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端然：让美国学生爱上中国书法

文｜陈 薇

1 书法亦犹佛法

从第一个班招收10名学生，到后来一个班招收20多名学生、一个学期开设3个班，并连续多年成为受聘美国大学中最受欢迎的老师之一……

这就是樊端然，一名来自中国云南的书法家在美国的大学传授书法艺术的真实写照。

樊端然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是如何到美国去传授书法艺术的？他传授的书法艺术何以受到那么多美国学生的欢迎？

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书法大家

作为云南省第一位书法专业教授，樊端然的职业选择从一开始就带有一定的传奇色彩。高中毕业后，由于种种原因，樊端然报考的是云南大学，所学专业是政治经济学。但因自幼爱好书法，且笔耕不辍，樊端然自云南大学毕业后，面对在外人看来更好的就业选择，却毅然选择到云南艺术学院任教。从此，樊端然在书法教学和研究的道路上越发不可收，其书法作品更是愈来愈受到书法大家的青睐和社会各界的好评。

早在1987年，第四届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沈鹏先生就对樊端然的书作甚为赞赏，并书赠“返璞归真”四个大字，以示嘉许。

著名书法家欧阳中石先生也曾以虞世南的两句诗题赠予他：“居高声自远，不是籍秋风”。

两位著名书法家所说的，是樊端然的字品，也是樊端然的人品。

在云南，樊端然的作品更是得到云南省著名作家、书法家，云南人民出版社原社长胡廷武的高度赞赏：“他的书法，秉承了汉魏古朴雄强的书风，崇尚阳刚豪放、酣畅淋漓的笔墨气韵，大开大阖、疏可走马、密不容针，真可谓越来越出神入化。‘十年磨一剑’，真是不易。”胡廷武并把樊端然的书法佳作称为“劲美之书”。

1995年，樊教授应邀参加由美、英、法、日等国家在美国旧金山举办的第21届世界文化交流大会，组委会专门为他举办了个人作品展，并为他的展览献上花篮。正是在这次国际艺术名流云集的盛会上，他的一件带有汉简笔意的《琵琶行》行楷长卷，被人以10万美元高价收购。期间，他在旧金山做讲座、还接受美国当地三大中文报纸的采访，《世界日报》称“樊端然一手好字有古风”。所到之处，都给了极高的评价和赞誉。他在美国的朋友看到后，力邀他以世界著名艺术家身份赴美传播中国书法艺术。

1996年，樊端然被云南省人事厅高级技术职称评审委员会破格评聘为该省书法学科有史以来的第一位专业教授。

1997年，樊教授应邀到牛津大学讲学，在大英博物馆进行为期2个月的汉简临摹和瓷器研究，并举办个人书法展，带去的“佛谷云深”墨迹受到了英国艺术界的高度赞誉。

2001年，美国国际艺术研究院出版樊教授的《字髓——端然书法作品》一书。

2011年，云南美术出版社出版由沈鹏先生题写书名的《樊端然书法集》。

《中国教育报》记者张树伟曾在该报发表的一篇文章中评论道：“樊端然教授书法的特点是线条质感突出，犹如绳索，仿佛车轮压痕”。对此，樊端然回应道，这是对古人形容笔墨线条的“屋漏痕”、“锥画沙”、“折钗股”、“印印泥”的延伸，是所谓的“古气”、“金石气”。而书法线条中“绳索”、“车轮压痕”的效果，则是笔墨弹性和粘力的表现。形象地说，笔画的“绳索”状、“车轮压痕”形，就是书法行笔中、古人强调的“疾”、“涩”所形成的笔墨韵味。

还有人认为，樊教授颇有佛缘，早就研习过不少佛教经典，其书法作品常意蕴深远，令人回味深省。其中最富代表性的作品，莫过于他在大英博物馆个人书法展中展出的“佛谷云深”四个雍容雄浑的大字。正是这四个大字，多年前被镌刻成一块长达四米的鎏金巨匾，至今仍悬挂在佛教圣地昆明圆通寺。

2 复兴

1 舒磅礴气

2 粮安天下 茶和万家

一个传播书法艺术的文化使者

2000年，樊端然教授在朋友帮助下来到美国，居住在没有太多华人集聚的犹他州盐湖城。机缘巧合，认识当地一位80多岁特别痴迷中国文化的美国人。这位老美用一套房子收藏来自世界的中国文物，邀请樊教授帮助甄别家里的收藏品。

因有两个月的大英博物馆汉简临摹、瓷器观摩和多年瓷器研究的基础，樊教授看了老人家里收藏的瓷器，帮他纠正了一些误判的明清期间的瓷器。在看到一幅明朝文徵明儿子文彭的画后，他告诉老人，这是明代杰出画家、书法家的作品，非常珍贵，有很高的价值，一定要保存好。这一次的鉴定，让这位老人大喜过望，随后把樊端然教授介绍给犹他州博物馆馆长。

在第一次和犹他州博物馆馆长见面时，馆长建议他做一次文化讲座。樊教授首次以瓷器和书画知识为主题的讲座，吸引了很多美国人前往，其受到欢迎的程度超乎意料。

讲座结束后，樊教授与馆长一起参观犹他州博物馆，博物馆里珍藏了相当数量的中国古代瓷器和字画。参观的同时，他被邀作馆藏品鉴别欣赏。藏品中有一幅中国元代画家王蒙的作品，被视为中国部的“镇馆之宝”，用大玻璃柜装起来，陈列在馆内重要的位置。

1 玉茗堂中传蝶梦

2 四会五达驰康庄

细细端详后，樊教授语惊四座道：“此画系赝品，绝非真迹”。

敢于推翻这一既成事实，没有令人信服的依据老美们是不会相信的。

樊教授以其精深的书法艺术素养，道出其中奥秘。他说，王蒙是元代的著名画家，是对后世极有影响的“元四家”之一，其外祖父是大书法家赵孟頫，外祖母管道升则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女书家，黄鹤山樵王蒙自小就在外祖父母的笔墨关爱下成长，得到家法的真传。从该画的年款看，此件作品又系51岁时所作，是其艺术生涯高度成熟时期的作品。仅从画面看，铁索皴俨然老道、厚实空灵，看不出什么破绽，但问题就出在画面的题跋上。因为画面上的字，有许多地方不合笔法，在提按承接、转折行笔间多处都有乖笔势，不象有精深书法修养的艺术家所书。同时，樊教授借助现代技术，把它摄影放大，投影解剖，再放大。他断定，真正的书画名家不会在笔法上出问题的。这样的解释让犹他州博物馆的专家们心服口服。

第二年适逢盐湖城冬奥运会，在中国日那天，犹太州政府需要做两个展览，一个是五千年文化图片展，另一个是当代艺术家展。当时的犹他州长助理找到樊端然教授，请他做当代艺术家展览。此次展览后，盐湖城学院和本部位于犹他州的全美第三大私立学校——杨伯翰大学分别聘请他在这两所大学教授中国的书法艺术和中文。

1 英气凌紫霞

2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从此，樊端然开始了向美国学生讲授中国书法和汉语的快乐历程。他招收的学生既有本科生、硕士生和博士生，也有中学和大学的中文老师，还有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专家、企业家和政府官员；他开设的课程既有不同阶段学生们拿学分的选修课，也有中学和大学中文老师的必修课。在这里学习的人，修完樊教授的课程不仅可以获得相应的学分，还是获取申报美国中文教育者资格证书的有效凭证。

中国的书法艺术也因此在樊端然教授的课堂上开启了一段和谐美妙的异国之旅。

一个深受美国学子尊重的中国教授

令樊端然教授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些学生都怀着对中国书法艺术的浓厚兴趣前来学习。他们痴迷中文，喜欢书法，善于思考。有的学生还会问到类似“日、月、国、同等字的框口书写时为什么不闭合”这样的问题。而他则以着装衬衫的第一扣为何常常不扣为例巧妙解答。

对于书法艺术的传授，樊教授认为他跟别人的不同在于：他是在讲书法之前，先讲书法史；在讲书法史之前，先讲中国的文化史。

教学中，樊教授会用多媒体，把文字的演化和历代书法作品以图文结合的形式播放讲解。让学生们直观地了解汉字的历史，让他们把书法的脚印一步步看清楚。他注意到，绝大多数美国人是不了解中国的。于是，他就站在文化历史的高度来给美国学子讲授，让他们对汉字产生敬畏之情。这个过程中，他也向他们介绍中国的传统文化。他从5000多年的中国历史开讲，而相对于不过200多年的美国历史。正是通过这些知识的授受，让美国的学生们对他这位来自中国的教授肃然起敬。

樊教授认为，中国书法具有一种广泛的、空灵的、寄托人文情怀的心理属性。这种属性，也是人类文化所共有的。他把这当作中国书法艺术能在美国高等学府广为流传的一个前提。

樊端然教授还强调，中国书法是由几千年汉字源起的艺术，它是中华民族人文活动的一种特殊形式，它以汉字字形变化、笔墨点线的运动变幻，传递出书写者内心的感情波动，是中华民族文明历史长河历练出来的优秀艺术。

说到他的教学，樊教授说他的教学非常严肃，他讲究站姿、坐姿及执笔等的方法。他说，人腰挺直后，正气充盈。不管大字小字，都要放松肩膀，直起腰。在书写过程中，有内观和外视：在脑海中记住笔画，记住结构，感觉用力，培养安静思考的能力。外视则读帖，观摩字形、笔划之间的关系。每次课都有示范，无论站姿、坐姿，都要求平心静气、心手双畅，并运用对比、抽象、具象等不同的方式把中国汉字和汉字书法完美地表现出来。

他对学生说，书法创作是平面设计，书法艺术的点线、笔划与笔划之间的距离、关系、变化所构成的黑白对比而产生的美感是“无中生有”。这个“无中生有”是对大脑的锻炼，书法艺术除了点线的质量就是黑白关系的处理，一个字、一幅作品是否完美就看点线的功夫和黑白搭配的能力。他用深入浅出辩证思考的观点分析教授中国书法，令美国人感到东方艺术的奥妙魅力。

那些没有听过东方艺术，不知道怎么学习，不知道如何书写汉字的美国学生，通过练习东方汉字的过程中获得心灵修养；通过学习中国的书法，了解中国文化的底蕴和东方哲学思想。东方哲学蕴含在中国书法美学韵味之中，既学习了中国的艺术又了解了中国的哲学思想，把中国文化艺术传授给了美国的学生。让他们对中国东方思想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他认为，美国学生最容易接受的是中国书法所带来的修身养性的功用。他告诉他的学生，中国书法是中国文明的符号。他说，在中国进入文明以后，书法成为士大夫的文化。在现代文明以前，国家下达的命令都要用文字来写，文字不能有错、要工整、美观，易读易懂，如果是潦草的人，字怎么能写得好？

樊教授本着这种认真态度向他的学生传授中国国粹艺术。他还对他的美国学生说，书法在中国是高贵的艺术，这相当于西方的贵族生活。书法离不开精神文化，东方世界的政府官员和文化人如果不懂书法艺术，是不行的。

1 藏经阁

2 佛谷云深

樊教授还从培养人内心的爱和安静、培养人格来传授书法。他认为，书法是培养情操、培养道德伦理观念的基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治国、平天下是大丈夫行为，是政治行为。这一切要从修身开始，要有内心的安宁锻炼。孔夫子教育他的学生要安静，静下来才能开始思考，才能得到你要的目的，这是中国文化最具体的存在。学好书法一定能领悟中华传统精神，以天下为己任。培养性格、培养情操、培养文化是书法的基础因素。美国译者把这些很好的传达给学生，学生也乐于接受。

樊端然的认真态度获得了美国校方和学生们的高度认可和尊重。樊教授也因此连年被美国杨伯翰大学的学生们评选为“最受欢迎的老师”之一。杨伯翰大学学报以“世界杰出的艺术家在教中国的艺术形式”为题，报道了樊端然教授的中国书法艺术的教学工作。

他有一个学生是世界举重冠军，每次书法课后，该学生都会留下来给他按摩，并告诉他，自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知道怎么做，请他放心。有的学生在课后带他回到盐湖城的住地；有的学生则去住处接他到学校等等。这些，都让樊教授在美国快乐地生活和工作。心情舒畅的人创造力总是很高的，作为艺术家的樊教授也不例外，他直言在那段时间里，他创作了很多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