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于自然而然
2018-10-25陈伟
陈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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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险已经取代了神,你还像你那迷信的母亲跪在家坛那里装模作样,亏你还是个跑保险的。”妻子赵蓝语的这句话在我的耳边一直回荡,我像是受了惊吓,陷入了一场噩梦中,次日我卧床没法起来,整个腰没了力量,头脑却异样的清醒,我确定我即将得一场重病。妻子老早就起床,自己开着车去工作了。
我是一名保险业务员,按照妻子的话来说,假如保险取代了神,我就是基督教里的牧师,我应当拯救苦难的人,应当具有大慈大悲的心怀。然而我每天在做的事情就是不停地去找顾客,专盯着有钱的人,说服他们买我的保险,其实我就是花言巧语的骗子。我老是给他们讲要是出了意外,我们就可以给你们理赔多少,其实连神都不敢保证意外会出现在谁的身上。我也明白妻子的话不无道理,现代的人都买保险,保险让他们感觉到安全。因为有了保险,我们好像多了一种活下去的信心。出了事,我们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保险。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保险公司和神还是有些相似的地方。我明白自己的行业,其实保险行业之所以火爆,原因就是人类具有怕死的心态,人们总想让自己的财富和生命得到保护,因此保险就来了,因此我做得可是死亡的生意。保险真能取代神吗?妻子的话唤醒了我。我是一个很成功的业务员,有很多客户,但是我真的成不了他们心目中神的替代者,而且要是真出了事,我所在的公司能给的只是钱。
或许妻子只是在生我的气,随口说的一句话,她就是希望我多陪陪她。我有个习惯,每天晚上十二点到两点我都会在家坛(家里祭拜佛的地方)前闭目打坐。我的母亲是一个彻底的佛教徒,在家里自己设置了祭拜佛的地方,还有牌位,我受她的影响很深。我每天在烛火前打坐,妻子就不高兴,认为我在无畏地浪费时间,推卸家务活,不照顾孩子,简直就是迷信。此刻我在床上能听到楼上家坛里的牌位在抖动,我全身冒着汗,四肢软弱无力,像是被钉子钉着,我此刻完全就是一只不会动的蜘蛛。我还记得,就是在我打坐期间,我的小儿子居然在洗澡的时候溺水死了,之后我们就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妻子把小儿子死的责任全部推卸于我,她曾经对我说过,迟早有一天她会让我为她死去的儿子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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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何地使劲,我都无法爬起来,我使劲地吼也没能发出一丁点的声响。眼前有一只穿着白衣服的女鬼向我伸出爪子,我想去打她,可是我没法接近她,我像是一个木偶被钉在了墙壁上。我不停地念着经文,可是也不起任何作用。其实我念经只是希望佛主宽恕我,这些年我做保险收了很多不义之财,很多应该理赔的我都找到各种理由拒绝了理赔。我想自己是亏心事做多了,才导致孩子溺水死了,如今我觉得自己也是将死之人,更是觉得心寒冷得很。保险行业使我变得无情和冷酷,我使用很多看似温暖实则虚伪的话骗取客户的信任,很多话说着说着我就觉得那成了自己的想法,于是我觉得我从一个不会说谎的人变成了一个乐意说谎的人。从那个诚实的人变成说谎的人太容易了,可是现在要让能说会道的我变成以前那个诚恳的我却是不大可能了,然而社会需要的就是我的这种蜕变。我在想,保险业根本无法取代神,要不然我現在从事神的行业,应该可以自救,可是我此刻真的就是一只被粘在苍蝇贴上的苍蝇,翅膀对于我已经失去了意义,此刻我才意识到我根本无法领会神的意旨,我身上那种骄傲的自信也逐步不在了,我突然觉得此刻我变得如此的谦卑。我感觉我的头特别得疼,整个头摇晃得很,感觉有很多针刺进我的头颅里,我此刻想到了人类最后的共同的经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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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把保险做得好最大的原因就是保险自身的优势。保险抓住了人类的生死、欲望,还有不劳而获的天性。对于老年人我会说到健康,然后说到要是得了什么疾病,治疗过程可以理赔很多钱,于是健康有了保障;对于中年人我会说你买了保险,每年投一点钱,过个二十几年,每年你可以领取几倍的钱,闲着就够吃了;对于那些害怕死亡的人,我们会说你买了保险,以后出了意外,可以理赔多少钱;对于从事高危行业的人,我们会说服他们买下保险,就是给自己人生留下一个完美的交代。很多人都会问我,假如我得了疾病无法治疗,只能等死,你们理赔吗?我的回答当然是理赔,所以我其实也是在做生死的买卖,再玩时间的游戏。过去我们很多烦恼和保障都跟上帝要,现在我们都跟保险要。可惜的是,我一个从事保险的人,居然没有给自己买保险,我就这样死去,不会得到任何的补偿,也不可能因为自己的死去给家庭带来一份特殊的厚礼。我那如电钻一样晃动的头颅把枕头推到了地上,从枕头里露出一个稻草做的小人。我仔细一看这个小人身上有一道我无法看清的符,写的乱七八糟的字,但是我看到上面写着我的名字陈一时。其他的字从笔锋上讲我看不出是谁的,可是陈一时三个字我倒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一定是出自我的妻子之手。我此刻想到的是妻子给我下了咒语,想要置我于死地。我的手机在妻子的梳妆台上响了起来,我却没法拿到,我心中就一个念想,我没有可以选择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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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床上不再挣扎,我的眼睛流着泪。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为何她要下这样的狠手,非要置我于死地。我的妻子是一个苗族女人,长得十分漂亮,是他们苗寨里唯一一个大学生,也是我的大学同学。我第一次去他们家的时候,苗寨里很多人都围着我看,向我指指点点的,好像认为我就是一个异类。没去她家之前,她和我说她母亲才四十九岁,能读懂人的心灵,特别了不起。我看见她母亲的第一眼觉得有些怪异,那些笨重的镶饰着银的头饰遮了她脸部的三分之二;那张发黑的脸让我感觉到害怕。她母亲的手看似没有血色,像干柴,和她女儿饱满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她母亲那里看到的是生命的萎缩,在她女儿那里看到的是生命的绽放。后来我才知道她的母亲以前在苗寨是个医术高明的苗医,很多人找她看病,她救了很多人。后来有些年很多她治疗过的人年纪不大就死了,苗寨的人就认为她母亲会下蛊,是个蛊女,下蛊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当我走进一个蛊女的家庭,他们就觉得很诧异,后来村里的人偷偷地和我说叫我放弃这段感情,不然我以后会被蛊女玩死的。我问他们蛊长什么样子,我从来不怕什么蛊,世界上本来就没有蛊。我最终还是娶了赵蓝语回家,我相信她不是什么蛊女,她就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在这门亲事上我的母亲也是反对的,她认为赵蓝语的家庭并不是我想得那么简单,以她的阅历,她的母亲绝对会一些巫蛊之术,但是最后还是顺从了我的意思,答应了这门婚礼。赵蓝语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她母亲会巫蛊之术,说那些都是村子里的谣言。她说自己是接受过大学教育的人,她只信科学技术,对这些鬼鬼神神的东西并不感兴趣。然而此刻摆在我眼前的真相让我怀疑妻子的真诚,难道她一直在说谎,难道她真的是蛊女,养着蛊,并对自己的丈夫下了蛊。我不太相信妻子是个蛊女,至少在刚和我认识那些年她一定不是。至于现在她为何会给我施加咒语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能说在结婚后的这十几年的时间里,她改变了自己对待世界的看法,甚至做人的原则,因为我听小区的人说我的妻子最近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经常混在一起,估计已经给我戴了绿帽子。
在过去漫长的婚姻生活里,一滴水的波浪都会使我们争吵,如今我们都懒得开口,特别是在孩子死后的岁月里,她对我充满了仇恨,对我的母亲也只有指责。她认为要是我不去和母亲念什么经,她的孩子不至于因为一个不小心就死掉。她甚至认为我有严重的恋母情结,试图在她身上找到母亲的影子,可惜她怎么样也不可能做我的母亲,于是我对婚姻就很失望,她后悔自己找了一个永远长不大的老公。让她更为气愤的是,我没有给自己的孩子买上一份保险,当孩子走的时候,我们什么补偿也没有得到。我私下给自己的母亲却买了高额度的保险,在孩子的问题上我确实做得不够好。在孩子去世的几年里,我每晚穿着青袍,打坐修禅,把那种痛苦释放在清香的气味里。她觉得孩子的死于我来说没有任何的苦痛,就认定我是一个狠心的人,而且对我跪拜的那个佛主产生了恨。她认为清香燃烧的烟让我变得无情,变得没有人情味,于是她觉得必须想一个办法惩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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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她还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把我和她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向她的母亲去诉说,她母亲于是掌握了我性格上的诸多缺陷,经常骂我是神经病。她也经常说我是一个躁郁症患者,满嘴地跑火车,却一点本事都没有。因此我每次去她家,她的母亲都不会给我好脸色看,我只能默默地低着头,吃饭的时候也只是坐在蔬菜的旁边埋头喝酒,我不会轻易去夹起一块肉。喝醉了我就躺在沙发上睡,鼾声如雷。她的母亲于是认为她的女儿太委屈了,那么优秀漂亮的女人怎么嫁给我这样一个木讷的人,怎么嫁给我这样一个酒鬼。我有时也不会马上睡觉,我假装睡着了,然后打假的鼾声,记得我练习怎么把鼾声打得像真的一样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我这么做只是不想去听老人家种种指责和辱骂。在孩子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是分床睡的,她也没有再怀过孩子,很多时候我想过离婚,我想她也想过,而且念头比我还强烈,我问了很多人的婚姻,都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婚姻将就过,娶谁都一样,我又打消了离婚的念头。我现在喉咙发不出声,全身像是瘫痪了无法动弹。我有一个意识,我这辈子都要躺在这个床上过了,想到未来的几十年我要躺在这个床上像一个植物人一样,我的眼泪不停地流。我的妻子为何要给我下这样的蛊,她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在孩子走后的日子里,一旦吵架我就出去喝闷酒,经常喝得大醉,喝醉住院的次数我都无法数清了。此刻我倒是真想喝酒,喝下高度酒,麻痹我的意识,减少我的痛苦。我现在后悔的是,我为何不提前给自己买一份保险,这样我就能得到很多补偿,如果我今天死去,补偿的还会更多。我闭着眼睛,我不在挣扎了。我想到这些年和妻子的时光,确实结婚后我对她不够好,也不够用心,甚至我的很多做法让她绝望了。如果可以重来的话,我应该去尽一个丈夫的责任,对她给予更多的爱和鼓励,这样她也不至于用空闲的时间跟她母亲去学什么巫蛊之术。她早上去上班的时候我没有注意她的脸,难道她的脸也变成她母亲那般黑皱皱的,没有半点血色?我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我的心太乱”在唱着,我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但我敢确定那绝对不是妻子打来的,我的眼睛看向电话那边,然后又注意到地下那个稻草人,心里凉飕飕的。记得我想学开车,于是报了名去学车,她却完全不同意我去学。她担心我一学了车,就不需要她开车了,她的那点骄傲就没了,二来她怕我哪天想不开,开着车去撞她,从中获得保险理赔。于是我在考科目二的时候,每次出去考试,她都给她的母亲打电话,导致我每次考试头就疼的厉害,我几次都没有考过。想到这些,再看一眼这个稻草人,我的心就感觉到深深地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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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的耳朵又响起了妻子那句话:“保险已经取代了神,你还像你那崇拜迷信的母亲跪在家坛那里装模作样,亏你还是个跑保险的。”
可想而知,我的妻子是多么的厌恨我的母亲,好像我的母亲天生就是她的仇敌。我在想是不是我母亲念经文会影响她的巫蛊之术,所以她讨厌我的母亲在家设坛念经。我在想孩子的死难道也是死于巫蛊,是她在报复我。我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我的妻子会巫蛊之术,然后用这种蛊术害自己的孩子和丈夫。不过很多时候当我母亲在敲木鱼的时候,她好像表现得有些不正常。我以前在她的老家听人说她的母亲制蛊,养蛊,下蛊都是一流高手,特别是她母亲养的金蚕蛊更是厉害,这种蛊不畏火枪,最难除灭;而且金蚕蛊还能以金银等物嫁之别人。她的母亲曾经下这种蛊除去了负心她的男人,从此苗寨的男人都不敢接近她。后来我问了我的妻子有没有这回事?我的妻子说,医院有证明那个男人是得了肺癌死的,我母亲对他特别好,还带他去昆明的医院看病。那个男人死的时候对我母亲说这辈子遇见你是我的福气,可惜我陪不了你了,我走后带着蓝语好好过,给她找个好人家,这些年苗寨的人误解你了,其实你是多么善良和温柔,什么巫蛊都是别人的误解。我觉得我也在误解我的妻子和她的母亲,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巫蛊,我得了这个病或许是天注定的。在我母亲和妻子之间,在佛和蛊之间,我选择了保险,觉得这才是最安全的最值得信任的上帝。保險业给我带来了丰厚的补偿,改善了家庭的经济条件,让妻子住上好房子,穿上好衣服,还开着豪车。在我的心里保险很多时候取代了上帝,而且保险业确实很多时候给需要帮助的人解决很多问题。不过我还是很忧郁的,有一次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我及时赶到现场处理,我到的时候那个司机已经被抬在担架上,我瞬间就给他祷告,祈求佛主减轻他的痛苦。他是我的顾客,才看见我来,脸上兴奋起来,手艰难地抬起来捂着我的脖子,然后说到我不想死,不想死,你救救我,救救我,然后闭上眼睛就永恒地睡着了。我感到十分得悲哀,他死了,而我能给他的就是理赔一些钱给他的家人,那一晚我买了很多纸钱给他烧了,保险除了理赔,就是给人一个美好的期待,但是它确实无法拯救人的生命,还有精神上的危机。我一直不给自己买保险的原因就是我觉得任何没有保障的冒险才有意义,例如开车,假如我没有给车买保险,我会小心翼翼,假如我给它买了高额保险,我就觉得随便开撞死一个人我也理赔得起,因此有时候在你眼里生命就如车轮子底下的石头和枯草。所以我觉得母亲对佛信仰才是我毕生要抵达的地方,保险无法拯救我的灵魂,于是我独自在家修道,同时我迷上了高度烈酒,在醉生梦死里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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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三十九就卧床不起,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我怀念能够站起来的岁月,能够大声说话的日子,可惜我再也无法站起来了,也无法开口讲话了。我想回到过去的那个自己,真诚热情,像一个行吟诗人没有约束,活着就是为了体验,不讲那么多世俗的东西,不去点头哈腰地做人,可惜我知道我回不去了。之后的日子我的身体将会发臭,然后长出虫子,还得需要一个人服侍我,最后在某个夜里,停止呼吸,自然而然地死去。
我的母亲打坐完后下了楼,见我十一点都没有起来,于是从我的房间头上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门,大声喊我,一时,一时,没听见我的回答。于是朝我的床边走来。她看见我像一个傻子,一个木偶人,心里慌乱得很,赶紧叫来我的父亲,把我扛到了医院,我离开房间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稻草人被我父亲踩了几脚变了形,安静地躺在地上,听着我的手机在歌唱。
夜里十点半,我的妻子唱着歌回到家里,她在家里乱转了一会,在房间里看到稻草人,她取过来赶紧烧了。屋子里空无一人,她有些害怕,给我打电话,电话在房间里响着。她过了半个小时仍然不见家里来人,于是她鼓起勇气给我的母亲打了电话,我的母亲和她说了几句。她披上外套,停止了哼歌,开着豪车往医院里走去。
她来到了我的床边,我的父亲牵着我的母亲走出了医院。她喊了我几声,我都没有回应。她对着我说,一时,我今天去做了检查,我怀孕了,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我又可以当母亲了,你也可以当父亲了,你不知道我多高兴。接着她又说,上个月我拿我们的私房钱给你和我的母亲买了一份高额度的保险。她见我没有回应,觉得出了大事了,她摸摸我的鼻子还在喘气,确定我没有死后,一个人趴在我的肚皮上哭了起来。医生把她叫到办公室里告诉了她不好的消息。你的丈夫因为长年饮酒过度,得了高血压,昨晚还喝了很多酒,目前得了重病,身体脖子以下的部位瘫痪了,大脑倒是还清醒的,估计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了,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她那时不知所措,打电话给苗寨的母亲,一打就是一个小时。一个月后我出院了,她把我带到苗寨让她母亲医治,仍然无效。我每次见到她的母亲就特别害怕,任由那些银针刺我,血喷喷地流。半年后她放弃了对我的治疗,把我带回了家里。
我又回到了这张床上,我想起了过去的日夜,我们通过这张床如何的狂欢,我如何与她尽情地做爱。她过几天就会给我用热毛巾擦洗身上,偶尔也会触碰我的命根子,那个长得奇怪的家伙,有时候她会花半个小时玩弄它。她一个人在房间会穿得很少,有时候还会穿以前我给她买的那些情趣内衣,然后把美丽迷人的大腿搭在我身上,和她的那些男闺蜜和女闺蜜们打电话。一旦有什么聚会,她会打扮得特别漂亮,穿上漂亮的裙子去参加,然后关了灯,留我在黑暗的夜里。夜里我想到妻子那迷人的大腿、饱满的乳房,还有她没有因为我的遭遇变得忧伤的乐观,我多希望她今夜不要再回来了,我想一个人就这样死在夜里,我感觉我的背上很多虫子在爬动在咬我,我想到了蛊虫,是蛊虫在咬我。我觉得妻子根本就不爱我,在我无法再爬起来的瞬间,她并没有半点的忧伤,相反活得更为坚强和乐观,把我当作了她的孩子一样照顾,觉得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她了。我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我的,或許是其他人的,我越来越感觉到她确实在我身上下了蛊。因为有很多个日夜,她都在和她的母亲打电话,电话里谈到了很多有关巫蛊的东西。她一直没有来,天也一直不会亮,我感觉到了恐惧,还有想到了死亡,我闭上眼睛觉得肚子里爬满了虫子,撕裂地疼,而我睁开眼睛就觉得妻子在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接吻,并把蛊虫从她的嘴里放进那个男人的口中,从此控制那个男人。我的母亲来到我的床边,握着我的手。她深情地对我说,一时,妈错怪你了,你的媳妇真好,你这样的遭遇都不离不弃,我们陈家亏待她了。我流着眼泪,看着母亲,眼珠子不停地转动,此刻窗外雷雨交加,偶尔还能看到闪电的光亮,我隐约地能听到楼梯间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妻子今夜应该是要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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