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家的变化
2018-10-24南林
南林
当双眼还犯困的太阳还没有在地平线露头时,尕秋寨夏牧场上一顶称为“瓦”的黑帐篷里,外焰青蓝的炉火已烧开了一锅马茶,暗红色的茶汁带着舒展开的茶叶翻滚着,火炉里干牛粪燃烧出淡淡的干草香味。满头白发的让姆喜欢在劳作中充实每一天的生活,她认为:牧羊的孩子,茧子长在脚底板;成天坐着喝酒的男人,茧子长在屁股上;操劳的女人,茧子长在手掌上。让姆用黄色的铜勺舀出些烧开的马茶,口念经文,分三次倒出,敬天、敬地、敬神。她的帮手是班玛初。班玛初是让姆亲戚家的女儿,让姆做主为儿子洛桑订下亲,让青春年少的洛桑娶了班玛初。没成亲前的班玛初性如烈马,还比洛桑大两岁,而且班玛初还曾和另一名女子走到千里之外的拉萨朝圣过。亲友们都担心年轻的洛桑管不住班玛初,可事实恰恰相反,婚后的班玛初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成了家里的贤妻良母,帮让姆把家管得井井有条。让姆用右手肘柔和压动皮袋吹气进火炉,让火苗越发旺盛。披一身银霜的牧场在牦牛们懒洋洋的“哞哞”叫声中苏醒了。
将长发编成细辫的班玛初把烧开的棕色马茶、白色牛奶和澄黄的酥油倒进打茶筒,再将全身之力从下而上,再从上而下地呈波浪型有韵律地使出打茶。火炉另一边的洛桑、仁青和尼玛还沉睡在梦中。在炉火的映照下,班玛初打好酥油茶,让姆嘴唇翕动、念念有词、手指灵活地拨动着一串深褐色的念珠,她满意地看着醒来的儿子和孙子们,他们都穿上了厚实的羔尔皮藏袍。
洛桑接过妻子递上的热酥油茶,盘腿坐在地上,喝下一口漂着一层黄澄澄酥油的热茶,吃上一口泡得劲道刚好的奶渣,感到口舌生香,一股热流传遍全身,感到周身通泰的他对让姆说道:“阿妈,这里的草不够牛吃了,看来再过两三天,我们得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现在的草越来越不经吃了。”班玛初给大儿子仁青添茶时说道。仁青的童年是在一块透明的红色彩糖纸中度过的,那是他在一次给乡干部带路时得到的一颗硬糖,硬糖用透明的红彩纸包住。那彩色的糖纸被仁青小心地收藏着,有时仁青会拿出糖纸透过阳光看,觉得那是世上最美的色彩。他很想去看看造出糖的地方,他想那里肯定不一样。他还想开一个小卖部,不过要实现这两个愿望就得有钱,可是钱从哪里来呢?
仁青心想:家里有这么多牛,是不是可以考虑卖掉一些呢?坚信生命是轮回的,弱小的生命说不定是自己前世父母说法的让姆,看着将要守家的仁青,担心地说道:“怎么能卖牛,牛可是我们的命根子,卖什么都不能卖牛,想都别想。”
“家里牛少了,那不是让人看笑话,会说我们家穷。”班玛初附和道。
“我们又不是活给别人看的。”仁青低着头,扯着地上的青草说道。
“有你这样跟妈妈说话的吗?俗话说‘雪山再高也在蓝天下耸立,河水再深也在木桥下流淌,你小子再有本事,也不能这样跟长辈说话。”洛桑不满意地看了仁青一眼。
仁青见没有商量的余地,就将话题转移到了弟弟身上,“弟弟,听说乡上买了一台新彩电。”
“那台彩电好大哦,比以前那台黑白电视机大多了也好看多了,每天晚上去看电视的人把乡上的会议室都挤满了。”尼玛双手比划着说道。
“那不是快成看电影了?”此时的洛桑想起了以前乡上的电影放映队。
“就是,乡上那些人都说彩电就是小电影。”尼玛应道。
“好久没看过电影了!”班玛初看着炉火说道。
“乡上还有什么新鲜事?”仁青感到外面的世界总在变。
“听说乡上的电话换了,把过去的手摇电话换成了按数字的电话,说是那样就能直接把电话打给对方,不再需要总机转了。”尼玛知道哥哥喜欢问外面的情况,所以,在乡中心校上学时会格外留意乡上的变化。
“哦麻麻,乡上的变化真大!”仁青感叹道。
“这还不算什么,我听老师说,在外国,还有电脑,那东西可神奇了。”尼玛越说越起劲。
越听越激动的仁青,越发坚定要开小卖部的想法,他要走一条自己想走的路,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你想开小卖部?”洛桑听到儿子仁青的想法,惊得眼珠都快从眼眶中掉下来。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吃干糌粑吹笛子,同时做两事不可能。我们牧人不在牧场上,还能做什么?”让姆停下口中默念的经文和手中拨动的念珠,看着孙子仁青,不知道这世道怎么了?怎么让她的孙子有了如此疯狂的想法。
正在烧茶的班玛初,听到儿子仁青的话,手中的铜勺也掉进了翻滚着马茶的锅里。她双目直直地看着儿子仁青,心想,儿子怎么会有这样让人意外的想法。不过班玛初却很欣慰,至少证明儿子长大了,就像展翅高飞的雄鹰。
尼玛特别佩服哥哥仁青这种敢说敢干的行事风格,对哥哥点了点头。
对于奶奶和父母的反应,仁青虽然事先有准备,但没有想到会如此强烈,他坚持自己的想法,说道:“奶奶,阿爸阿妈,你们放心,我并不是乱花钱,我相信我会挣钱的。”
让姆看着仁青,心想,既然这个家早晚要交给仁青,是该让他做主家中之事了,这可是牧场上千百年来的规矩,自己怎么能去打破?何况孙子又不是卖了牛把钱用在吃喝玩乐上,就让他去吧。
洛桑想不明白这世道究竟怎么了?孩子们怎么会有这么多想法?怎么就不能安心在牧场上放牛?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呢?洛桑想劝仁青放下那些想法,可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看着熊熊的炉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钱可不是麝香,啥炎症都能治好。”
对于在乡上什么地方开小卖部,尼玛和哥哥仁青有不同看法,尼玛认为应该在乡上的中心位置开,而仁青想在靠边的地方开,因为买那里的地皮便宜。尼玛对哥哥说,今后肯定还有人要开小卖部,到那时,谁的位置好,谁的生意就好。经过再三的考虑,最后,仁青同意了弟弟尼玛的看法,因为,他相信弟弟那书中的世界。
办事雷厉风行的仁青,很快在乡中心位置建起了一层土房,这土房很快引起了周边村民的注意,因为那土房的窗子开得特别大,要知道这里的民房只会在二楼开个小窗。那屋里的摆设也奇怪,摆了不少供销社那样的货架。村民都在猜测这家主人在抽什么风?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不等村民们看明白、想明白,仁青已经赶着满载着商品的牛群从县上回到了乡上,一块用藏汉两文写的“小卖部”招牌挂在那大窗上。感到稀奇的村民们很快围观而来,当村民得知可以用虫草和酥油来换小卖部的货,能记账买货,能随时买货时,村民们的购物热情空前高涨。第一天下来,仁青和尼玛进的货,很快成了虫草和酥油,这是仁青没想到的。洛桑的称谓在村民的口中发生了变化,过去人们会说这是洛桑的儿子仁青,现在人们会说这是仁青的父亲。洛桑对仁青开的小卖部没有兴趣,就是路过,他也绝不会进去。他认为那里不是他该去的地方,哪怕就是老伴兒班玛初叫他去乡上买东西,他也不会去小卖部,而是到乡供销社。
到仁青小卖部买货的人越来越多,就算住得很远的人也会赶着牛驮着货到仁青的小卖部,仁青小卖部前的草坝上满是驮着货的牛。热情的仁青会请来人进屋喝茶,歇歇脚。又要招呼人又要卖货又要搬东西的仁青,实在是忙不过来了,他决定把牛全卖了,这样家人都可以到小卖部帮他,他还想用卖牛的钱把小卖部扩建成商店。
“什么,你要把牛全部卖了,你是不是疯了?你要卖牛,除非我死了。”气得全身打抖的洛桑对儿子仁青的决定完全否定。怒不可遏地看着仁青,洛桑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让姆得知了仁青要卖牛的事,一时之间也无法接受,她看着仁青,心想孙子这是怎么了?他的脑子里是不是进了什么魔,她真想揪出孙子脑子里的那个魔。感到内心无助的让姆,眼里涌出了泪水,伤心地说道:“别再说卖牛了,我都这把岁数了,也活不了几年了。”
仁青的决定,让班玛初感到会失去这个家,就像心没了房,没了遮风挡雨的地方。她认为自己必须站出来表明立场,她不能看着儿子走向悬崖,她也不能让妈妈再伤心,她口气坚定地对仁青说道:“儿子,牛不能卖!”
“可是,我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那你们说怎么办?”不想再让奶奶和母亲伤心的仁青把问题交给了家人。
想到问题都源于小卖部的洛桑,立马说道:“那你把小卖部关了。”
“那怎么能行?不,绝对不行。”仁青没想到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小卖部是仁青的理想和希望。他决不能失去自己的理想与希望,他坚决不让步。
在无言中互不相让的父子,把目光都投到了火炉上,火炉里火势正旺,烧得锅里的马茶味都飘散了出来。
让姆和班玛初,不知道该如何劝,如何说。两人也在静默中看着火炉。屋里静得只听得见火舞动的声音。
“唉!醉酒的人可以清醒,迷财的人永远糊涂。”洛桑长叹一声。
为了保住小卖部,仁青的大脑快速转动起来,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他想父亲的底线是不能卖牛,那他可以把牛交给别人代养,每年只收点酥油就行了。只要牛还在,父亲和家人就沒有反对他的理由了。对仁青的这个新想法,让姆、洛桑和班玛初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反对,想到牛还在的他们只得勉强同意仁青的想法。
一年后,仁青觉得是该买一辆拖拉机的时候了,这样也好方便自己进货。这下仁青成了全乡热议的话题,乡政府一位年轻干部将仁青的事汇报给县电视台,电视台很快派来记者进行专访。仁青没想到会有记者来采访自己,看着那黑洞洞的摄相机,自己的魂像丢了一样,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特别是那位女记者身上奇怪的香水味直熏得仁青头晕。仁青就这样成名了,他认为自己挣到的钱像盖在神山上的瑞雪,那么丰厚、实在。
闲下来的洛桑时常会到村民活动中心去转转,去看看。他感觉那里才是全村的中心,是村子的主心骨。
在村民活动中心办公的村长俄热说道:“洛桑大哥,怎么不进来坐坐?”
进到村长办公室的洛桑听到俄热和各组小组长们正在商量事,洛桑问道:“你们在忙什么?要不要我帮忙。”
一组组长正在想如何解决人手不够的问题,听到洛桑主动要来帮忙,赶紧招呼他加入他们的行列。“行啊,洛桑大哥,明天乡上会送帐篷和‘九件套来,我们要把它们发给各家各户,到时你能来帮忙,当然好了。”
“什么?乡上要给我们送帐篷,还送什么‘九件套?”感到新奇的洛桑接着问道。
“听说,那帐篷和‘九件套是从省上送来的,叫什么‘帐篷新生活,县上的领导和群众都到街上迎接了,那热闹劲就跟过年一样。”村长接着说道:“那帐篷跟我们的黑帐篷不一样,不仅防雨防晒还保暖呢。那‘九件套有太阳能照明设施、钢炉、折叠床、牛奶分离器、奶渣晒垫、马夹凳、多功能组合架、多功能组合桌、提水袋。”
“这么多好东西,送给我们,国家太关心我们了。真想快点看看那些东西是什么样。”洛桑感叹道。
第二天,得到消息的村民纷纷涌向尕秋村村民活动中心。从乡上来的大货车满载着帐篷和“九件套”来了。一顶帐篷撑在村民活动中心旁边的草地上,帐篷前摆满让人眼前一亮的“九件套”,村民们立马围观过来。
一位工作人员向围观的村民介绍道:“这顶帐篷既轻巧又牢固可靠还防水透气,据说能抗8级风、承受10厘米以上的雪,雨珠滴不下来、蒸汽却能透上去。”
“有没有你说的这么好哦?”一位村民问道。
一位工作人员立刻从村民活动中心打来一盆水,走到帐篷边使劲把那盆水泼到帐篷上,水全部顺着帐篷流下,那位工作人员对村民们说道:“大家可以进帐篷看看,看看有没有水进帐篷。”
“哦麻麻,这帐篷还真是好。”进到帐篷的村民们感叹。一些女人站在帐篷四周,用力拉、扯、咬、摩挲帐篷布,想确认一下眼前帐篷的质量。
另一位工作人员提起折叠床的一头,说道:“为了满足折叠床能放在坑洼不平的草地上,这床腿还特意设计了伸缩功能。”那位工作人员边说边做示范。
“政府想得太周到了,感谢政府!感谢党!”洛桑带头挥手喊道。村民们跟着喊道:“感谢政府!感谢党!”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看着折叠床,摸着自己的腿,说道:“这下好了,不用睡在地上了,我的风湿关节炎就不会再那么痛了。”
牧民们看到一位工作人员正准备打开一个绿色箱子,问道:“这是什么哦?”
“这可是好东西,它叫‘马背电视。”工作人员打开箱子说道。
“哦麻麻,真是电视机,还是能放进箱子里的电视呢。”瞪大眼睛的尕秋村人感叹道。
“可牧场上没有电,怎么能看电视?”有人问道。
“这电视,靠太阳能就行,是一个能看50多个频道的电视机,还有藏语节目。”工作人员将接上太阳能的电视机打开,调出节目说道。
“哦麻麻,这图像还真好看啊!”草地上一片赞叹声。
“格桑花啊呀拉,为什么这样的鲜咯,是因为党的雨露阳光。”有一位老人亮开嗓门唱道。
大家跟着一起唱那首在草地流传很广的歌,那歌声越来越亮,越来越高亢。
洛桑对现在住的冬居房是满意的。过去,洛桑在冬居点只有一间四面透风的小屋,那小屋用灌木枝扎成的,为了遮风还贴上了不少牛粪,进出屋都得低着头,一家人到了晚上都围着火炉睡。晚上那刺骨的寒风把洛桑经常冻醒,那个时候的洛桑每天就盼着天明。结了婚的洛桑,下决心要建一座新家,他起早摸黑为建房做准备,为了找齐建房用的基脚石料,洛桑每天到河边背石块,时间长了,石块磨破了背上的皮,渗出血,化成脓包。洛桑就这样每天坚持背上石块,脓包被挤破,又渗出了血。虽然身上的疼,让洛桑咬紧了牙,但看到一天比一天多起的石块,洛桑的心就满是希望的快乐。班玛初看到洛桑的背,落下了泪,她叫洛桑不要再背石块了,她不愿自己心爱的人受罪。洛桑说,这点痛不算什么,作为一个男人他不能忍受自己心爱的人晚上总是被冻醒,更不能让自己的后代居无定所,那样他的心会更痛。让姆看着倔强的儿子,没说一句话,只要她能搬动的石头,她会一点点地将那块石头搬向目的地。房子修好那天,洛桑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又一圈,他感觉自己怎么都看不够,爱不够这房子,从那天起房子成了他的另一个心上人。为了爱护好这个心上人,洛桑会对儿子说房子也有生命,你爱它,它也会爱你,让你住得舒心快乐。每年洛桑都会带着家人对房子的裂缝进行糊墙“美容”,让它青春常在。
日子在尕秋村的四季更替中流过,草地上的花依次开放,当蓝色的花成了尕秋村牧场上的主角,牧场上的雨季就到了,到那时土壤里的水就会充盈起来、汇聚起来,当它们源源不断地汇在一起时,洛桑家门前的小溪就涨了起来,小溪也就变得有气势,有冲劲了。也就在这时洛桑家出现了意外,这意外,让洛桑心爱的房子面临危险。一股地下水从洛桑家底楼的地上涌出,洛桑看着脸盆大小的出水口,看那不停涌出的水,心想,怪了,过去这里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怎么现在突然冒出了这么一股水?而且那水没有丝毫会停的样子,怎么办?洛桑只得先从屋里开出一条沟,将水先引出去再说,不然时间長了,房基泡在水里,房子会垮。看到面临危险的房子,洛桑感到仿佛心上人得了重病,让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让姆看着成天默不作声的儿子洛桑心中叹道:“不吃草的牛羊有疾病,不言语的人心里有忧愁。”
洛桑到乡上反映家里的情况,没想到乡上给他带来了一条好消息,说是政府要在牧区搞牧民定居工程。
洛桑家建房的政府补助很快下来了,洛桑挖好地基,仁青开拖拉机运来新石料砌好墙基,村里人都带上工具来帮忙了。
看到地基规模的村民对洛桑说道:“这房子看样子要修得大哦!”
“就是哦,现在生活比过去好多了,还有政府的帮助,可以修大一点的房子了,可以享福了。”满面微笑的洛桑应道。
年轻人在老人的指点下,用木板在石基上做成活动墙模,梳着小辫的女人们脱袖缠腰,背上黏泥倒进墙模中,一排男女站在墙模上,手握夯杵边跳边唱:
姑娘们啦
嗨——
端来泥哟
嗨——
莫要站着
嗨——
腰带甩起来
嗨——
长发扬起来
嗨——
脸要红起来
嗨——
臂要伸起来
嗨——
小伙们哟
嗨——
愣着干啥
嗨——
有劲就使
嗨——
把泥夯紧
嗨——
土墙夯得好
嗨——
姑娘赏你酒
嗨——
打下手帮忙的老人,看得露出牙不全的嘴,乐呵呵地说道:“年轻就是好哦,又能唱又能跳,看得我都想唱想跳了。”
“老爷子,那你就给我们跳一段唱一段嘛。”年轻男女们对老人们说道。
“跳就跳,唱就唱,你们别以为我们老头子不行了,老伙计们,我们来一段别让小年青小瞧了。”一位老人挥手喊道。
站成一排的老人们,提腿舞动起身体,唱道:“我们是一群黑色的马,雷声是我舞步的节拍,闪电是我腰间的银器,我摇动着黑色的毡帽,苍天降下所有的福气。”
“看来我们来晚了,没想到老爷子们也跳上唱上了。那我们今天也一定要好好露一手才行。”两位提着录音机的年轻男子,带着夯杵走进了工地说道。
“两位大忙人,又上哪儿去表演了?”站在土墙上的人问道。
“当然忙了,前两天我们到县上表演了藏戏,州上的领导还看了我们的演出,我们现在可是县藏戏团的演员了,藏戏团还给我们买了什么保险,还给我们演出费呢。”两位年轻人中的一位,提起录音机说道:“你们看,这是我们在县上买的,边放音乐边跳那才带劲。”
“那你们就别站这里光吹了,快上去跳一段,让我们看看。”老人们催促道。
两位年轻男子打开录音机,录音机里立马传出轻快的歌声,只见他们身体灵巧地上了土墙,他们对大家说道:“让你们开开眼吧,看看我们是怎么跳的。”
土墙上两位年轻人动作协调一致地踩着节拍跳了起来,他们的双腿提起轻盈,落下有力。他们的腿和脚在提、转、踏、踢间,舞步灵活,似流水、似飞云、似马蹄落地。他们挥动手中的夯杵,让它在左右晃动、上下起伏中,有了灵性,有了生命,有了欢乐。那土墙成了两位年轻人尽情表演的舞台,他们感到自己此时不是在夯墙,而是在尽情地飞翔,他们要飞得更高,飞到那蓝天上,飘啊飘啊……
在两位年轻人的带动下,大家跟着挥动夯杵,唱起歌谣,动起双腿,将整个建房现场跳得热火朝天,唱得响彻云霄。
“没有木头,支不起房子,没有政府,过不好日子。”看着房子修起的洛桑衷心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