大萧条和二战等社会巨大变革使得庄园的命运发展更加飘忽不定。正如沃在1959年《旧地重游》再版序言中所写的:“在一九四四年春天,不可能预见到人们对英国乡村住宅有现在这种热衷崇拜。那时候,人们似乎觉得那些是我们民族的主要艺术成就的古老宅邸注定了要像十六世纪的寺院一样颓废衰败。”[3]沃笔下的庄园荒诞怪异,与昔日的辉煌荣耀格格不入,如此衰微颓败的庄园正是沃用于揭露现代世界中传统观念固化僵硬的利器。

三、《旧地重游》中的庄园形象

英国乡村建筑从头至尾一直出现在《旧地重游》的记忆叙事之中[4]。通过作品中布赖兹赫德庄园中的诸多建筑意象,伊夫林·沃刻画了传统旧秩序与现代社会文明的尖锐对立,描写了英国庄园的最后时光。有着贵族情结与精英思想的沃,并非一味地嘲弄或革新传统观念,而是更加怀旧感伤地叙述了庄园的衰败,以此激发英国民众对昔日民族文化的渴望和留恋。

喷泉在小说中反复出现,见证了布赖兹赫德庄园从辉煌走向荒芜的进程。高继海在《伊夫林·沃小说艺术》中指出,马奇梅因家的喷泉是查尔斯和塞巴斯蒂安度过田园牧歌般的暑假最理想的去处,也是查尔斯与朱莉娅感情之炽热的见证[5]。莱德回忆着过往,画面依稀如昨,“在柱廊里,塞巴斯蒂安就像现在这样仰卧在洒满阳光的位子上,我坐在他旁边一把硬椅子上,试着把喷泉画下来”。莱德沉浸在喷泉的壮观景色之中,“一连几個小时坐在喷泉前面,观察喷泉的种种阴影,追寻萦回不散的回声,尽情享受所有这些勇敢和创造的丰硕功绩时,就感到精神焕发,仿佛那在石雕中汩汩喷流的水真是生命之泉”。莱德与朱莉娅的世俗之恋也在喷泉的美景下悄然萌芽,“给她画像我从来不感到厌倦,在她身上永远能够发现新的富丽而优美的姿态”。然而,这样纯粹的欢愉和恋爱并没有持续太久,塞巴斯蒂安不堪精神重负而终日酗酒,朱莉娅也在家庭、婚姻和战争等问题的困扰下不得不终止这段感情。时隔多年,莱德再次回到布赖兹赫德庄园,眼前景象已是一片凄凉萧索,“喷泉装置有点破烂不堪,干涸的池里也扔满了烟卷”。莱德、塞巴斯蒂安与朱莉娅之间的关系破灭暗示着庄园最终衰败的命运,而喷泉正是这发展过程中的历史见证。

布赖兹赫德庄园的中国式客厅是小说最神秘和重要的场景之一。沃对中国式客厅的装饰有着细致的描写,四处弥漫奢侈豪华之感。年轻时的离经叛道再到年老时的改过忏悔,马奇梅因勋爵重返布赖兹赫德庄园,在儿时就梦想着“长大后要在中国式客厅睡一睡王后的床上”休养。随着生命的流逝,马奇梅因勋爵回忆起家族过往,坦言“很害怕一种前景—眼看着这所大宅子在眼前慢慢地颓败”。作为布赖兹赫德庄园的主人,马奇梅因勋爵还拥有着支配权,然而庄园的未来已经在风雨飘摇之中。多年之后,莱德跟随部队再次回到布赖兹赫德庄园时,这座静谧美好的乡间宅邸已经不复存在,成了临时的军营驻扎地。营指挥官不禁感叹道,“就它本身说,这个旧宅可真了不起,可惜毁得太厉害了”。战前的盛景与战后的疮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原本奢华典雅的中国式餐厅描绘成了“一家颇豪华的拍卖商店—日本式房间”。当军官四处巡视布赖兹赫德庄园,漠然地改造着这座历史悠久的老宅时,我们不禁黯然神伤,为英国庄园衰败的宿命扼腕叹息。

教堂在小说中起着非常重要的线索串联作用。莱德跟随塞巴斯蒂安第一次来访布赖兹赫德庄园时,曾如此描述:“整个内部曾经被抢劫一空,现在又按照十九世纪最后十年的工艺重新陈设和装饰起来。圣灯和一切金属器物都是青铜制品,这些物件的外面是用手工敲打出来的密密的细点。”当布赖兹赫德问起来访的赖德关于小教堂的看法时,赖德指出:“这个小教堂是它那个时代的一个出色的代表作。可能再过八十年,它就会受到极大的赞美了。现在也许是好的,但恰好不十分喜欢它。”战争爆发后,莱德返回魂牵梦绕的布赖兹赫德庄园,目光所及皆是废墟,只有这教堂历久弥新,“一个小小的红色火光—一盏有着凄凉图案的铜箔灯盏在礼拜堂的铜箔大门前重新点燃”,这点燃的不仅是布赖兹赫德庄园黑暗时期的亮光,而且是英国庄园传统存续的希望。此时能够体现庄园精髓的部分由客厅转变为小教堂[6]。莱德此前表现出的专业而苛刻的审美眼光让他只注重教堂本身的建筑价值,却忽视教堂背后承载的历史文化意义,经过多年绘画学习和生活后,莱德才真正关注到英国庄园正面临的发展困境。

四、结语

20世纪并没有给英国庄园带来良好的发展契机。战争、道德滑坡和精神空袭等现代弊端日益破坏着英国家庭,瓦解着社会结构。原本是社会经济文化中心的庄园,如今遭遇到分崩离析的危险境况,像旧世纪寺院一样消亡殆尽。沃并没有盲目地赞美庄园建筑以求奉承上层阶级,而是通过叙述庄园的衰败揭露上层贵族在这一历史进程中表现出的虚伪刻薄及冷漠无情。幸运的是,英国庄园并没有像沃笔下的庄园那般衰败。经过近些年的购买与修复,英国政府重新焕发了庄园活力,让各行各业的民众得以领略庄园的宏伟景象和历史传统。也许是沃在庄园书写中表达出的悲观思绪,激发了英国社会对民族文化与历史传统传承与保护的渴望。在当今变革时代,如何对待历史遗产依然是一个见仁见智的热点难题[7]。因此,研究《旧地重游》中的庄园形象,对于文明建设和文化传统继承等重大社会问题有着一定的认识意义。

参考文献:

[1]Gill, Richard. Happy Rural Seat: The English Country House and the Literary Imagination[M].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72.

[2]Kelsall, Malcolm. The Great Good Place: The Country House and English Literature[M].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93.

[3]伊夫林·沃,著.赵隆勷,译.旧地重游[M].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79.

[4]吴冬蕾.从建筑景观描写看伊夫林·沃的怀旧情结[J].艺术百家,2015(3).

[5]高继海.伊夫林·沃小说艺术[M].郑州:河南大学出版社,1997.

[6]王卉.从《故地重游》到《去日留痕》凸显出的英国性的转变[J].外语学刊,2014(1).

[7]张金凤.永恒的空间,变迁的内涵:《好兵》与英国乡村文学传统[J].天津外国语大学学报,20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