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的网》中译者任溶溶的“视野”融合
2018-10-25程晗
程晗
[摘 要]近年来,国外儿童文学作品通过翻译进入大众视野,其趣味性和新颖性为儿童提供了更多选择。其中由著名儿童文学翻译家任溶溶翻译的《夏洛的网》是儿童成长过程中较有营养的教育素材。本书讲述的是动物间友谊的故事,对中国的小读者影响深远。译者丰厚的文化底蕴和语言功底,为这本译作添姿添彩,带来和原作同等的美感和震撼力。在研究本书时,可以以译者的“视野”融合为原则,通过分析任溶溶译本,体现出译者的双重身份在重现儿童文学情趣和保留儿童本位特点上的重要作用。
[关键词]儿童;任溶溶;《夏洛的网》;“视野”融合
[中图分类号] I1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5-3437(2018)10-0148-03
20世纪60年代末,德国文学理论学家姚斯和美学理论学家伊瑟尔提出了接受美学理论。接受美学以“视野”融合为重要原则,认识到传统的文学批评理论存在明显不足,因此不再仅以原作和作者为出发点,而是创造性地从读者接受问题的高度来研究,强调读者(包括译者)在文学作品接受程度上的显著作用。译者应根据读者的差异注重翻译策略的不同,在保持作品风格的同时,尽可能地满足读者的要求。译者的主动参与会在译本中较好地体现目标读者的“视野”。
儿童文学是针对儿童读者的作品,符合儿童的语言接受能力,基于儿童的审美习惯,宣扬儿童的独立人格和正面的价值观,为孩子们的童年增添色彩。译者作为儿童文学作品的读者及再创作者,要充分考虑儿童的特點,根据儿童读者的年龄、心理素质和语言基础,创作出儿童易于阅读的译本。
一、儿童文学《夏洛的网》任溶溶译本
英美国家儿童文学的翻译作品丰富了中国儿童的文学天地,尤其是近期许多儿童畅销书和绘本的引进,扩充了中国儿童的视野,给我国的儿童教育理念提供了与世界并轨发展的机会。著名美国作家E·B·怀特于1952年出版了儿童文学经典《夏洛的网》(Charlottes Web),在这本书里,怀特下决心要拯救一只小猪的生命,于是我们读到了这个简单而美好的童话故事:朱克曼家里的一只小猪威尔伯和蜘蛛夏洛成了好朋友。这份真挚的友情让外表冷酷、内心善良的夏洛编织出了一张奇迹的大网,让人们以为威尔伯是只王牌猪,光彩照人,使它最后免于被屠宰,挽救了它的生命;但同时夏洛因为劳累过度,耗尽体能而最终死亡。
儿童文学的翻译研究处于文学翻译研究的边缘领域,有利于规范儿童文学创作和儿童书籍的价值观。译者翻译儿童文学有更大的挑战和责任,他们必须遵循儿童文学翻译的两项原则,一个是对儿童有好处,适宜于儿童并具有教育目的;另一个是根据儿童的阅读理解能力对情节、语言和特征进行调整。[1] 先后有几位译者采取不同的语言技巧对《厦洛的网》这本书进行了翻译,本文以任溶溶先生的译本为主要参考对象。作为一位资深的儿童文学翻译前辈,任溶溶先生翻译的美国小说《夏洛的网》受到了广大读者的喜爱。本书是从目标读者角度翻译出适合儿童的译本,译者认为儿童的“视野期待”和“审美能力”应受到重视。译作以儿童的身份和视角来看待文学作品中动物间的亲密关系,用儿童的语言来诠释他们的心理交流和互动。
二、接受美学“视野”融合的途径
“以读者为中心”这一思想是接受美学思想最为核心的部分。有学者认为:“文学作品的服务对象是读者,它必须得到读者的接受。读者的阅读活动是一种积极主动的再创造活动,作品文学价值的实现离不开读者的主动参与。”[2] 因此,以“儿童为中心”是翻译这类作品时的指导思想之一。译者任溶溶先生有多年的儿童文学翻译经验,翻译出了符合儿童口吻的作品,通过重现儿童文学的情趣和保留儿童本位的特点,达到了“视野”的融合。
(一)重现儿童文学的情趣
《夏洛的网》符合孩子的认知规律,选用词汇简单,因此译者采取叠词或重复的词组形式来呈现纯真活泼的语言描绘。作为特殊读者的未成年人,其专注力时间短,喜欢新鲜事物和有趣的对象,因此译本语言要有趣味性,这体现在译者的选词上。
例1:“You dont have to stay in that dirty-little dirty-little dirty-little yard,” said the goose, who talked rather fast.“…… Push on it, push-push-push on it, and come on out!” (E·B·怀特, 2008: 17 ) [3]
“你用不着待在那脏兮兮小兮兮脏兮兮小兮兮脏兮兮小兮兮的猪栏里,”那母鹅飞快地说,“…… 顶顶它,顶顶——顶顶——顶顶它,照我说的做,出来吧!” (任溶溶, 2008:171) [3]
这段翻译叠词的重复使用,符合儿童对动作执行的想象,形象地描绘出小猪笨拙的招牌动作,让孩子们结合猪本身拱鼻子的模样,来理解威尔伯想要出逃所要付出的实践和努力。
译者在融合“视角”的过程中,并不是单一的复制,更多情况下会考虑到实际的语境来改变重复的内容,如适当地增加重复的次数,使内容浅显易懂 ,让孩子仿佛身临其境。
例2:“Run-run-run downhill, make for the woods, the woods!” She shouted to Wilbur.“Theyll never-never-never catch you in the woods.” (E·B·怀特, 2008: 18 ) [3]
“跑——跑——跑,跑下山,到林子——林子——林子里!”它对威尔伯大叫,“到了林子里,他们永远——永远——永远捉不到你。”(任溶溶, 2008:173) [3]
“Reconsider, reconsider!” cried the goose.(E·B·怀特, 2008: 23 ) [3]
“再想想,再想想,再想想!”母鹅叫道。(任溶溶, 2008:176) [3]
译者将逃脱的目的地“林子”强调了三次,让儿童感知到它的重要性。否定的语气“never”处理成“永远不”反复出现,让小读者感到紧张,真心为威尔伯捏把汗。最后表达了母鹅的恨铁不成钢,期望威尔伯对自己的行为三思而后行,预测到后果的严重性。译者完全进入儿童的思维模式和说话形式中,实属可贵。
另一方面,儿童文学不同于其他文学作品,要吸引孩子的兴趣,使语言口语化,译者必须摒棄长句和复合句,多用简单的句型和语法,注意易读性,让孩子阅读或者家长讲故事时念起来朗朗上口。
例3:Wilbur amused himself in the mud along the edge of the brook, where it was warm and moist and delightfully sticky and oozy.
Every day was a happy day, and every night was peaceful.(E·B·怀特, 2008: 12 ) [3]
威尔伯就待在河边的烂泥里自得其乐,烂泥暖和,湿嗒嗒的,黏黏糊糊,舒服极了。
天天这样,白天快快活活,夜里安安静静。(任溶溶, 2008:167-168) [3]
这段翻译能够勾起那些童年时期玩过烂泥或者踩过雨水玩的读者许多回忆,何况是生性顽皮的儿童读者。烂泥里的威尔伯不会遭到嫌弃,反而将它的惬意自在传达给了孩子们。“湿嗒嗒”和“黏黏糊糊”让人感同身受。读到这段话,儿童很容易聆听出原文的意境。
例4:Wilbur grunted.He gulped and sucked, and sucked and gulped, making swishing and swooshing noises, anxious to get everything at once.(E·B·怀特, 2008: 66 ) [3]
威尔伯呕呕地叫。它大口大口地吃,大口大口地喝,大口大口地吃,大口大口地喝,发出稀里哗啦、呼噜哗啦的声音,急着要一口气吃个精光。(任溶溶, 2008:217) [3]
儿童在节奏和韵律上的兴趣远远超过成年人,对于声音更加敏感,威尔伯饿得“呕呕”直叫,发出吃喝的声音“哗啦哗啦”充满乐感,满足了儿童潜意识的阅读期待视野。
译者多用短句和小句,带有丰富的感情色彩,引起孩子们的共鸣,短句押韵,形式整齐,提高了译作的可读性。
例5:“Nicely done, nicely done! cried the goose.‘Try it again, try it again!” (E·B·怀特, 2008: 20 ) [3]
“干得好,干得好,干得好!”母鹅欢呼,“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再来一次!”(任溶溶, 2008:174) [3]
译者笔下的母鹅喊出了发自内心的感叹和鼓励威尔伯改变自己命运的心跳感,仿佛近在咫尺,让人充满期待。 一些英文中普通的单词,为了避免复杂和乏味,译者保留了其实际意义,但是进行了一些改译的处理,比如“spread bad news”翻译为“当小广播”,顾名思义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老羊告诉小猪威尔伯,它最后的命运就是被杀掉变成熏肉火腿的事实。孩子们都知道广播的用途,所以老羊的这个坏消息会很快传开来,深深地打击到威尔伯的内心,推动故事的发展。
有几处原著当中难懂的地名和物品名称,译者都细致地做了批注,以便小读者理解。文中威尔伯最后产下的每只蜘蛛宝宝有BB猎枪子弹那样大小,小读者难免会对这点感兴趣而心生困惑,提出问题,但是很多家长不了解枪支,并不知道具体多大,因此译者批注了0.18英寸的直径,家长解答起来就游刃有余了。还有国外生疏的地名“昆斯伯罗大桥”,译者也指明了所在城市地区,以及其连接的河流。这样既保留了原著的原汁原味,又不会让儿童在阅读时产生疑虑。
从古至今,给儿童看的故事最佳的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辅以乐趣,才有可能触动孩子们幼小的心灵,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一本好的作品让人终身受益,其趣味性更有益于这种作用的发挥,任溶溶的《夏洛的网》充分折射出这种魅力,促使小读者不仅对于怀特的这本著作,甚至对他其他的代表作品都会产生浓厚的兴趣。
(二)保留儿童本位的特点
接受美学翻译理论强调翻译的重心不能停留在原文的形式和结构上,要从儿童本位观出发,兼顾原作的文化艺术特点和儿童童趣的表达,任溶溶的译作采用异化与归化相结合的策略,既保留了原文的文化特色,又加入了拓宽儿童视野的元素,有效地顺应了儿童读者的爱好。
例6:that pig of ours was an extra good one.Hes a solid pig.That pig is as solid as they come.(E·B·怀特, 2008: 72 ) [3]
我们这只小猪是一只特级好猪。它是一只王牌猪。这猪是天字一号的。(任溶溶, 2008:222) [3]
原作者重复了“solid”来夸奖威尔伯的与众不同,符合英文的修辞手法,但中文直译的话未免啰唆,译者细心揣摩童心的本位,娴熟地翻译成具有中国特色的形容词“王牌”和“天字一号”,对威尔伯的赞美层次分明,这种归化的处理足见译者的语言功底,令人叹为观止。在文化内涵的理解上,让孩子们明白主人的惊讶和大众的喜爱最后成为挽救威尔伯生命顺理成章的理由。
例7:“No-no-no!”said the goose.“Its the old pail trick, Wilbur.Dont fall for it, dont fall for it! Hes trying to lure you back into captivity-ivity.”(E·B·怀特, 2008: 21 ) [3]
“不不不!”母鹅说,“这是桶子的老把戏了,威尔伯。别上当,别上当,别上当!他在引你回到牢——牢——牢笼里去。他在引诱你的肚子。”(任溶溶, 2008:175) [3]
原文中的名词“captivity-ivity”,从英语的构词法上来看,是重复名词变形的后缀,为了模仿语言自身的特点和规律,译者采用了异化的方法,将汉语词汇“牢笼”的修饰词也进行了重复,如同绕口令一样儿童化的口吻,充滿幽默感,让孩子们产生了共鸣。
同样为了满足孩子的好奇心,将事物描述尽可能详细具体,译者加入了自己的理解进行了增译和诠释。例如小说第十章的标题“An Explosion”字面上的含义就是爆炸,如果直译,就丧失了童趣,甚至会带来令人恐惧的遐想,让人害怕,所以译者将它命名为“臭蛋的爆炸”。寓意一目了然,说明爆炸的不是武器而是一枚臭蛋,幽默诙谐,勾起了孩子们的探索欲,一颗蛋在儿童印象里只是小小的食物,究竟它味道难闻到什么程度,怎么会有炸弹一样的威力?于是马上就有了聆听的兴趣了。
例8:This was the song she sang:
Sleep, sleep, my love, my only,
Deep, deep, in the dung and the dark;
……
Rest from care, my one and only,
Deep in the dung and the dark!(E·B·怀特,2008:89 ) [3]
夏洛这样唱着:
睡吧,睡吧,我的好宝宝,
在肥料里,在黑暗中,美美地睡觉,……
抛开一切的心事吧,我的好宝宝,
在肥料里,在黑暗中,美美地睡觉!(任溶溶, 2008:240) [3]
这个选段中,蜘蛛夏洛给好朋友威尔伯唱起了催眠曲,安慰他,让他尽快进入梦乡。这段经典的翻译采用了对仗句型和重复“deep”的方法,让读者感觉就像听着妈妈的催眠曲,亲切而美好,尤其是“my love, my only”和“my one and only”都译成了“我的好宝宝”,简直就是还原了睡前妈妈在耳边轻声低喃的场景,让孩子们想到了夏洛对于威尔伯的爱就像妈妈对宝宝的爱,这是多么直观的再现。
当威尔伯想办法吐丝写出“Terrific”英文单词的时候,本应该是第一个字母“T”,第二个字母“E”,但是任溶溶考虑到小读者的母语是中文,不懂字母只懂汉字笔画,所以改译成“了不起”的汉字顺序,第一个汉字“了”,第二个汉字“不”,一横一竖地表达出原汁原味的汉字写法,完全从儿童的角度去理解他们学写汉字笔画的顺序。同时原著中“Terrific”的字母拼读全部用相同读音的英文单词所替代来押韵,这样读起来朗朗上口,能够较好地吸引英语国家儿童的专注力。但在英译汉的过程中,译者从读音的协调上改变成了笔画书写上的一致性,做到了最大限度地进行文化差异的弥补,让中国的儿童读者在阅读时不会有文化缺失的遗憾。
可见,以读者为核心的接受美学理论,促使译者具有读者和译者的双重身份,有效地结合“读者”视野和“译者”视野,将接受美学应用于儿童文学翻译当中。拥有读者身份的译者,应该站在儿童读者的角度,任溶溶先生翻译的初衷就是让它成为小朋友爱读的书。在具体的操作过程中,为了表达原作者的初心,译作考虑了儿童的“期待视野”,从他们的审美水平和语言能力来达到“视野”融合,《夏洛的网》正反映了这一观点。
三、结束语
国外儿童文学作品的不断引入,受到了广泛的认可和欢迎,为我国儿童和家长的阅读提供了更多的选择。儿童绘本故事和文学作品需要越来越多像任溶溶先生这样优秀的译者。任先生深刻认识到儿童作为文学作品重要的受众群体之一,有必要为他们打开一扇看世界的窗口,知晓其多样性,了解到不同的文化背景和思维方式。在《译后记》中我们能发现译者与作者怀特的共鸣,正是“视野”的不断融合,让《夏洛的网》既代表了任先生翻译的初衷,让儿童有机会较早地接触中国文化与国外文化碰撞出的火花;也体现了怀特的梦想,在这个充满关爱的故事世界里,孩子们受教感化,最终得到精神的升华。
[ 参 考 文 献 ]
[1] Carol Lynch-Brown, Carl M.Tomlinson, Kathy G.Short.Essentials of Childrens Literature [M].Boston: Allyn and Bacon, 2001.
[2] 朱立元.接受美学导论[M].合肥: 山东教育出版社, 2004.
[3] EB怀特 著.Charlottes Web 夏洛的网[M].任溶溶 译.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8.
[4] 张鲁艳.接受美学与儿童文学翻译[J].长春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7(6).
[责任编辑:刘凤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