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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史学家单士元的学术人生
——纪念单士元先生逝世20周年

2018-10-30王其亨WangQiheng何滢洁HeYingjie张杰ZhangJie张龙ZhangLong

建筑师 2018年2期
关键词:古建故宫建筑

王其亨 Wang Qiheng 何滢洁 He Yingjie 张杰 Zhang Jie 张龙 Zhang Long

一、师承北大史学大家

单士元1907年生于北京的中医世家,自幼受私塾教育,喜读文史。1923年入北京大学平民夜校[1]读书。此时国内学术界正以北大师生为代表,上演着一场全国性的重要文化运动——“整理国故”[2]。单先生1925年正式被北大史学系录取[3](图1),当时北大的教学活动深受学术思潮影响,结合传统“乾嘉学派”与西方“实用主义”,积极整理“旧学”。1929年,单先生又考入北京大学国学门研究所[4],追随沈兼士[5]、陈垣[6]、孟森[7]等诸位大家,攻读明清历史和金石学。毕业之际,其由孟森、朱希祖二师指导,查阅诸多官方史料和文人笔记[8],完成论文《总理各国通商事务衙门大臣年表》[9],厘清了从咸丰十年(1860年)总理衙门初设开始至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总理衙门改成外务部结束期间,总理衙门行走大臣姓名。被孟森教授评价为“可以补旧史之阙,可以拾清史稿之遗”[10](图2)。

逊清皇室被逐出宫后,1924年11月,旨在保护宫内文物的清室善后委员会[11]成立。委员长李煜瀛尤为重视“多延揽学者专家,为学术公开张本”,招纳了以北大国学门教授[12]为主的43位顾问。经沈兼士教授的影响与推荐,单士元于1924年底参与其中,负责文物点查记录。1925年故宫博物院成立后,他又以半工半读方式留任文献部,整理宫中档案,将“档案整理八法” “整理编纂陈列三步法”[13]等陈垣、沈兼士诸师的先进理念运用到实践中,并加以优化,进而奠定了其在文献档案领域的学术地位。

图1:北大学生花名册

图2:单士元论文审查证

图3:单士元(右二)整理内阁大库档案情形

这段学习经历,使单士元系统掌握了治史的理论方法,更埋下了致力中国建筑史学研究的种子。在陈衡哲教授[14]西洋史学课上, 他了解到由于我国当时国际地位低微,又缺少研究建筑的专才,外国人写的世界建筑史夙昧中国建筑。这一事实深深地刺激了单士元,也自此暗下决心,开展中国古代建筑研究。刚到委员会工作时,沈兼士教授曾告诉他,故宫处处有历史,对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殿一宫都要用历史的眼光来考察认识。单先生自己也认为“北京故宫则是数千年来宫殿建筑群,从历史,设计到工艺,艺术总结性的杰作,历代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包括宫廷史迹,在建筑功能上都可以考证反映出来。”[15]正是基于导师的教诲和自己对故宫建筑价值的认知,自从他进入文献馆工作,就开始着重收集中国古建筑方面的史料文献,并完成“故宫南三所考”“清礼王府考”“清恭王府沿革考略”等诸多考证文章,成为后续相关研究基础。尤其“清恭王府沿革考略”[16]一文被著名红学家周汝昌先生赞誉“研考恭王府,最早而又极有贡献的文章,当推单士元同志的“清恭王府沿革考略”。”[17]

二、爬梳故宫文献档案

单士元在1924年12月27日进入善后委员会,文物点查之余,曾协助北大教师,利用初步整理的档案编印历史知识性刊物《文献》。因其初入史学门径,学识尚浅,故委以校对工作。1925年10月故宫博物院成立,在史学系读书的单士元留任文献部[18]。时馆内藏有内阁档案、内务府档案、宗人府档案、端方档案等,又调入军机处档案,数量为巨。整理工作由北大师生旋即开展(图3)。

伟业之路,尤为艰苦[19]。但他们更视该项事业为天下公器,力求尽早公布于众。1930年面世的定期刊物《史料旬刊》《文献丛编》即由单士元在许宝蘅先生指导下编辑出版。不仅如此,单先生还将自己整理档案的心得辑成文章发表[20]。这些论著及时迅速地满足了史学界的研究需求。一时间众多学者前来查档,“欲求其所需时,每苦调何种档为宜,常以此事见询吾辈[21](单士元等馆中工作人员)”。而单士元“整理之初亦无备咨询之识,余即发愤将所引行之只具档而无录者,在档名之下附以解题,试为数档,私称为档案词解。呈诸陈垣教授,师曰:‘何不称为档案释名’”[22]。1936年,单士元在青岛举行的中国图书馆博物馆协会第一次年会上宣读此文(《清代档案释名发凡》),提议将档案分门别类,编制目录。该文是我国档案目录学的导航之作,也使单士元成为这一学科的奠基人。文中提出的“档案是研究历史的直接史料”“释名的意义,不仅为便于学者阅览而已,盖档案本身的历史亦值得研究”“档案没有一种是能够单纯独立的”等与沈师、陈师思想一脉相承,很多方法被纳入《故宫博物院文献馆整理档案规程》[23],并直接运用到军机处、内阁大库、内务府等档案整理工作中。这场由北大师生主导的“整理国故”,将昨日皇室密档转为可查阅索引、可研究利用的第一手学术资料,是我国文献档案事业的分水岭,具有划时代的特殊意义。

三、投身中国营造学社

单先生在文献馆工作期间,结识受教于诸多大家。前文提及的许宝蘅先生就曾任其“人保”[24]。得知单先生有心涉猎古建研究,遂推荐给老友[25]朱启钤。1930年岁末年初,单士元加入中国营造学社,任编纂一职。

受“整理国故”思潮影响,学社工作以校勘丁本《营造法式》为开端,1933年陶湘又发现故宫本《营造法式》,单先生凭借深厚的文献功力与刘敦桢、梁思成、谢国桢等同仁一道,以“故宫本”与“文津阁四库本”“丁本”“陶本”、晁载之《续谈助》节录内容及《永乐大典》残本互校,并完成句读工作[26]。此次协作校勘,更使其参悟“考阅旧章、稽参众智”“沟通儒匠、渗发智巧”之理。

学社的另一开创性工作——“样式雷”图档研究同样倾注了单先生无数心血。经朱启钤等对图档的抢救性收藏,学社着手整理研究。单士元力担搜集样式雷工程图纸等相关文献,每有发现,即告之梁、刘[27]。在“样式雷图档”首个工程个案研究——“同治重修圆明园史料”一文中,刘敦桢曾述及“嗣社友单士元先生,以故宫文献馆整理清内务府档案之讯走告,不禁为之狂喜。”[28]不仅如此,在与“样式雷”的接触研究中,单老洞察“中国古代建筑师进行设计的过程是有一套完整手续的。”[29]后发表“宫廷建筑巧匠——样式雷”一文,申明中国古代建筑营造具有严格的设计程序和丰富的设计方法。文中还就样式房设置等问题,稽考内务府档案,提出了新见解。对雷发达参役太和殿修建并上梁立功封官的“故老传闻”,更坦率地指出,该传说并不一定完全符合当时的情况[30],后经王璧文、王其亨等诸多学者不断探研,最终揭晓真相,推进了相关研究[31]。基于单先生的理论思想等研究基础,自1982年以来,天津大学王其亨教授团队系统深入挖掘“样式雷”图档。此代表中国建筑师、设计理念与方法的传世瑰宝在一代代学人的探索下,于2007年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记忆名录,成为规模最大、内涵最丰富的古代建筑图像资源(图4),从此结束了中国建筑历史“失语症”的尴尬局面。

早在创办之初,学社已形成整套科学研究理路,“文献收集”“法式研究”“访求匠师、样式雷”等均在其列[32]。其中史料的发掘梳理是“样式雷”图档等鉴识研究和修缮工程的重要基础。单先生广征文献,秉承尽早公开史料的原则[33],在《营造学社汇刊》上旋踵连载“明代营建史料”[34],凡工部组织沿革、内务府营造、工匠供役法、用料来源等内容均得到系统揭示。1937年又与王璧文先生合编出版《明代建筑大事年表》,规模达40万字。这些著作至今仍为当代研究工作服务,学术价值历久弥新。随后他又着手《清代建筑大事年表》,惜战争原因未能及时面世[35]。在文著筹备之际,他曾走访北京各大工匠世家[36],了解传统建筑营造体系。他深觉中国建筑研究“只着重建筑布局和造型艺术的探讨而不讲工艺之学、工具之学,就无法全面解释祖国建筑的形成与发展,无法构成完整的中国建筑史。”[37]此后,单士元开始将研究重点转向工艺技术领域,显示出自己学术研究的特色。惜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诸多研究工作被迫中断,辛勤积累的资料也大多散失。在学社短短的几年,受朱启钤等前驱和同仁影响,单先生已深谙传统营造之道。在日后的相关工作中,也一直秉承营造学社的理念和精神,终生致力于实践营造学社的事业理想。

四、组建故宫古建管理机构

故宫博物院的古建保护历史可追溯到1933年。易培基院长设立总务处兼管建筑修缮,并无既定方针,也无专业职员。伴随国内文物保护理念发展,1949年总务处下设工程小组,人员几经扩充[38],但仅限于零星修缮,大型工程仍用招标办法。直到1954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首任故宫院长吴仲超就职,不仅将古建研究与保护定为工作主线之一,并在梁思成推举下,调用单士元担纲古建保护方向要职。

单先生深知机构配置和专业人才的重要性。基于“研究、设计、施工”对古建保护的重要性和三者的密切关联,一方面在学术委员会[39]下成立建筑组,搜集营造史料。一方面主张在负责修缮工程的修建处分设设计科、工程科,与建筑组协同工作,并邀请文物整理委员会于倬云正式入职故宫,担任设计科科长。1956年7月,又将设计科和建筑组合并为建筑研究室,于倬云为工程师,蒋博光、傅连兴等为工程技术人员,同时分设研究资料组。此为故宫始设学术研究机构。主持该室工作期间,他还注重年轻人才的培养,亲自带领资料研究组成员郑连章、白丽娟、贾俊英等青年职工,对全院建筑进行普查[40](图5),忠实记录了每座宫殿的基本情况,在此基础上,更与同仁提出了“着重保养、重点修缮、全面规划、逐步实施”的十六字方针,对院中保护修缮工作影响深远。

受营造学社“沟通儒匠”思想影响,单先生尤为尊重工匠,重视技艺。作为工程队顾问,他请来原学社的同事王璞子担任工程队工程师。并授意工程队增设材料科,以确保用料的传统性和高质量。单先生还决心在各大工种间树立十位技术标杆,时称“故宫十老”[41]。这些老人,都是技术精湛、经验丰富的优秀匠师。为排解这些大工匠的后顾之忧,他还努力争取到了相应的国家编制。此时,一支集学术研究、工程设计、技术施工三方力量的保护机构业已形成。在勘察研究、施工设计、技术匠师、建筑材料齐备的条件下,故宫开始自主承担修缮工程,典型如1957年完成的西北角楼落架大修[42](图6)。

图4:2012年《清代”样式雷“建筑图档展》展板

图5:1956年白丽娟在佛日楼前做记录

图6:西北角楼落架大修纪念照片

1958年底古建管理部成立,下设研究设计组、工程队、庭园组,单士元任管理部主任。这支日臻完善的队伍在单士元领导下,完成了迎接1959年国庆的大修任务,并在1 960年代掀起了故宫修缮工程的高潮。单士元也于1962年任职主管古建修缮部门的副院长,1995年担任“中国紫禁城学会”首任会长,他高屋建瓴地提出“故宫是一部中国通史”,扎实的保护研究工作是传承紫禁城文化的根基。单先生凭借多年参阅文献典章和拜访工匠的经验智慧,与诸位同仁逐步创建了一支科学的遗产保护队伍,推动了故宫古建保护事业的极大发展。并将明清建筑档案的研究成果作为古建保护的基本依据,充分发挥“研究、设计、施工”三环的相互作用,至今仍具有重大借鉴意义。

五、吸纳高校参与遗产保护

1952年院系调整后,各高校纷纷创办建筑系并逐步开展测绘课程。时主要高校建筑系负责人大多为营造学社成员。凭借彼此的熟识,在建筑史研究的共同驱动下,单先生积极打开故宫大门,使博物院与高校测绘课程凝聚起来,让这座世界建筑瑰宝发挥更大价值。此处仅以天津大学为例。该校建筑系鼻祖卢绳先生十分重视测绘教学。1952年曾专程前往故宫与单士元等接洽测绘事宜(图7),得到大力支持。后在御花园、宁寿宫、慈宁宫开展的系列测绘教学活动,也催生了一批天津大学最早期的优秀测绘成果(图8)。改革开放后,各历史学科逐步回到正轨。1990年,在单先生授意下,故宫古建部提出希望与天大建筑学院全面合作,完成故宫古建筑的系统测绘。1991年7月,西三所测绘教学实践中,学生曾发现奇特的凤吻(图9),这些真实的实物信息,对学术研究大有裨益。单士元、于倬云、傅连兴先生对此均作出高度评价[43]。一次次成功的测绘实践不但为故宫的研究保护提供基础资料,也鼓舞了年轻学子参与遗产保护和研究传统建筑的热情。

单先生一向主张结合实际工程测绘来培养人才。他清楚地认识到,测绘作为遗产保护基础又关键的一环,应当借助高校优势,同时深化学术效益和社会效益。作为国家文物局古建专家组成员,他又与于倬云、罗哲文、杜仙洲、傅连兴等专家力推天大建筑学院承担青海瞿昙寺修缮项目、明显陵遗址保护规划等。尤其在1993年,以三峡库淹区文物抢救保护工作为契机,文物部门联合各界力量,吸收清华大学、天津大学、重庆建筑工程学院、北京建筑工程学院、西南交通大学等建筑院校,承担重要级别文物建筑的测绘与保护规划工作。

在单先生等专家的支持下,天津大学不断扩展测绘教学研究基地,并取得突出成绩[44]。1989年古建筑测绘教学成功申报国家级教学成果奖。专家组以单士元为组长,组员包括国家文物局罗哲文、杜仙洲等内的众多学者,对天津大学的古建筑测绘实习课程给予极高肯定(图10)。回溯其根源,自1950年代中期,故宫为天津大学测绘教学提供了绝佳的实践机会。此举结合高校重研究与文物机构长于实践的优势,均属文物建筑测绘工作的根本转折和后续轨则。

六、搭建建筑史学研究平台

抗日战争胜利后,伴随营造学社解散,原有成员奔赴各地[45]。梁思成、刘敦桢投身建筑教育,并分别在高校设立建筑史学研究机构[46],以满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设计单位、高等院校与研究工作相结合的需求。随着国家政局体制的确立完善,各项科学事业循序开展。1956年中央人民政府建筑工程部下设建筑科学研究院。同年,建工部刘秀峰部长、建研院汪之力院长请单士元担任“建筑艺术研究室”主任[47],领导邵力工、宋麟征等展开建筑技艺相关研究(图11),该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第一个政府层面下的建筑史学研究机构。

此后,分别由梁思成、刘敦桢、单士元领导的三方建筑史学研究机构历经调整[48],最终在1958年清华大学研究室人员与北京分室合并,定名为“建筑理论与历史研究室”,以南京工学院的“中国建筑研究室”为“建筑理论与历史研究室南京分室”,梁思成先生为主任,聘请单先生为副主任。刘敦桢先生任副主任兼南京分室主任(图12)。因梁先生教学活动任务繁重,北京室的初期工作基本由单先生主持,他基于全面探求祖国建筑文化原则,主张深入发掘工艺技术科学,制定彩画、砖雕等研究课题,并请来当时著名镏金、砖雕、彩画、木工等老师傅参与专题调查研究[49]。1958年10月,研究室召开全国建筑理论及历史研讨会,决定编写“建筑三史”[50],单先生凭借多年对宫殿建筑和工官制度的关注和积累,担纲《中国古代建筑史》中“明清故宫、坛庙建筑、衙署建筑、公共建筑、劳动组织及哲匠”章节,历经三月,初稿即成(图13)。该稿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周年的献礼,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编写中国建筑史最早的稿本之一。其后以刘敦桢先生为主编,八易其稿。单先生也作为编辑委员会成员,对历次稿本加以审定指导。最终在1978年正式出版,并于1981年4月荣获国家建工总局建筑科研成果一等奖。

“十年浩劫”过后,中国建筑史学研究的国家核心机构不复存在,与此同时,一批全国社会团体性质的学术机构纷纷组建。其中影响最大、贡献也最突出的,就是1979年在杭州成立的建筑历史与理论学术委员会[51],经杨廷宝教授引荐,单士元任该会的主任委员,该委员会几乎汇集了当时所有中国建筑史学的研究力量[52]。其时,单士元和同仁共同呼吁举办中国古代建筑展览,从历史演变、结构、构造及法式特点,装修、装饰,油漆彩画以及施工工艺等方面,对中国建筑作较为全面的介绍。由文物局、建设部、故宫博物院三方面联合筹展,单先生主持全面工作。1983年10月11日,作为”文革“后的第一个古建筑展览在故宫午门开幕,深受公众欢迎,媒体也纷纷报道[53]。后展品又迁至先农坛,成为中国第一个系统收藏与陈列历史建筑资料与实物的博物馆。

单先生的营造学社锤炼背景,使其直接承袭朱启钤作为杰出领导者和优秀学术带头人的大略,深忧“没有一个学术团体,集合全国有志之士合作进行,则不能反映全民族的建筑文化。因此,极须有一个研究中国建筑文化的学术组织。”[54]虽终身任职故宫,但单先生的身影一直活跃在多个建筑史学研究机构中[55],延揽众贤,极大地促进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国建筑史学研究与文物建筑保护事业的继续开展。

七、守卫全国文化遗产

图7:天津大学来我院(故宫)实习复函

图8:尚廓绘制宁寿宫花园符望阁内装修水彩渲染图(1954年测绘实习)

图9:1991年故宫西三所凤吻测绘图

图10:1989年优秀讲学成果奖鉴定书

图11:“中国建筑彩画改为机械化施工”研究报告

图12:三大建筑史学研究机构关系图

图13:《中国古代建筑史》(初稿)书影

图14:1984年全国政协文化组经济组考察四川宜宾历史文化名城在流杯池吊黄楼前留影(右起依次为单士元、王定国、刘超、魏传统、郑孝燮、罗哲文)

自1979年至1988年,单士元以学者身份被聘选为全国政协第五、第六两届委员,此时城市规划建设与文物保护正是“文革”后拨乱反正的重心之一。由政协副秘书长萨空了带队,单士元以古稀之年跟随全国政协组织的文物文化视察调研组,跋涉全国各地(图14)。尤其和建设部的郑孝燮先生、国家文物局古建专家组组长罗哲文先生紧密合作,一时被称为政协保护文物古迹、历史文化名城、风景名胜的“三驾马车”[56]。1982年,三人联名提出“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机制,此后国务院公布的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名单,也是政协委员们长期跟进文物保护调查提议和提案的结果。

1984年8月,单士元得知当年对天安门的两地华表进行保护性处理时,其事先制定方案未经专家审核,导致华表表层大面积残损脱落。他在实地调查了解后,即向全国政协文化组和国家文物委员会报告,亟请国家文物局组织文物与化工材料专家,共同研究制定新的技术和挽救方案[57]。不仅如此,他们针对当时“破坏性建设”改变原有城市风貌等突出问题,积极出谋划策,宣传国家颁布的文物保护法和实施状况[58]。在安徽歙县的走访中,当地有人提议将小石板路改成柏油马路。考察后,单士元在歙县古城保护规划评议会上力主保留原有古镇风貌,得到安徽省领导重视,经科学规划,将此处打造成皖南古建民居特色风景旅游区[59]。

作为文物保护的实践家,单先生在任职全国政协委员期间,致力于文保工作的复兴与发展。上书中央政府,力陈遗产地保护管理建议;下至地方单位,普及科学保护理念和先进手段,为保护文物古迹作出了重大贡献,其中不少在后来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乃至《世界遗产名录》。单先生100周年诞辰之际,郑孝燮曾书七言绝句:“史无前例催文明,七十余年紫禁城,祸起萧墙拨乱后,匹夫老马三人行。三驾马车二十年,金刚护法叟为先,鞠躬尽瘁魂归去,洒泪追思悼国贤。”

八、总结

单士元从二十岁起,即在浩如烟海的历史档案中理清脉络,严谨考证,此举非淡泊宁静之心不可为。作为经历两种不同社会制度的国人,使我国的科学事业得以顺利交接,为今后的明清史研究者提供了宝贵资料。在强烈民族责任感召唤下,他投身古建研究事业,作为故宫博物院第一代故宫人,推动古建保护机构建设,开拓与高校合作研究的新局面。并接续营造学社优良传统,积极推动建筑史学研究机构的长足发展,直至晚年仍为我国古建遗产保护事业奔走呼号。单先生的一生是为实现故宫从明清紫禁城到故宫博物院的伟大变革不懈奋斗的一生,是不断践行中国营造学社优良学术传统的一生,是为我国文博事业辛勤耕耘的一生。

注释

[1]“五四运动”后,包括北京大学在内的国内各大学涌现出多种形式的社会服务活动,如短期讲习班、平民夜校、各科补习学校,旨在全国民众都能享有受教育的权利。1920年1月18日北京大学学生会平民夜校正式开学。

[2]“整理国故运动”以中国传统文化为研究对象,主张“要有评判的态度,科学的精神,去做一番整理国故的功夫”,即“整理国故,再造文明。”有力地推动了中国现代学术转型。

[3]单先生在1924年夏秋季,即通过考试进入北大史学系,为旁听生。

[4]当胡适在新文化运动的高潮中喊出“整理国故”口号时,迅速得到北大学者相应,一场学术运动已在北大酝酿成形。1922年,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正式成立,蔡元培校长委托国文系教授马裕藻、沈兼士主其事。蔡元培以校长身份兼研究所所长、顾孟余任教务长、李大钊任图书馆主任、沈兼士任国文系教授、马裕藻任国文系主任、朱希祖任史学系主任、胡适任哲学系主任、钱玄同、周作人也是国文系教授,并言“本学门设立宗旨,即在整理旧学”。参见陈以爱著《中国现代学术研究机构的兴起——以北大研究做国学门为中心的探讨》,江西教育出版社,2002。

[5]沈兼士(1887—1947),名坚士。是民国学术界极具声誉和影响力的学者。因与兄沈士远、沈尹默均曾任教于北京大学,号称北京大学“三沈”。1925年故宫博物院成立,沈兼士先后担任图书馆文献部主任、文献馆馆长十几年,主持了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对内阁大库明清档案的整理。

[6]陈垣(1880—1971),著名爱国史学家、教育家,与陈寅恪并称为“史学二陈”。长期担任北京大学、燕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辅仁大学教授、导师;1926年至1952年任辅仁大学校长,1952年至1971年任北京师范大学校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他还曾担任京师图书馆馆长、故宫图书馆馆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学部委员,历史研究所第二所所长,是第一、第二、第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委。

[7]孟森(1868-1938),字莼孙,号心史,我国清史学科奠基人。早年受聘于上海南洋公学任教。1902年在广西边务督办郑孝胥暑中任幕僚,为郑赏识,资送去东京政法大学学习,译有日本维新后的政法类书籍。回国后主编《东方杂志》。民国临时政府成立后,任黎元洪为首的共和党执行书记。1913年4月,当选为国会参议员。1931年执教北京大学史学系,写有《心史史料》《明史讲义》《清史讲义》《明清史论著集刊》等高水平论著。

[8]如《清代军机处档案》《上谕档》《洋物档》《光绪朝中日中法交涉史料》《李文忠全集》《翁同和日记》诸书,参见《总理各国通商事务衙门大臣年表》,载于单士元著《我在故宫七十年》,1997年出版,第207页。

[9]1927年,北洋政府清史馆编纂《清史稿》刊行,依照纪、志、表、传史例编写,但在“表”中没有“总理各国通商事务衙门大臣”年表,曾受到学界抨击。朱希祖教授也曾提出补写该年表的建议,未引起重视。后北大国学门研究所决定,令单士元编写该文,作为其毕业论文。

[10]参见《总理各国通商事务衙门大臣年表》孟森序言,载于单士元著《我在故宫七十年》,1997年出版,第203页。

[11]李煜瀛为委员长,同时任命王兆铭(易培基代)、蔡元培(蒋梦麟代)、鹿钟麟、张璧、范源濂、俞同奎、陈垣、沈兼士、葛文浚、绍英、载润、耆龄、宝熙、罗振玉等委员14人。

[12]如蒋梦麟、胡适、钱玄同、马裕藻、沈尹默、马衡、皮宗石、朱希祖、单不奄、黄文弼、李宗侗、胡鸣盛、欧阳道达、杨树达、陈万里等。

[13]“档案整理八法”即陈垣提出的“分类、分年、分部、分省、分人、分事、摘由、编目”。“整理编纂陈列三步法”即沈兼士所提“整理以不失原来之真相为原则、编纂以普遍编目为原则,陈列以就文物之性质相互连贯照应为原则”。

[14]陈衡哲(1890—1976),女。1914年考取清华留美学额后赴美,先后在美国沙瓦女子大学、芝加哥大学学习西洋史、西洋文学,分获学士、硕士学位。1920年被聘为北京大学教授,讲授西洋史。是我国新文化运动中最早的女学者、作家、诗人,也是我国第一位女教授。

[15]参见单士元文“自传”,载于《中国当代社会科学家》(第二辑),1982年出版,第206页。

[16]1932年,辅仁大学购得恭王府,校长陈垣曾请梁思成、刘敦桢、单士元等入府考察,并指导单士元完成“恭王府沿革考略”一文。该文不但考证了府主的延续,还根据档案考订了沿革的历史年代,使人们首次对恭王府的历史沿革有了较明确的认识。

[17]参见周汝昌著《芳园筑向帝城西》,漓江出版社出版,2007年,序言。

[18]故宫博物院正式成立后,随即筹建两馆一处(图书馆、古物馆、总务处),图书馆下设图书与文献两部。此后机构部门调整,1927年11月图书馆改文献部为掌故部。1928年南京国民政府派易培基接收故宫后颁布组织条例,决定设立古物、图书、文献三馆,1929年3月掌故部改为文献馆,馆长张继、副馆长沈兼士。1934年修改组织条例,由沈兼士任馆长。此期间单士元一直在文献部门工作,直至1942年调入图书馆。

[19]沈兼士曾述及“要将数十万件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一依据名目,排比时代,这是多么令人望而生畏的一桩工作。加之整理时尘垢太多,眯目塞鼻,竟致同仁中胡明盛君病眼,魏建功君伤肺,当时辛劳的情形也就可以想象。”详见沈兼士著《沈兼士学术论文集》,中华书局出版,1986年,第350页。

[20]如“故宫博物院文献馆所藏档案之分析”,载于《中国近代经济史研究集刊》1934年,第2期;“清代题本制度考补订”,载于《师大月刊》,1942年,第1期。

[21]参见单士元文“清代军机处档案”,载于《我在故宫七十年》1997年出版,第29页。.

[22]同上。

[23]如“故以言分类,必先考据官职之隶属,衙署之司掌。以言编目,必先研究公文之程式,档案之术语”。

[24]按当时规定,故宫职员须有“人保”“铺保”方能入职。《许宝蘅日记》(1928年)记载“廿一日(3月12日),刘、单二生乞作保证人”。

[25]1910—1920年,许宝蘅曾在出任大总统府秘书、代理内务次长,朱启钤曾代理国务总理、国会参议院副议长等职,此时两人已结交共事。

[26]详见王其亨、成丽文“宋〈营造法式〉版本研究史述略”,载于《建筑师》,2010年第4期,第73页。

[27]梁思成文“正定调查纪略”、刘敦桢文“清皇城宫殿衙署图年代考”等,单先生均提供过相应文献档案资料。

[28]参见刘敦桢文“同治重修圆明园史料”,载于《中国营造学社汇刊》四卷二期,第103页。

[29]参见单士元文“宫廷建筑巧匠——‘样式雷’”,载于《建筑学报》,1963年第2期,第22页。

[30]详见史箴、何蓓洁:“雷发达新识”,载于《故宫博物院院刊》,2011年第4期,第83页。

[31]参见王璞子文“清初太和殿重建工程——故宫建筑历史资料整理之一”,载于《科技史文集》第2辑,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79年10月,第53-50页;王璞子文“梁九是太和殿重建工程技术总负责人”,载于《北京青年报》,1983年10月25日,第3版;王其亨、项惠泉文“样式雷‘世家新证’”,载于《故宫博物院院刊》1987年第2期,第52-57页,;史箴、何蓓洁文“雷发达新识”,载于《故宫博物院院刊》2011年第4期,第81-94页。

[32]参见朱启钤“中国营造学社缘起”,载于《营造学社汇刊》一卷一期。

[33]单先生在《明代营建史料》序言开宗明义“史料搜集,求备綦难,故本社对于史料之发表,不期其备,虽片纸只字,以早获公开为原则,想为读者所乐许也。”

[34]连载于《营造学社汇刊》四卷一期至五卷三期。

[35]在学社工作期间,单士元已着手编纂《清代建筑大事年表》《北京宫苑图考》,到1937年业已大体就绪,因抗日战争爆发在即,稿件与学社其他资料移存天津,翌年遭水灾浸蚀。1953年,曾由中国科学院资助,将残稿重新整理和补充;而后历经波折,在李燮平先生协助下,最终作为《单士元集》第一、三卷由紫禁城出版社付梓面世。

[36]在明清两代营造世家史料中,除了雷氏家族,还有著名营造家族,如马氏家族。其到清末为马辉堂先生,马先生也受聘于营造学社。单先生就曾多次拜访求教。

[37]参见单士元在中国建筑学会建筑历史与理论学术委员1979年年会上的发言“中国建筑史扩大研究课题意见的商榷”,载于《建筑历史与理论》(第一辑),1980年出版,第18页。

[38]1949年10月,故宫成立工程小组,小组由文整会李方岚、祁英涛、于倬云参加,故宫则是宋麟征、常学诗(营造学社社员)。1950年,办公处工程组成立,其后工程组扩大,1952年,行政处工程科成立,于倬云先生兼任工程科工程师,同时扩大施工管理队伍。1954年,工程科改组为修建处,设立设计、工程两科。

[39]学术工作委员会始设于1953年,主任委员唐兰;常务委员陈万里、陈炳、张景华、单士元,委员沈士远等10人。负责故宫博物院的学术与研究工作。这一学术机构作为故宫博物院的“智囊团”,曾对故宫博物院的建设起过很大的作用。

[40]白丽娟女士在接受笔者采访时,曾回忆道“当时(1954年)我、郑连章、贾俊英都是故宫讲解员,单老曾经培训过我们,给我们讲解故宫的文史知识。后来成立了建筑组,单老就把郑连章调过去了。1956年又成立了建筑研究室,贾俊英和我又被调进资料研究组。资料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照相室一起进行全院建筑普查,记录一些基础数据,算是最初的建档工作吧。”

[41]由于历史、时间等因素影响,“十老”的名单也随之不断更新变化。根据白丽娟、李润德、张德才等先生的回忆,公认的“十老”有:木工杜国堂、马进考、张文忠、穆文华;瓦工周凤山、张国安;画工张连卿、何文奎;石工刘清宪、刘荣章。

[42]李润德先生在接受笔者采访时,曾回忆道“西北角楼落架重修是故宫博物院工程史上打开的一个新局面。可以说是胜利的完成了任务,是故宫古建维修史上的光辉一页,也为以后故宫其他修缮工程打下了最坚实的基础,包括经验,包括设计,包括施工。尤其是借此机会,招进了‘十老’,假若没有‘十老’的带培,也不会有后来在传承工艺技术至关重要的人才成长。”

[43]专家认为:1.在既有认识外,明清官式建筑许多问题还有待通过全面、系统深入的测绘去发现。2.具有一定专业基础、却没有明清建筑“定式”偏见的年轻学生,更可能促成新发现。3.古建筑测绘作为建筑院校专业基础教育和学生基本功培养的优秀传统,必须坚持和发扬。4.文物管理部门应当欢迎建筑院校的古建筑测绘,并为此创造必要条件。

[44]王其亨先生在接受笔者采访时,曾回忆道“单老很看重天大的人才培养,为我们最初的测绘课程提供优秀的教学基地,打下了基础,才让这门课程能够坚持发展下来。我作为天大教书匠,非常感念单老以及他带的于倬云、傅连兴先生,没有他们提供的条件,我们这门课很难维持。更值得赞许的还是单老坚持营造学社传统,结合实际工程研究测绘培养人才。包括后来全国建筑院校的测绘直接介入国家文化遗产保护体系,单老也是功不可没。”

[45]如梁思成、刘致平、莫宗江等在清华大学营建系任教;刘敦桢、杨廷宝等在南京工学院建筑系任教;叶仲玑在重庆大学建筑系任教;单士元、王世襄等在故宫博物院任职;罗哲文在国家文物局任职。

[46]梁思成、刘敦桢分别在清华大学营建系、南京工学院建筑系任教。1953年华东建筑设计公司与南京工学院合办“中国建筑研究室”,刘敦桢任主任。1956年10月,中国科学院土木建筑研究所与清华大学建筑系合作,设立“建筑历史与理论研究室”,梁思成任主任。

[47]参见单士元在中国建筑学会建筑史学分会第一次年会上的发言,载于《建筑学报》,1993年第12期,第5页。

[48]为开展中国建筑史学研究,建筑科学研究院于1957年4月召开第一次中国建筑科学研究座谈会,南京工学院、清华大学等均提交学术报告。稍后建筑科学院与南京工学院展开合作,以原有研究力量为基础,在北京设立中国建筑研究室分室,仍由单士元先生兼任北京分室代主任。后清华大学研究室在“整风反右运动”中遭受冲击,被迫撤销,1958年与北京分室人员合并。

[49]王其明女士在接受笔者采访时,曾回忆道“单先生在创办研究室初期起到了关键作用,招来了很多传统匠人,甚至把当时北京有名的琉璃赵后人都请到了,他非常重视中国传统技艺。我记得他曾在大会上,不止一次讲到他年轻的时候,听教授讲‘外国人认为中国传统建筑很有成就,但是没有人研究。可能研究中国建筑史的中国人还没有出生。’单先生非常痛心。所以我觉得这也是单老投身建研院研究室建设的一个原因,包括研究室组织全国大协作编“三史”,单老也非常支持。新世纪初又出版了《中国古代建筑史》五卷集。现在能研究中国建筑史的国人不但已经出生,而且建筑史研究也逐步成熟,我觉得这些足以告慰单先生在天之灵。”

[50]即《中国古代建筑史》《中国近代建筑史》《新中国建筑十年》。

[51]但由于经费问题,学会工作于1983年陷入停顿。1993年初,中国建筑学会八届理事会决议恢复该分会活动,改称建筑史学分会。会长杨鸿勋,名誉会长单士元。

[52]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有刘致平、龙庆忠、莫宗江、陈从周、罗哲文、汪之力、刘祥祯、杨鸿勋、潘谷西、袁镜身。委员有莫宗江、程敬琪、于倬云、汪季琦、汪菊渊、祁英涛、杜仙洲、余明谦、陆元鼎等五十余位。

[53]如北京日报,1983年10月11日,第二版。

[54]参见单士元文“中国营造学社的回忆”,载于《中国科技史料》,1980年第2期,第83-87页。

[55]80年代初期,单士元出任“北京市土木建筑学会古建园林组”组长,1984年任“中国传统园林建筑研究会”会长,1995年任“中国紫禁城学会”会长等职。

[56]详见郑孝燮《留住我国建筑文化的记忆》,序言。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7年出版。

[57]详见单嘉筠:《中国文博名家画传——单士元》,第150-151页。文物出版社,2008年出版。

[58]谢辰生先生在接受笔者采访时,曾回忆道“那时的全国文物保护工作亟待展开,国家和政协都很重视。但地方上明白古建保护的人还是太少。他(单士元)跟郑孝燮、罗哲文这些人,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宣传文物保护的重要性,指导他们进行科学地修缮保护。遇到不懂古建保护重要意义的单位,会招来讥讽谩骂,但单老他们真是不在乎,为了文保事业不断奔波。”

[59]详见单嘉筠:《中国文博名家画传——单士元》,第150-151页。文物出版社,2008年出版。

图片来源

图1:北京大学档案馆

图2:故宫博物院古建部

图3:故宫博物院古建部

图4:天津大学建筑学院

图5:白丽娟女士提供

图6:李润德先生提供

图7:故宫博物院古建部

图8:天津大学建筑学院

图9:天津大学建筑学院

图10:天津大学建筑学

图11:中国建筑设计院建筑历史研究所

图12:自绘

图13:中国建筑设计院建筑历史研究所

图14:李燮平先生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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