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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人的“狂欢下半场”

2018-11-06郑帅

瞭望东方周刊 2018年42期
关键词:冬泳松花江冰面

郑帅

吉林北大壶滑雪场

当2018年的第一场雪在10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悄然降临,冰城哈尔滨率先进入了“冬令时”。而处于极寒地区的黑龙江省漠河市,9月20曰就已提前开栓供暖,山海关以北的茫茫黑土地,要用半年时间酝酿、贮藏冬的气息。

漫长冬季里的东北,孕育了世界上最独特的冰雪文化。冬的肃杀让万物归藏,但东北人的“狂欢下半场”,才刚刚开始。

“秒”建一座冰雪“城市”

始于1985年的哈尔滨国际冰雪节,是这座素有“东方小巴黎”之称的魅力城市的最强名片。在自豪又幽默的哈尔滨人眼里,巴黎也许更应叫作“西方小哈尔滨”。这座因中东铁路而兴,身为“共和国长子”的东北特大型城市,一直因开展多种多样的冰雪活动而远近驰名。

哈尔滨依江而建,松花江一岸是偌大的城区,对岸则是丰沛的湿地和大片滩涂,包括隐匿其中的著名景区太阳岛。10月26日刚刚获得“国际湿地城市”称号的哈尔滨,即将在冬季到来后,依靠湿地与松花江的自然资源,在城市的北侧“秒”建一座冰雪“城市”——哈尔滨冰雪大世界。

这项延续了19年的“造城运动”,有2000多名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参与,是属于哈尔滨人的冬季盛会。巨型冰雕建筑群严格就地取材,1000余辆中型卡车往返于松花江的冰面与冰雪大世界的建筑工地之间。采冰队沿用这座城市最原始的取冰技艺。在江心最厚的冰面上截取冰砖。铁钎在松花江坚实的冰面上划刻分割线,哈尔滨人用自制的切冰刀,快速切开长方形的冰排,十几个岸上的人拉起重达三百斤的冰块,号子声响彻宽阔的江面,上演着东北版“纤夫的爱”。

一块块透明无气泡的巨型冰砖,不断在松花江北岸的江心沙滩聚集,场面宏大壮阔。这是哈尔滨人大显身手的时刻,在对冰雪多年的打磨中,冰雕艺术的传人们从未失手:一把铁铲,一柄铁锤,一根铁钎,还有冰刨,统统派上用场;以水为黏合剂,冰雕部件最短可在数秒内接牢,在能工巧匠的构思中,冰雪化腐朽为神奇。

冰天雪地里的飒爽英姿

沿江而居的哈埠老人也爱那一“池”冰水。一望无尽的松花江江面,常常有一方“活水”人头攒动。彩色的泳帽装点了银装素裹的天地,这是冬泳爱好者的天堂。

零下三十五度的江面上,寒风凛冽刺骨。赤身于隆冬时节,再跃入冰排漂浮的江水,很难想象执著的哈尔滨人是怎样坚持这项运动的。“嘎嘎冷”“拔拔凉”常被东北人用来形容极为寒冷的状态,可在冬泳爱好者的眼里,大江冰封之时就是火力全开之际。

哈尔滨冬泳协会会长张友庆说,“目前,哈尔滨有冬泳爱好者超过500人,其中有200多人坚,持每天下水”。每年1月份,哈尔滨冬泳比赛如期进行,来自全国各地的冬泳爱好者齐聚九站江面,“扎个猛子”“甩甩膀子”展开冬泳较量,蔚为壮观。

江面上不乏抽冰尜(冰陀螺)的孩子高扬着鞭子,铸铁打制的冰尜会特意留有一个细缝,转动起来的声音会令人误以为是北京城里信鸽的鸣喑。路上也随处可见“打出溜滑”(即在路面自然形成的冰面上,利用助跑的惯性,完成在冰面上的滑行)的行人,如此“信手捏来”的即兴乐趣,为东北的冬天添了一份自在。

高山滑雪也是东北人喜爱的冒险运动。在冬季奥运会的滑冰项目领奖台上,东北运动员是人们熟悉的面孔。徐克导演的电影《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与战士们身披白色披风、手持滑雪杖、脚踩长雪板,在细密的林海中左右避障,从高耸的雪山上飞驰而下,亮黑色的步枪在背上熠熠生光。那一幕。定格了多少人对东北抗日联军飒爽英姿的想象。如今,在东北各个城市的周边,雪场早已普及,驾车滑雪成为市民周末休闲的标配。

得益于东北的气候条件,室外的平地,可以成为速滑运动员的“摇篮”。在东北,很多学校都有会浇冰场、会磨冰刀的老师傅。他们会在清晨推起自制的浇冰车,那时尚未结冰的水会在凛冽的空气中冒着白烟,此后逐渐冷却,直至凝固成光滑的冰面。老师傅反复推车浇注,不断用平整的横板为冰面找平,停停走走间,展示着东北人独有的手艺活。

街头冬趣

冬天如果不去滑雪,也可漫步于城市的悠长街道上,慢慢平静思绪。

在哈尔滨,富有浪漫情怀的游人定会从著名的拜占庭风格的圣索菲亚教堂门前路过。每日定时放飞的和平鸽,在教堂的巨大穹顶下盘旋,吸引着众多前来喂食鸽子的市民。

松花江畔,防洪纪念塔是哈尔滨的著名地标。夏季时,哈尔滨人习惯在纪念塔下的岩石台上静坐。而到了大雪飘飞的凛冬,人们又将移步到十米开外的江堤台阶上,在北风呼啸的嘶鸣里,望向苍茫的松花江面,还有那白茫茫一片的太阳岛。他们的耳畔仿佛响起了郑绪岚温柔的歌声,歌曲《太阳岛上》里的青年男女也许就是曾经的自己。

北国缺少夜生活,但在灯火通明的中央大街。却是个例外。

冬日里,这条1400米长,始建于1900年的百年老街并不寂寞。在哈尔滨,市民们有着浓厚的中央大街“走秀”情结。从新阳广场到防洪纪念塔,这段路上有数不清的高挑女孩掠过,她们身穿毛色光洁的貂绒大衣,足登漆皮亮眼的长靴“出街”,有时只为在中央大街买一根冰棍。

对于东北人来说,一到冬天就想吃冷饮的执念,似乎难以破解。马迭尔冷饮厅外始终排着长长的队伍,愈是寒风刺骨,愈有前来畅饮冰点的本地人。

雪后的大街小巷,商户粗犷地将装着冰淇淋的纸箱阵列式摆放在路旁,几十种包装一新的冰点就这样摊放在凛冽的空气中。本来并不宽裕的人行道上,冰淇淋的“海洋”常常吸引过路的行人驻足。人们在色彩斑斓、品类齐全的冰淇淋阵中挑花了眼,塑料袋内不自觉间就已装满了回家的“口粮”。

哈尔滨的室外是个天然的大冷库,本地人习惯于在这原始的“卖场”里选购食品。除了冰淇淋,还有黑色的冻梨、橘红色的冻柿子……东北人善于利用冰天雪地的气候条件,将不同食材交给自然“烹调”——将卤水豆腐切块冻在室外,蜂窝状的冻豆腐就制作完成了;将秋梨、柿子冻在室外,就制成了口感极佳的冻梨、冻柿子。一夜之间的冷冻变化,是东北人期待的冬趣,正是凭借这样一份生活中的创造力,东北人把冬天变成了一个“秀場”。

渔工在吉林省松原市查干湖湖面收集捕捞上来的鱼

冬捕盛事

在黑龙江的小城抚远市,冬天里的鱼肉市场显得格外热闹。这座中国最早见到日出的城市,地处黑龙江、乌苏里江交汇处,与俄罗斯隔江相望。独特的地理位置,让抚远的鱼能在冬天里“站”着卖:鱼在寒冷的环境中会上冻,像一根木桩一样倚在摊位旁;卖鱼的商贩也会刻意将鱼立起来,以此向顾客展示“我家的鱼个头很大,鲜洒上冻。贮存完整”。

到琳琅满目的鱼市走上一走,看着活鱼在冰天雪地中出水变冻鱼,成为了当地居民的一种乐趣。而观看冬捕,更是一种流行的娱乐方式。

在吉林省松原市前郭尔罗斯蒙古族自治县,查干湖上的冬捕如期进行。美食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曾如实还原查干湖冬捕的壮观场面。负责捕鱼的人叫“鱼把头”,他们身穿羊皮袄行走在广阔的冰面上。每隔15米便打一个冰眼,三匹马车在复杂的下网操作后。循序渐进分16次拉出96块渔网组成的冬捕大网。在网结的中间,硕大的湖鱼已经挣扎到精疲力竭。被成吨捞捕起来的鱼群,像自动生产线上的商品,被夹道而立的当地人与千里迢迢前来观看冬捕的游客逐一注目。

哈尔滨冰雪大世界

查干湖冬捕,代表了自辽代流传至今的东北渔猎习俗。保护完善的原生态湖区与独特的东北捕鱼方式,每年吸引了大批慕名前来参观及购鱼的客人。查干湖冬捕的“头鱼”,更代表了东北人对一年好彩头的真切期盼,在激烈的竞拍之中常以数十万元的天价被买走。在茫茫林海雪原间,东北人对冬天的“生灵”如此珍视——不难理解,这是漫长的万物肃杀给人们带来的敬畏之心。

围炉而坐,“抱团取暖”

东北三省属中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有冬长夏短的特征。东北民间流传这样一句俗语,“一个月过年,两个月耍钱,三个月种地,六个月干闲”,一年之中,足足有半年之久,农民们无事可做。在漫长的冬日里,东北人大多在屋内炕头休憩,室外的寒冷几乎抑制了他们出行的欲望。

为了度过蔬菜匮乏的严冬,东北人需要大量腌制酸菜、蒜、茄子等特制蔬菜。他们要在秋天提前备好入冬腌制的蔬菜,清洗,入坛,下料,密封。整个工序全家参与,待到一个月后的开坛之时,腌菜的香气会陪伴东北人家熬过漫长寂静的冬夜。

进了腊月,东北人家最为期待的是,杀一头猪犒赏全家并宴请乡间邻里——表达感恩。也庆贺丰收的喜悦。杀年猪,成了东北人一年中为数不多的大事。

与中国其他地区的杀年猪不同,东北人还热衷于杀猪后的全豬宴。白嫩的五花肉片烩入适口的酸菜,在硕大的铁锅中翻腾,就足以用热气将众人围拢在一起。在城市里,如今杀年猪的习俗早已演变成了亲朋好友相聚“杀猪菜”“铁锅炖”等主题餐厅。

在乱炖的热气里,东北人才能找到家的温暖与依靠,而这样的围炉而坐,正是东北人最闲适的过冬趣味。虽然城市里的东北人已告别火炕、火盆,但各地兴建的浴馆、兴起的雪地温泉,印证了东北人冬日里的生活离不开对“抱团取暖”的迷恋。从温热的泉水中抬起脸,三五好友嬉笑打闹,一如热炕头前的热烈交谈。他们感叹,冬季,是上天赐给白山黑水最好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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