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洋:和水果谈一场永不分手的“恋爱”
2018-11-09纪昕
纪昕
“水冬瓜是长在水里的吗?”“在街头买榴梿的行话是什么?”“香甜西米露中的西米是从哪里来的?”这些妙趣横生的问题都可在杨晓洋的新书里找到答案。2018年5月,经过两年的精心准备,一直被称为“水果猎人”的杨晓洋终于推出了他的第一部植物科普力作,讲述他与水果的故事。但你可知道,这位幽默有趣的作者曾是一位精密制造工程师?从工程师到植物保育工作者、“水果猎人”,这中间又有着怎样曲折有趣的故事?
工程师“跨界”:
因为热爱变成“植物达人”
1988年,杨晓洋出生于河南省安阳市的一个村庄,他年幼时便跟着外婆一起生活。与别家孩子不同的是,杨晓洋特别喜爱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野草,常常拉着外婆的手问:“这是什么?它们是怎么长出来的?”有时,他干脆将这些野生花草移植在花盆里细细观察,还号召村里的小伙伴比赛种花。一时间,他家中院子里、木架上都是争相绽放的野花,还带动了村里的养花潮流。
水果也是杨晓洋的最爱。那时水果稀缺,外婆喜欢把买来的苹果藏到存放棉被的柜子里,隔几天才拿出一个给杨晓洋。每次将香气十足的苹果捧在手心,杨晓洋嗅上半天都舍不得吃。一次,邻居送给杨晓洋一根香蕉,芬芳浓郁的香味久久萦绕在齿间,让杨晓洋念念不忘。他暗暗想:“长大了,我一定要看看什么样的树上能结出这么好吃的果子。”
2005年,杨晓洋来到县城上高中,学校附近有不少花店,鲜艳美丽的植物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从此,他一有空便到花店与店主聊天,细心讨教各种花木的名称和习性。看着他对那一丛丛花烛、星花凤梨、鸭掌木爱不释手的样子,店主开玩笑说:“你真是个天生的‘护花使者。”
如果不是家人反对,杨晓洋的高考录取通知书上肯定写的是某农业大学的植物学专业。不过没关系,当杨晓洋远赴新加坡南洋理工学院攻读另一个心爱的专业数码与精密制造工程时,他没有放下心头的爱好,而是迫不及待地拿起相機,一头扎进各大植物园与自然保护区。
新加坡号称“花园城市”,国土虽小却拥有4千多种原生植物。杨晓洋几乎把所有课余时间都用在探索植物上。一次,他在雨林中拍得太入迷,竟忘记了返回的路,后来还是靠着无意中发现的几株人工种植的兰花才遁迹而归。
遇到实在不认识的植物,杨晓洋便以“不乖书生”的网名,将照片发到国内植物爱好者QQ群,向行家请教。就这样,搜寻的脚步一步步扩展到周边的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泰国等国家。几年间,他累积拍摄了大约20万张照片,初步鉴定出来的物种有8千多种,俨然已成为这个圈子里公认的“植物分类达人”。大家遇到不认识的植物,尤其是东南亚常见的,总会第一个想到他:“书生,快来帮我鉴定一下这是什么植物?”。
毕业后,杨晓洋顺理成章地成了新加坡一家本地公司的精密制造工程师,但繁忙的工作并未阻碍他探索植物的脚步。2013年6月的一天,杨晓洋突然觉得嗓子疼痛无比,连口水都咽不下去,周围的几个同事也嚷嚷着不舒服。看了新闻,他们才知道,原来最近几天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又开始烧芭了。烧芭是印度尼西亚传统的农耕方式,即放一把火将郁郁葱葱的热带雨林烧成“空地”,并将燃烧的灰烬作为天然肥料用于下次耕作。那次烧芭产生的烟霾在新加坡上空蔓延了整整一个月,令人怨声载道。而杨晓洋最为痛心的,却是在这场大火中毁于一旦的植物们。
“我必须为植物、为雨林做点什么!”杨晓洋暗下决心。过了约半年时间,中国科学院华南植物园园艺中心聘请他回国做东南亚植物的引种保育工作,他便毫不犹豫地踏上了归国的道路。
“水果猎人”探险:
我只是喜欢“好奇”的味道
回广州后不久,朋友为杨晓洋接风,并特意送他一本加拿大作者亚当·李斯·格尔纳的著作《水果猎人》。书中描述的匪夷所思的寻果趣闻和离奇独特的果实味道,像磁石一样紧紧吸引着杨晓洋。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群痴迷于搜寻水果,并将所获知识分享给世人的“水果猎人”,这不正是自己一直想做的吗?说干就干,杨晓洋很快便踏上了对水果的探寻之旅。
东南亚属热带雨林气候,常年高温多雨,虽然植物种类丰富,但每种水果生长环境和成熟时间不同,于是当地朋友经常给他“通风报信”:“这种水果熟了,赶紧来吧,否则过两天就没了!”
做足攻略后,杨晓洋最先去的地方往往是当地靠近森林的水果市场。他像个经验丰富的老猎手一样,转一圈便迅速锁定几个重要位置,然后逐个寻找品尝。去的次数多了,杨晓洋和果农都成了老朋友。
不过,杨晓洋真正喜欢去的是热带雨林深处。置身于苍翠蓊郁的森林中,每走几步就会遇到不认识的植物或水果,如香波果、沙巴果、红肉榴梿、仙蜜果等等,每一种水果都有自己特别的外形和口感。遇到中意的水果偏偏挂在高高的树端,杨晓洋便会使出浑身解数,连攀带爬,想尽办法把果子摘下来才罢休。
雨林深处虽然趣味无限,但危险无处不在。一次,杨晓洋去马来西亚山里寻找马来波罗蜜。穿过一个藤蔓植物和石头围起来的凉爽山洞,一片植被丰富的雨林景象呈现眼前。地上满是灰中带黄的落叶,阵阵凉风袭过,安静得让人头皮发麻,他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这种状态似曾相识,不会有蛇吧?”他一边走一边搜索目标,眼角的余光却突然发现地上厚厚的落叶间有一些奇怪的纹路。未及思索,他连忙把即将落地的脚猛地收回来,然后跌跌撞撞退到一边,踩得树叶“哗哗”响。
果不其然,一条四米多长的网纹蟒猛地抬起头来,吐着长长的芯子,瞪着一双阴森森的眼与杨晓洋对峙。网纹蟒是一种较为温和的野生蟒蛇,但若被惹恼了也会伤人。或许,它没有感觉到杨晓洋的敌意,一会儿就扭着身子离开了。杨晓洋反倒乐了,他拿着相机追在后面拍了好几段小视频,还连声说:“以后别再装绳子吓人啦!”
杨晓洋遇过的惊险不止一次,鳄鱼、云豹、熊他都曾碰到过,但他觉得最可怕的不是动物,而是在野外遇到人。每次到达少数民族部落附近,他都异常小心,生怕被当作入侵者抓起来。和朋友们聊天,杨晓洋把这些经历当成段子讲,大家为他捏把汗,他却呵呵一笑:“什么都怕,怎么找水果啊。”
雨林中水果繁多,但不是每种果子都能吃。对此,杨晓洋有自己的独到经验,但有时还是会不小心“着了道”。2015年,杨晓洋跟随世界番荔枝科研小组去野外寻找瓜馥木。看到专家们开始品尝瓜馥木,他也吃了一个。不到10分钟,他的喉咙像被针扎一样难受,说不出话来,被疯狂灌水漱口才救了过来。
他后来才知道,部分人的体质会对瓜馥木过敏。这让他更加谨慎,暗暗嘱咐自己以后要在确定科属、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才能尝试陌生水果。
“不乖书生”造梦:赴一场与水果的甜蜜约会
毛线团一样的香波罗蜜、穿山甲一样的野生蛇皮果、能化酸味为甜味的仙蜜果都曾出现在杨晓洋书中。5年间,杨晓洋几乎走遍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重要的雨林,找到无数千奇百怪的水果,也为此吃了数不清的苦头。
在一次次对水果的寻觅中,寻找香波果的经历最令他难忘。香波果是一种颇富传奇色彩的水果,据说人吃了以后浑身散发香气,就连流汗都有股淡淡的紫罗兰香。杨晓洋为此找了好几年,但每次都失望而归。一次,在资料中查到香波果有可能分布在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岛,他欣喜若狂,立刻安排好路线,恶补几天印度尼西亚语便出发了。
从新加坡出发抵达印度尼西亚雅加达机场,杨晓洋急匆匆地打车去火车站,付给司机200万印尼盾(约合人民币939元)。待到买火车票时,他却傻了眼。原来,杨晓洋身上的现金只剩十五万印尼盾(约合人民币70元)了。“不对呀!”他仔细一算,才发现自己被司机骗了。当时已是半夜11点,杨晓洋拖着疲惫的身躯,找到火车站附近的一家酒店。付款时,他又发现,自己的信用卡因为异地取现被怀疑盗刷而冻结,兜里的300元新加坡币(约合人民币1502元)又被酒店拒收,而货币兑换点也因为是周末而关了门。想着只能凭着这十几万印尼盾生活一天两夜,杨晓洋苦笑着自言自语:“我这真和电影《泰囧》有一拼啊!”
或许是对前日的弥补,杨曉洋第二天很顺利地找到了香波果。闻着迷人的香气,他小心翼翼地将香波果放入口中,那份香甜又有点小刺激的感觉瞬间打开了味蕾。杨晓洋感慨万千:“如此,便不虚此行!”后来,他还把这次“探险之旅”写在了微博上。
2016年1月,有位编辑被杨晓洋既接地气又好玩的植物微博所吸引。她找到杨晓洋建议:“写一本有关东南亚水果的科普书吧。”两个有志于植物科普的人一拍即合。
开始动笔,杨晓洋才发现一切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为了写出最真实的体验,他必须保证对书中的每一种植物水果都亲自品尝过。龟背竹的果实号称“魔鬼之果”,他特意买了几个带回家。可将水果摆在桌子上时,他犯难了:“吃还是不吃?万一中毒了咋办?”一番纠结之后他还是拿出刀叉切了一小块放在舌尖,顿时针扎似的痛感猛烈袭来,他急忙吐了出来。后来,杨晓洋才知道,这种果实只有熟透了才能吃。
就这样历时两年,一部充满乐趣和体验感的水果科普书终于诞生了。这本写给水果的甜蜜“情书”一经问世,便引起网友的追捧和热议:“很有意思的一本书,看时要不断咽口水。”“一直都是个只知道吃的‘水果控,这下有机会好好学习专业知识了。好想有机会踏上‘水果猎人的旅途啊!”
找水果、做分类、做演讲、开讲座,杨晓洋的生活每天围着水果打转。一次,他把红白相嵌的火龙果照片上传到微博,并起名为“将心比心”。有人问他是不是又培养出“新品种”,还有人说他是修图修成的,他哈哈大笑:“我来教你们。买两个火龙果,把白肉挖一勺吃掉,再把红肉挖一勺塞进去就是‘新品种啦!
2018年6月9日,杨晓洋应邀在华南植物园举办了一场东南亚水果科普活动。他精彩有趣的演讲赢得阵阵掌声。谈到今后的打算,他掷地有声地说:“将植物与水果科普事业坚持到底,就是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