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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与蔷薇(五)

2018-11-06米炎凉

花火A 2018年8期
关键词:舞剧苗苗

前情提要:“小吃摊”尴尬被文某人以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化解,两人日渐熟络。舞蹈家叶柏伦的舞剧在香港首演,文浚向莹盈提出了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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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米炎凉

03

歌舞大剧场竟座无虚席。

90年代,醉心做舞剧的人并不多。叶柏伦是一名专业的舞蹈家,虽然在舞蹈领域成名很早,成就显著,为人却十分低调。他不求盛名,带了一批练习生,在电影及娱乐产业兴起的香港,专注做冷门的舞剧。

来的人多半也是捧他和冯苗苗的场——

叶柏伦虽然在国外得过奖,但香港上流社会的千金名媛都是因为冯苗苗才知道他这个人的存在的,由此可以想象冯小姐的社交能力。

这一回,她对外早早放出风声,说文家兄弟文旭和文浚会亲自到场支持。

没人比冯苗苗更清楚一个“文”姓男人能让多少名门淑女趋之若鹜,更何况他这两个表哥都是人中龙凤,从小到大,她的同学朋友里不知有多少女孩对她明示暗示,想要通过她去接近那两位公子哥。

——这天,剧场楼下一字排开停满矫车,美女明星到场的不少,观众席俨然时装秀场,个个穿着礼服,争奇斗艳。

“二哥,你终于来了。”冯苗苗在几个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亲自去接文浚,“都已经开始了,咱们快进去。”

座位在第一排,文浚走过去,一眼看到了文旭,他唤了一声大哥,冯苗苗指着自己旁边两个空着的座位,说:“这是我特意给你们留的座位,咦,二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文浚坐下,说:“她要晚点才能到。”

舞台的灯光已经亮了,打在舞者的身上。

年轻的舞者穿一条绯红的连衣裙,仰头时看到她白皙精致的面孔,她舞步轻盈,身姿曼妙,眼波流转,动起来时,那裙摆像绽开的花朵。

舞剧叫《一种相思》,讲的是才华横溢的年轻剧作家痴迷舞小姐白海棠,却被迫娶了乖巧的小师妹,而后伤害、深爱、遗憾、圆满。

这一场是他们的首演,也许知道来了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舞者跳得格外卖力。

然而,文浚看得略有几分心不在焉。

舞台上,女舞者如同蝴蝶般飞舞着,舞台下面,有人施施然地走过来,指了指文浚右手旁一直空着的位置,说:“你好,先生,请问这里有人吗?”

来人一袭抹胸长裙,烈焰红唇,十分夺人眼球,可惜文浚连眼睛也没抬半分,薄唇轻启,沉沉地吐出一个字:“有。”

“咦,文浚,是你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女人忽然露出惊喜的表情。

“我们认识?”文浚终于抬了抬眼眸,却明显没有被她的情绪带动。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袁姝啊,中学的时候,我在你隔壁班。那时候我还给你借过橡皮檫。对了,我爸爸是万福珠宝的董事袁建城。”女人说着,自顾自地在文浚的旁边坐了下来。

她一早就知道文浚和文旭会来,这段对白已经在她心里预演过很多遍了,每说一句话的表情和笑容都控制得恰到好处。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怎么样,文浚应该也不至于将她拒之千里之外吧。

文浚似乎笑了一下,似乎又没有,至少他的眼底是没有温度的,声音也是:“不管你是谁,请你起来。”

女生半委屈半撒娇地说:“我不是看这座位没人吗,等他人来了,我让出来也不迟嘛。”

文浚的目光冷冷地落在她的身上,显然没有耐心:“袁小姐,同样的话,我不喜欢说两遍。”

冯苗苗适时地打圆场:“袁小姐,今天我哥心情不大好,你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坐吧。”

女生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悻悻地离开了。

暗处,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到这一幕,还有人幸灾乐祸地小声议论起来。

有了前车之鉴,没人再来碰钉子。

于是,这个座位成了整个剧场唯一的空座位。

冯苗苗知道二哥在等什么人,只是他一向性子沉稳,她平时很少见他对人这样,出于好奇,原本还想问几句,话到嘴边却又吞了下去。

她索性把话题转移到舞剧上面:“大哥、二哥,你们觉得刚刚那个女孩跳得如何?”

文旭和文浚的反应截然不同。

前者点头说:“不错。”

后者却评价道 :“平平无奇。”

“別这么挑剔嘛,我觉得她跳得还挺好的,毕竟柏伦为了它付出了很多心血。”

文浚没有回答,漫不经心的,眼睛下意识地看了看表。

该死,她还是没有来。

过了一会,谢铭从外面走来,在文浚的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文浚依然坐着,观众席的光线暗了下来,没人察觉他脸色一变:“派人去找,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人带到我的面前。”

然而,一直到舞剧结束,叶柏伦带着演员出来谢幕,文浚等的那个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文浚黑着脸站了起来,冯苗苗适时地说:“一会还有庆功宴,我已经和柏伦说好了,二哥,你可不能缺席。”

文浚的声音听不出悲喜:“我有点事,不去了。”

04

一个人要承受多少次失望,才会彻底绝望。

莹盈不知道。

也许失望的次数多了,就渐渐习惯了,心里就慢慢生出了坚硬的墙壁。

秦淑雅或许也有了墙壁,这一回,她表现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轻松,甚至有几分如释重负地说:“也好。不是他也好。”

“妈……”

“莹盈啊,妈没用,这些年,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我没事,只要和你在一块,我一点儿也不苦。”莹盈抱着秦淑雅的手臂,像幼时一样把脸埋过去蹭了蹭。秦淑雅摸了摸她的头,两人一起踏上了回家的电车。

下车后,莹盈便称自己还有事,让母亲先回了家。

她火急火燎地赶到和文浚约定的大剧场,可是,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舞剧刚结束不久。

当时文浚只说要带她来看演出,并没有说是舞剧。

此时,大厅一张舞剧首演的大海报落入她的眼里,海报上,女孩踮脚飞舞的身影像一根丝带,如梦如幻。

莹盈站在海报面前愣了好一会,或许在她年少的梦里有过这样的场景,她少年时代表学校去演出,如果她没有放弃舞蹈,会不会有一天她也能出现在这里。

不。她逼自己打住这个念头。

莹盈迅速地转过身,心想:既然结束不久,文浚可能还没走。

她跑得太快,并没有注意到转角有几个工作人员抬着酒箱和大蛋糕过来,刚好撞了上去,然后是哗啦啦一片玻璃破碎的声音。

“喂,你怎么走路的,没带眼睛吗?”工作人员的斥责声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莹盈也被撞翻在地,一只腿半跪着。

蛋糕连盒子都扁了,可想而知是多么惨不忍睹。被打碎酒瓶的洋酒浸透箱子,顺着地板往外淌,一时之间,空气中全是醇香的酒味。

“对不起?你说得轻松,你知道这酒有多贵吗?”工作人员气急败坏地呵斥着莹盈。不怪他这么生气,这酒是冯大小姐特意为舞剧庆功准备的,一瓶就抵他几个月工钱,这下别提工钱了,保不齐他工作都要丢了。

莹盈蹲在地上,把半倒着的酒瓶扶了起来。

地上很多碎片,她用手去拾,一边拾,一边说:“真的对不起,我一定会赔的。”

“赔?你赔得起吗?”

另一个工作人员小声说了一句:“那不是叶先生和冯小姐吗,他们好像往这边过来了,今天这事注定凶多吉少。”

“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声音听上去,这冯大小姐心情似乎不错,可是工作人员依旧战战兢兢,这些有钱人一向喜怒无常的,他们惹不起:“冯小姐,我们正准备把您的酒和蛋糕送过去,这个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

冯苗苗扫了地上一眼,目光转回来:“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

“对不起,这事跟他们没有关系,都是因为我才这样的。”冯大小姐正在训话,不想地上的人忽然站起来,“我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你谁啊?配和我说话吗?”今天是个好日子,冯苗苗不想动怒的,可说不上为什么,冯苗苗第一次见到莹盈,就不喜欢她,因为被破坏了兴致,更因为,她发现这个女孩穿得普普通通,却有种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美,美丽而不自知。

一旁沉默的叶柏伦忽然开口说:“算了吧。”

这句话更加令冯苗苗感到错愕。

旁人都以为叶先生宽宏大量,可冯苗苗不这么认为。这些年,她像一朵向日葵,一直围着叶柏伦转。她太了解叶柏伦这个人了,除了他执迷的舞剧,他对别的事一向是漠不关心的。

而且,她发现那女孩乌黑发亮的眼睛里有一簇小小的火焰,她最讨厌别人和她叫板,忽然伸手朝莹盈用力一推,莹盈毫无防备,再度跌在地上,手里还握着玻璃碎片,锋利的一头扎进了肉里,一阵痛感朝莹盈袭来。

“苗苗,行了。”冯大小姐在家想拿谁撒气就拿谁撒气,养成了一身的坏毛病,叶柏伦不是不知道,早年她外公文爷还在世时,就对外放过话,他的这个外孙女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可以给她摘下来。

但是,在他面前,她一直表现得乖巧顺从,这么过火却还是头次。

叶柏伦见那女孩摔得不轻,蹲下去,关切地问了句:“你还好吗?”

“我没事。“莹盈连忙将手藏起来,一双黑亮的眼睛没有半分泪意,像黑夜里的星。

“损坏了别人的东西总要付出点代价吧。”冯苗苗昂首阔步,这时,一出剧场就被几个女人缠住了的文旭终于脱身走了过来,冯苗苗扬了扬手,“算你运气好,既然柏伦说算了,那酒就不用你赔了。柏伦,大哥来了,我们走吧。”

叶柏伦也不想驳文家人的面子,对文旭点了点头,一行人往外走去。

他们没有发现,文旭故意落后了两步。

他走到门口,又远远地回过头,眼神无声地落在了那个本该狼狈求饶的女孩身上。

05

冬日的天黑得快,莹盈回到自家楼下,夕阳已西沉。她踩着即将退去的那一点天光,走在熟悉而又破旧的老巷子里,想着: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

她加快了脚步往家走,走到楼梯口,忽然看到一道影子斜斜地映在昏沉的路燈下。

“谁?”这里治安不是很好,本来路灯也是没有的,还是魏子良有回送她回来,见楼道漆黑一片,买了两盏灯泡装上。

那一天,他站在新装好的灯泡下笑容明亮,对她说:“人生里第一次安装灯泡,献给你了。”

柠檬黄的光落了他一身,莹盈觉得心里暖暖的。

以后她每次回家便大胆了很多。

这会,影子一闪就消失了,冷不防一只大手从右侧伸过来,压在她的肩上,一股大力将她逼到墙根处。

莹盈惊叫,血瞬间往上涌,她用力想推开对方,可是那人岿然不动。

“你……你想干吗?”

那人修长的手臂撑着墙面,这楼道口本来就狭小,他高大的身躯将她禁锢在墙角,让她的活动空间更逼仄。

莹盈发现自己摆脱不了他,仰头去辨认他的脸,惊讶道:“文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从今以后叫我文浚。”

莹盈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周身散发着一股迫人的寒气:“文、文浚,你先把手拿开好不好?”

文浚没有动,沉郁的声音响在空气中:“今天去哪里了?”

“去……”莹盈支吾了一声,心想,不能和他说去找她爸的事,那毕竟是她自己的事情。

“说话。”他像要失去耐心般,又朝她逼近了一些,她身上没有熟悉的甜香,也没有花香,而是一身酒味。

文浚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

“文总,我不是您的下属,我去哪里,应该不需要向你报告吧。”他靠得太近,男性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身上,让她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她只想逃离。

可她的话无疑火上添油地激怒了文浚,该死,他等了她一天,失约的人明明是她,她竟还如此理直气壮。

“是不是去见那个人了?“他眸色漆黑如墨,身体倾覆过来。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莹盈闪躲不了他的靠近,只能把双手举到胸前,人几乎往墙面上贴仰着,姿势十分奇特。

“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信守承诺?”他恶狠狠地盯着她。

“今天真的发生了一点事情,我处理完后就去大劇场找你了,可是没有找到你。”莹盈无声地叹了口气,忽然气势一颓,“文浚,我今天有点累了,能不能让我回家。”

看到她眼里的疲备,他的表情有些松动,手臂缓缓放了下来。

莹盈没有看他,踩着灰旧的楼梯,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好像每一步都迈得十分吃力。

“柳莹盈,”眼看着她从他面前离去,他竟冲动地想追上去将她抱起来,一定是疯了。

他控制了自己的想法,站在原地,对着她的背影说:“我等了你很久。”

莹盈一愣。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路,你可以不用选择走最难的那条。”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和秦淑雅见到那些乞丐,一个一个去辨认他们是不是她爸的时候,她很难过,但她没有哭;被冯苗苗推倒在地,被玻璃碎片割伤了手,她很痛,但她没有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文浚这一句话让她鼻头发酸。良久,她叹了口气:“文浚,你不会懂的,选择这个词天生就是为你们这样的天子骄子量身打造,而我,我别无选择。”

“你有。”文浚顿了一下,忽然温声说,“因为你,有我。”

06

那一夜,莹盈脑海中一遍一遍闪过文浚对她说的话。

她不敢往深处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道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挥之不去,后半宿好不容易睡去,却做了个梦。她梦到自己去参加舞蹈比赛,可是临上场时,舞裙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无端地消失不见了。梦里的她几乎翻遍了整个化妆间,可是,遍寻不获,她急得要哭了,最后发现那条裙子穿在别人的身上,她就一路追着那个人,跑啊跑。

醒来,她只觉得筋疲力尽、大汗淋漓。

次日,有人早早地出现在她的小花摊前,他穿着苏格兰风格的格子羊绒大衣,负手而立,玉树临风,高贵冷清。

他对她说:“我想是不是应该为你昨天失约有所表示,柳小姐?”

“你要什么表示?”莹盈没有睡好,脸色有些苍白,警惕地说道,想起昨天他对她说的话,脸颊不由得有些泛红。

她素颜,在花团锦簇里竟有种独特的风华,一种天真交织着冷艳的美感,文浚看得有片刻的失神。

“跟我走。”

“我得卖花呢,文……”她想叫他文先生,可是,他昨天那句“叫我文浚”突然在她的耳边响起。

莹盈为难地说:“文浚,我现在是个负债人,不管是还债,还是谋生,我都需要有收入。”

“你可以找人帮你。”

“你什么意思?”

“你的这些花,我都买了。”文浚长眉一挑,大手一挥,“也就是说,我买下你今天的时间。”

莹盈瞠目结舌,不等她发表意见,文浚已经径直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手:“走吧。”

“文浚。”这个人和她初识一样独断专横、说一不二,她知道不能和他对抗,于是她变聪明了,试图用另一种方式和他沟通,“你不上班吗?你们这样的资本家不是有很多应酬,然后特别忙,时间特别宝贵吗?你怎么把这么宝贵的时间拿来乱费在我的身上?”

文浚:“很有自知之明啊。”

莹盈喜出望外:“所以……”

文浚:“所以,你就和我一起去加班吧。”

莹盈:“……”

他真的将她带到了公司。

莹盈再次踏入那间豪华得令人咂舌的办公室,与上次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可是仍旧感到局促,一颗心悬着,怎么都不踏实。

在电梯里的时候,她故意站得离文浚远远的。

两人身处同一空间,却像隔了楚河汉界,文浚走近她,突然把脸凑过来。莹盈条件反射地把头往后一靠,咚的一声撞在电梯壁上。

文浚的手在她的头发上碰了一下,展开,掌心上静静地躺着半片小小的蔷薇花叶子:“你头上有东西。”。

刚刚,她竟差点以为他要吻她,她懊恼地想自己这是怎么了,还好撞得不是太重。

两人出了电梯,文俊打了个电话。

之后,他自然地坐在他办公桌后面的那张真皮沙发上,莹盈跟了过去:“你要我做什么?”

文浚说:“在我可见范围内,自由活动。”

莹盈:“……”

莹盈听说那些有钱人闲得慌,把人当成猫狗,甚至猫狗不如。

所以,他这是拿她找乐趣,让她像宠物一样乖乖地趴在他的脚边吗?

莹盈怒其不争,坐在他的办公室沙发上无所事事地翻了一会儿杂志,发现那个人真的快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是谁说男人在专注工作的时候样子最帅,此刻的文浚握着一支黑色的笔,修长的手正在翻阅文件,普通的A4纸在她手指间竟有了生命一般。他眉目沉静,气质清冷,是个天生的领导者,自带让人臣服和匍匐的高贵。

她正分析着他,对面的人忽然抬头朝她看来,她来不及收回目光。

两个人的眼神无声地对上,他合上手中的文件夹,嘴角斜斜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似笑非笑:“你这样盯着我,我会怀疑你对我心怀不轨,柳小姐。”

“谁看你了,谁心怀不轨了,是你让我在你的可视范围内活动的。”莹盈脸上一热,嘴硬地辩解。

简直莫名其妙,他不让她叫他文先生,自己却叫她柳小姐,他让她出现在他的可视范围内,却不准她看他。

亏得她刚刚还觉得他工作的样子有点帅,她真是瞎了眼了。

文浚似乎没有感应到她心里对他的诋毁,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让人难以捉摸:“你今天已经第二次脸红了。”

莹盈感觉到自己的脸一片滚烫,被他这么一说,更是懊恼,嘴上逞强说:“是你的办公室太闷了。”

文浚不置可否。

这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门外的人敲得十分克制有礼,文浚说了声“进来”。

来人是谢铭,他似乎来得匆忙,没了之前几次莹盈见到他的从容:“文总,您要的药油。”

看到莹盈也在,他对她点了点头,心里大概有了底。

文浚显然是在责怪他手脚慢,沉着脸奚落道:“这药是从美国还是非洲买来的?”

莹盈撇了撇嘴,脑袋里蹦出两个字——暴君。

身为助理,谢铭仰仗着老板的鼻息度日,他可沒有莹盈硬气,那句“是你说今天我可以休假一天”的话,他可不敢说出来,说出口的是:“对不起,文总,我自愿扣掉本月的奖金。”

“出去吧。”见他认错态度良好,文浚才挥了挥手,补上一句,“把门带上。”

莹盈看着这一幕,觉得似曾相识,她平时打工时也经常被老板以及其他同事呼来喝去。这些剥削劳动力的万恶的资本家。

被腹诽的这个人面上无澜地走到她的身后,开口问道:“撞到的是不是这里?”

莹盈半天没反应过来,他正伸手摸着她的头。

“我已经没事了。”

“我问你撞了哪里?”

“这……这里。”

说话间,他已经拧开了药油的瓶盖,将药油在掌心揉开,轻轻地揉在她的头上。

清清凉凉的感觉从头皮弥漫开来,空气中全是药油的味道。

莹盈傻傻地愣在那里,这些年在香港,她打了很多份工,什么都做,吃过苦,受过伤,被人压榨过、欺骗过。

她微小如一棵草、一粒尘,低到了地底下,没有人会在意她。

可是现在,不过是头在电梯壁上撞了一下,这个威风八面的人却郑重地、雷厉风行地让人送来了药油,还亲手给她涂抹。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声音也是淡漠得和发号施令时一模一样,可偏偏动作十分轻柔。

第五章 告白与期待

01

万吨巨轮鸣着汽笛声,维多利亚港的午后是安静的,海水清澈,蓝天悠远。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那次落水后,江河湖海,但凡水深一些的地方,莹盈就再也没涉足过。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不是因此而恐惧,然而,当海风徐徐吹来的时候,她清楚地意识到那不是恐惧,而是伤感。

这伤感裹挟着上一段感情带给她的一切,扑面而来——那个人虽然最终选择了别人,她痛,她哭,可她不能忘记,他曾奋不顾身地跳下水中救过她的命。

他是她的恩人。

“快,抓住他。”一道声音凌空而来打破了静谥,也将她从无尽的伤感回忆中拉回来。

她循声望去,热闹处,一群人在追赶,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少年,十三四岁,海风把他黑色的短发逆向吹起,露出满是瘀青的额头。他跑得十分拼命,仿佛身后穷追不舍的不是人,而是洪水猛兽。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很快就被后面的人追上来逮住了,那人先是抓住了他的后衣领,而后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少年痛得啊呜一声,当即跪在了地上。

其他几个人蜂拥而上,将少年团团围在中间:“你不是很能跑吗?跑啊。”

少年倔强地昂着头,闷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两个人的手掌一左一右像约好似的重重地压在他的肩上,带头的人说:“刘嘉树,你们家可真是蛇鼠一窝啊,你爸是个软饭王,你就是个小杂种。”

刘嘉树双目赤红,他嗷的一声用头重重地撞开那人。

这个突然的举动显然把对方激怒了,那人身材比少年壮实了不少,暴怒之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左右开弓,两记耳光甩在他的脸上,一边用粤语骂着脏话,一边将他的头向护栏下面送。

莹盈眼见那少年被弄得额头上青筋暴起,一群帮凶,没有一个人为他说句话,很是心惊肉跳。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你们做什么?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你谁啊,少管闲事。”

“现在是法制社会,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莹盈心里知道这事自己强行插手肯定落不到好,但看到这种以多欺少、恃强凌弱的画面,她就是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哟,小妞,我看你长得挺靓的,要不这样,你跟我们兄弟一晚,我们就放过这个小杂种。”长着小胡子的男人眯着眼睛,将莹盈上下打量,手伸过来想勾她的下巴。

“人渣……”莹盈涨红了脸,避开他的魔爪,气鼓鼓地说。

这个时候,她心里焦急地想文浚哪去了,他带她在附近的自助餐厅吃饭,吃到一半,他自己接了个电话,人就消失了,说让她等着他。

她等了好一会,百无聊赖,一个人到海边来走走,没想到遇上这事。

“请你放开他吧,他只是个小孩子。”莹盈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两步走到掐着刘嘉树的男人面前。

“小杂种,这么小就有靓女给你强出头,你这是要继承你爸软饭王的衣钵。”那人松了松手,让刘嘉树站直,并一本正经地帮他整了整衣领,语言羞辱却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

“你和他们这些人讲道理没用的。我报了警,不出五分钟,民警就会赶到现场。”

莹盈还在想着怎么才能帮助这孩子脱身,忽然见到有个高大的身影正朝这边走过来,来人拿着一个黑色的正方形盒子,是一部手机。

这个年代,手机是新鲜而又昂贵的东西,用得起的人并不多,在此之前,莹盈认识的唯一一个拥有手机的人是文浚。

听到这句话,见来人气度凡、非富即贵,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也不敢再生事端,瞬间丢下一句“算你小子走运”,便落荒而逃。

莹盈想跟来人道谢,不期然地对上清风明月般的一双眼睛,竟然是昨天在大剧场遇到的叶柏伦。

叶柏伦也想说什么,她却率先开口:“不好意思,你稍等一下。”

说着,她转向身后的少年:“你还好吗?”

刘嘉树抿着嘴点点头,莹盈这才看清楚,这个少年虽然衣服被弄得脏脏皱皱的,脸上也有伤,但眉目十分清秀,他居然对着莹盈他们鞠了一躬:“谢谢”

可以看出来他是很有教养的一个孩子,莹盈问道:“你怎么得罪了这群人?”

这样问着,她也不等他回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他:“这是治伤的药油,你把它涂在伤口上,如果哪里不舒服的话,得尽快去医院,知道吗?”

一个小时前,在文浚的办公室里,莹盈还一脸受宠若惊地对给她抹药的某人说:“我真的没事了,其实不用这么小题大做的。”

文浚强硬地把药瓶塞在她的手里:“拿着,你小脑不太发达,有备无患。”

她无语。

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她说话的样子太过温柔,淡淡的阳光下,刘嘉树觉得她美得发光,他说出一句:“谢谢仙女姐姐。”

莹盈笑了:“我叫柳莹盈。”

“我叫刘嘉树。”少年指着她身后高大的男人,小声说,“你男朋友也很帅,你们很般配。”

等不及莹盈否认,少年便挥挥手:“再见,仙女姐姐。”

真是一个风一般的少年。

下期预告:莹盈和叶柏伦救下少年,文浚突然出现,对她做出了让人羞愤之举。其后,面对文浚忽如其来而又似真似假的告白,莹盈又会有何反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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