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宝权译人译事刍议
2018-10-23孟焱
孟 焱
淮南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一、戈宝权生平
戈宝权,笔名“葆荃、北泉、北辰、苏牧等”[1],我国当代著名翻译家、文学家、外交家。1913年,出生在江苏省东台县一个进步的书香门第之家。自幼喜爱读书,尤其是郑振铎主编的《儿童世界》。年龄稍长,便广泛接触《申报》等宣传民主新思想的刊物。15岁考入上海大夏大学预科,广泛阅读世界文学名著,特别是俄苏经典名著,同时积极学习俄、英、法、日等十多种外语,开始翻译俄、英等国的文学作品。大学期间,翻译和发表了拜伦、雪莱及罗塞蒂等人的作品。1932年大学肄业,成为上海《时事新报》编辑。1935年前往苏联首都莫斯科,成为《大公报》等的驻外记者。1938年归国,任《新华日报》和《群众》杂志的编辑和编委。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历任中国驻苏联大使馆参赞、中苏友协副秘书长、中国作家协会理事等职。1957年起,进入中国科学院文学所工作。1981年离休后,兼任北京世界语协会理事长等职。2000年,于南京逝世,享年87岁。
二、戈宝权翻译成就与贡献
戈宝权是一位富有国际盛誉的翻译家。他“毕生翻译过俄国、前苏联、东欧和亚、非、拉各国的文学作品50余种”[2],共计约300多万字。译作主要包括:《普希金诗集》《普希金童话集》《裴多菲小说散文选》《谢甫琴科诗选》、高尔基的《我怎样学习写作》、《高尔基论文学》等、罗斯金的《高尔基传》、华希列夫斯卡嘉的《爱》《乌克兰作家弗兰科诗文选》《塔吉克大诗人鲁达基诗选》《唐克诗选》《保加利亚诗人雅沃洛夫诗集》《马雅科夫斯基诗选》《恰奇诗选》《吉亚泰诗集》《米凯亚诗选》《马尔塞林诺·多斯·桑托斯诗选》《恰佑比诗选》《安哥拉诗选》《阿尔巴尼亚诗选》等。这其中的一些作家和作品是经戈宝权首次被译介到中国,这对于中国和俄苏、东欧和亚非拉国家间的文化交流意义深远,影响重大。
戈宝权更是一位态度严谨的学者。他“担任过《译文》《世界文学》《文学研究》《文学评论》等刊物的编委”[2],著有多篇研究鲁迅、郭沫若和茅盾等的论文。此外,他还专心研究过中外文学关系史和翻译史,著有关于普希金、冈察洛夫、屠格涅夫、托尔斯泰、契诃夫、高尔基、泰戈尔等大作家与中国关系的文章;还有莎士比亚文学、法国文学、西葡拉美文学在中国译介的文章,以及《中国翻译的历史》、《“五四”运动以后外国文学在中国》等一系列文章。许多文章还被译成十余种外语,介绍到国外。值得一提的是,他后期把之前几十年撰写的比较文学研究成果结集出版了《中外文学因缘》一书,全面论述了俄苏、英美、法德等国文学在中国的译介,而且专辟章节介绍我国文学与外国文学的关系及其在国际上的地位,在我国文学界颇受重视,为他赢得了极高的学术声誉。
三、戈宝权的译事“五难”
几十年的翻译实践使戈宝权尝到了成功的甘甜,也令他体验到了译事的艰辛。他认为:“翻译是一件严谨的工作,假如你想翻译一部外国作家的作品,你先要对这部作品有较深刻的理解;还要对这位作家的经历、创作思想、直至他的文体进行认真的研究”[3]。他根据自身翻译实践经历,对翻译中出现的种种问题进行过认真的思考,认为翻译的困难是很多的,大体可归为“五难”。这“译事五难”随着时代的变迁,又有了新的解读。
(一)“避免误译难”[4]
译者在长期的翻译实践中,难免会犯这样或那样的错误。虽然有时只是在一个单词上犯了错,但也会波及全文,影响极大。美国有个著名的议论文题目:Why are there no polar bears in Antarctica?(为何南极就没有极地熊?)结果在中国被误译为:为何南极没有北极熊?意思南辕北辙。更令人遗憾的是,这则误译竟然进入了2006年公务员考试的公共科目笔试中。再比如,前几年一些知名学者曾把费正清译为“费尔班德”、林同济译为“林TC”、夏济安译为“赫萨”、孟子译为“门修斯”、蒋介石译成“常申凯”、毛泽东译成“昆仑”,中山大学译成“双鸭山大学”等,引起译界一片哗然。究其原因,翻译风气浮躁,可见一斑。
(二)“翻译出典难”[4]
国内外文学作品中典故的使用较多,“如不知道它们的来历,不稍加注解,读者就很难理解它们的含义”[5]。英语典故的第一大出处就是神话传说。如the wheel of fortune(命运之轮)就出自古罗马传说。命运之神福尔图娜手中有一金轮,此轮旋转一下便可指示出一个人的运气,又由于此轮停止的方位不同所显示的人的命运就不同,所以此典故应指命运的变化。英语典故的第二大出处就是《圣经》。如据《圣经·约翰福音》记载,托马斯是耶稣十二门徒之一,他不相信耶稣死后复活,并说他绝不相信,除非他亲眼看到耶稣手上的钉痕。于是,a doubting Thomas成了多疑的人。此外,还有些典故源自语言故事、文学作品、历史事件、体育运动、影视作品等,如Romeo(罗密欧)指英俊多情,对女人有一套的青年。Cleopatra(克娄巴特拉)指绝代佳人。Pyrrhic victory(皮洛士的胜利)喻指得不偿失的胜利。Rambo(兰博)是智勇双全、大义凛然、意志刚强的代名词,等等。翻译时遇到这类情况,一定要究其根源,否则很容易张冠李戴,贻笑大方。
(三)“翻译人名难”[4]
国家间由于语言不同,发音规则不同,人名读法也不同,但在翻译时,译者往往想当然地按照国际流行的英语读音去处理,这样就很容易弄错。例如,好莱坞女星Jessica Lange,中文被译成洁西卡·兰芝就是典型的人名翻译错误,实际上她姓Lang(兰),而不是兰芝。再如著名男影星Keanu Reeves,国内译作基努·李维斯。译者其实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夏威夷语,意为“吹过山头的清风”,发音是Kee-ya-nu,应该译成基亚努才对。再比如,当年叱咤足坛的法国球星明明叫齐丹Zidane,却被当成Zidané,加了一个音节,误译为齐达内。英国球星Beckham按照发音规则应该译为贝坎(姆),译者却不求甚解,把不发音的h加进去,变成了贝克汉姆。这些错误在译界都是常见的。
(四)“翻译书名难”[4]
翻译国外的书名最忌不问内容,以词害意。我国译界长期以来把霍桑的TheScarlet Letter译作“红字”,实为书名误译,实际上应译作《猩红A字母》。首先,Scarlet一词指的是“猩红色”,并不是一般统称的红色,在文中是有其寓意的。“Letter A”不仅是“通奸Adultery”的意思,它更带给读者无限遐想,不同的读者解读也会不同,可以是“Able有才干”、“Admirable令人敬佩”、也可以是“Angel天使”、“Amorous爱情”等,此为霍桑的神来之笔,不可简而化之。梁实秋先生曾译为《猩红A字》符合他那个时代的翻译语言要求;陆谷孙教授译为《猩红A字母》也比较忠实原文原意。可见,这类误译现象在翻译实践中不胜枚举,应引起译者的高度关注。
(五)“翻译事物名称难”[4]
孔子曾说:“名从主人,物从中国”。国外事物的出现越来越层出不穷,千奇百怪,名称多样,而译者的见识与学识毕竟有限,势必会遇到难点。例如,以前的经济学被严复译为“计学”,哲学被梁启超译为“理学”、“智学”尚可接受;现在网络上已经为流行词汇主导,经常把knock-offs译为“山寨”,coupon freaks译为“折客族”,throw shade 译为“吐槽”,等等。鲁迅在《且介亭杂文二集》中曾写过一段话,“可恨我太自大,竟又小觑了《死魂灵》,以为这倒不算什么,担当回来,真的又要翻译了。于是‘苦’字上头。”[6]世事境迁,翻译也在变化。
正所谓,前有严又陵“译事三难”,后有戈宝权“译事五难”。然而正是这“难”字展现了杰出译人对待译事的认真严谨、孜孜以求的态度。德国文艺批评家和翻译家希勒格尔曾说过:“一个严谨的译者,不仅会移植一部杰作的内容,并且懂得保存它的形式的优美和原来的印象,这样的人,才是传达天才的信使。”[7]可见,翻译绝不是容易的事。译者在翻译过程中所遇到的种种困难和艰苦,绝不是读者从译文的字里行间所能感觉得到的。
四、结语
钱钟书曾评价戈宝权:“外语懂得多,掌握外国文学资料多”;郭沫若也曾称赞戈宝权“是个做学问的有心人”;毛泽东更是直呼戈宝权为“俄国文学家”。作为国内东欧文学和比较文学研究的权威,世界文学翻译研究的巨擘,国际文化和友谊的使者,戈宝权的译人、译事给所有翻译工作者以启迪和激励。译人难,须勤奋严谨、博览群书、开拓实践。译事难,然非高不可攀、不可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