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比酒浓战友情
2018-11-07柳凤春
文/柳凤春
都说新疆伊犁是“塞外江南”,可是,第一次与它接触,就让我错愕,感觉像是抱着黄连敲门——苦到了家。1998年12月,踏进新疆第一次看到一眼望不到边的戈壁滩,让初次出远门的我心生胆怯,三天三夜乘火车、一宿住兵站、再转汽车,看到到处都是被大雪覆盖着的,压根就嗅不出塞外江南的味道!
看到了脸庞黝黑的新兵班长雷涛,后来听说班长外号“一根筋”,最爱调侃他的同乡宋文亮戏称他为“雷二杆”。新兵训练开始后,扫雪、修雪墙成了必修课。训练场周围的雪墙有一米多高。队列训练时,班长为了惩罚“冒泡”的新兵,让新兵手插雪墙里练“铁砂掌”或直接用雪搓脸。我因为上下肢不协调接连“顺拐”,一队列训练就眼光呆滞,令班长大为恼怒,初尝了20分钟“铁砂掌”的滋味,通红的小手在雪墙里痒痛不已,心目中班长原本高大伟岸形象,因为“铁砂掌”而打折扣,记恨由心底而生。
北疆的四季春秋季总爱偷懒,只有冬夏季不知疲倦地轮循。新兵连后,为迎接军事考核,连队负责连进攻考核场地的工事构筑,盛夏的太阳毒辣夹带着超强的紫外线,加班加点成了家常便饭,驻训点缺水,水成了生活的第一需要。工事构筑在继续进行着,我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像个大火球,地上冒着热气。水壶早已见了底,我还是忍不住举起水壶,想着倒出最后一滴水来。我张了张嘴,使劲咽了口唾沫,喉咙中像能吐出火来似的。我恨这块干涸的土地,这火辣辣的太阳和连水都供不上的炊事班长。
“给!”后面递过来一个水壶,我想也没想,拧开盖子,“咕咚咚”几口喝了个底朝天,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了许多。当我把水壶重新递给那只粗糙满是茧子的手时才发现那是班长。施工仍在继续进行着,天依然很热,仿佛空气都被点燃了。“班长,班长,你怎么了?”我听到同班小马急切地呼喊,赶紧扔掉铁锹跑了过去。“快!水,水,谁还有水……”卫生员小李大叫。把几个水壶合成半水壶水喂下去,班长睁开了眼…… “对不起,班长,刚才我……”惭愧至极,我捏得拳头嘎嘎作响,恨不能给自己一拳。班长见状,轻轻摆摆手说:“没你事的,儿子娃娃(新疆方言,意思是男人)哭个鸟,大家生活在一起就是兄弟,赶紧干活吧!”
后来,我因一手好字在班长的推荐下,到连部当了文书,还负责管理连队的图书室,一有空我就扎进书堆。2000年,带着班长“半壶水”的感动走进军校,班长的话给了我无尽的力量去披荆斩棘克服困难。从齐鲁大地到西部边陲相隔3800公里,但半壶水的记忆依旧如新。即使在新兵连被罚练“铁砂掌”和用雪搓脸,但入伍前在老家年年生冻疮的我,竟奇迹般地再也没有生过冻疮。奥运之年,从新疆调回山东,新兵入伍、老兵复员时总会想起班长憨厚的笑脸,班长那壶水跨越遥远的千山万水,烙刻在我19年的军旅生涯并将延伸到生活的每一天,一直感染我、激励我,让我品读兄弟、回味战友情。
随着时空渐行渐远,之后与班长交流的书信越来越少,偶尔通话时也难免有客套话后的尴尬和不知所言,但班长的那半壶水仿佛跨越了时空的距离,始终萦绕在我脑海。它让我品味出的不仅仅是一口水的甘甜,更是那浓浓的战友情谊和兄长关爱,还有那越是到了关键时刻越应无私给予、顾及他人、越应懂得奉献包容与分享的朴实道理。
“边防哨所一起站过岗,风雪路上一道执过勤,战友情特殊的情,共同的经历编织成,在一起的时候淡如水,分开的时候比烈酒浓……”当熟悉的旋律不时响起,班长仿佛就站在我身后,用粗糙的大手给我递过水壶。我相信,这半壶水足以让我幸福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