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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法论视野下的比较历史分析:应用逻辑与国内进展*

2018-10-22释启鹏

关键词:案例历史制度

释启鹏

(中国人民大学 国际关系学院,北京 100872)

比较历史分析(comparative historical analysis)在社会科学领域拥有悠久的历史和重要的地位,该阵营中聚集了一大批著名社会科学研究者,他们曾为后世留下过丰富的知识经验。作为一种秉持“时间性”为核心特质的研究方法,比较历史分析以案例为基础,立足多重因果的分析模式,强调系统的、聚焦式的比较,关注现实世界最根本的问题[1]。从学术史来看,该方法将渊源追溯到马克思、韦伯和托克维尔,而奠基之作则当属巴林顿·摩尔的《专制与民主的社会起源》。半个多世纪以来,作为方法论的比较历史分析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挑战,包括定量研究、阐释学派、博弈论以及那些追求普遍性的一般理论等等。随着“方法论革命”席卷社会科学,新进的实验法与大数据研究更是对比较历史分析造成了巨大冲击。相较于国外日渐成熟的研究著作与方法论成果,比较历史分析在国内发展尚处于蓄势待发的阶段。虽然有学者已经开始就此问题进行论述,但遗憾的是,其中大部分依旧停留在引介的层面,尤其是方法论应用方面的讨论少之又少。方法论研究不是单纯的方法介绍,前者相较于后者增添了研究者本人的原创性思维。而即便是方法介绍,也存在不少似是而非之处,进而使得许多初学者不得不生搬硬套,甚至出现滥用与误用。笔者认为,虽然目前国内明确将自己划入比较历史阵营的学者并不多,但以此方法为基础的所做研究事实上已具一定规模,对这些作品的总结与对比,既能够把握国内发展动态,也有利于使国内比较历史分析的应用从自发走向自觉。本文主要从共时性比较、历时性演进以及对时间性三个维度,立足国内既有研究对比较历史分析的方法基础与应用逻辑进行简要论述。

一、横向比较:密尔法及其演进

作为社会科学研究中的经典著作,斯考切波的《国家与社会革命》不仅提出了国家中心主义的分析视角,同时第一次系统提出了比较历史分析的研究方法[2]。在此书中,作者主要采取的是求同法与求异法,这两种方法在密尔19世纪所做的《逻辑体系》中就有论述。国内也有学者使用了密尔法的比较,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包刚升所著的《民主崩溃的政治学》[3]。在此,笔者将对两人的研究进行比较,进而简述比较历史研究中横向比较的应用逻辑及可能出现的问题。将两部作品进行对比,主要是基于以下理由:一是因为两人均使用了密尔法的比较,在寻找因果关系时更为确切地说是求同法,即在异质性较大的几个案例中寻求导致特定结果的共同因素。二是因为两位作者都避免单一决定论,强调某些相似因素的结合导致了社会革命或民主崩溃,这其实就是“双层理论”的运用。“双层理论”通过两个层次上的原因解释结果,其中一个分析层次代表理论的核心,称之为基础层,另一个低一些的非中心集合层面的原因变量则称之为“辅助层”[4]。两项研究中辅助层与基础层都是因果性的,如斯考切波认为国家崩溃可能源于农业衰退、国家自主性缺失或者国际压力等因素。基础层的因素则是结果的INUS条件,斯考切波的因果逻辑可总结为:社会革命=国家崩溃*农民起义;而包刚升的因果逻辑则体现为:民主崩溃=分裂的选民结构*离心型政体,也就是说基础层上的这几个因素自身都无法得到结果,因素的结合是结果的充分条件。三是单纯的求同法和求异法只能排除却无法得出结果的必要/充分条件,因此需辅之以反面案例(negative cases)。反面案例的选择需要遵循“可能性原则”,即选那些“可能发生却没有发生的案例”,两项研究均选择了数量不等的反面案例。

加之对案例的历史性因果叙述,这些共同点也大致包含了密尔法比较的基本原则,表1是笔者对上面两项研究的列表总结。

表1 《国家与社会革命》与《民主崩溃的政治学》之比饺

《国家与社会革命》自成书以来的四十年间,已经成为所有比较历史研究者无法绕过的文献,广泛的争议推动了定性研究的方法论发展,鉴于国内外研究对其已有不少的详细探讨,故笔者在此不再赘述。《民主崩溃的政治学》是国内少有的真正意义上的比较历史研究的著作,但也有学者提出了诸如因果关系倒置、解释变量外生性不足等问题[5]。除此之外,在方法论应用上,作者还存在两点问题:一方面,作者没有说明其理论所适用的范围条件——相较于《国家与社会革命》而言,斯考切波明确表明其研究适用于“未经历殖民统治且野心勃勃的农业国”,那么二战后独立的国家显然排除在外——因此作者提出的理论明显无法解释那些因军事政变或威权主义复辟而导致的民主崩溃模式;另一方面,作者在反面案例的选择上存在严重问题,按照“可能性原则”,作者应该选择两个没有发生民主崩溃的案例,它们分别符合“具有高度分裂的选民结构的向心型政体”与“具有低度分裂选民结构的离心型政体”。然而印度不符合这样的要求:“在印度民主政治的前期,选民政治分裂程度维持在比较低的水平,而印度的宪法和政治制度属于典型的向心型民主。因此,印度民主维持了高度的稳定性。20世纪60年代晚期之后印度选民政治分裂程度不断提高政治制度的向心程度有所降低两者结合导致了20世纪80、90年代之后印度民主稳定性的相对降低。”事实上,20世纪早期的印度现实只能作为无关案例(低选民分裂*向心型政体),而20世纪后期的印度只是一个趋近于正面案例的相关案例。与此类似的,作者虽提出以求异法比较智利在20世纪不同时期的政治结果,但作者也只是展示了其政体内部竞争性不断增强、社会领域经济冲突愈加激烈的趋向。与印度案例一样,这种基于“共变法”的逻辑虽然不能排除作者提出的核心变量的当代因果效用,但却也无法论证作者的观点。

缺少了反面案例的选择以及范围条件,学者们自然会质疑该研究可能存在的选择性偏差,这极大降低了理论的解释力,加上此书过于结构主义化的叙事,使得《民主崩溃的政治学》在方法运用上可能尚逊于斯考切波几十年前的工作。由此可见,虽然比较历史研究没有复杂模型与公式,但做到恰如其分与得心应手也并非易事。笔者在此并无意对此研究进行贬低,因为很多问题可能是比较历史研究的通病,例如赵鼎新就提出“把两个(或数个)不同案例放在对称的位置上加以比较并从中找出一个作者认为是关键性的问题”的对称性比较存在许多致命的弱点[6]。

面对经典密尔法的不足,之后的比较历史研究者们主要通过三条进路予以改进。首先,在案例选择过程中强调时间与空间的限制,如普泽沃斯基和图纳在密尔法基础上形成的“最大相似性系统设计”和“最大差异性系统设计”正是这方面的早期探索,而许多当代优秀的比较历史研究都是基于区域内的比较——如东亚国家的政权韧性、拉丁美洲的殖民遗产、非洲的国家建设等等——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满足案例的同质性。与此同时,国内同样有学者已经开始系统思考时空与案例选择的问题[7];其次,在密尔法的逻辑基础上引入布尔代数或模糊集合,这样比较的案例与变量的数量进一步扩大,而且可以得出通往特定结果的多条路径,但这种研究已经超越比较历史而进入了定性比较分析(QCA)的范畴;再次,将关注点放到历史的纵向演进上,这样不仅增加了研究对象的同质性,而且丰富了案例内比较的可能性,而跨案例比较则变成了不同事件序列或发展过程之间的对比,从而避免了一些通过自变量选择案例可能出现的问题。这一趋向兴起于20世纪90年代并直接推动了政治科学中历史制度主义的兴起。下面,笔者将就该路径的代表性成果予以论述。

二、纵向演进:路径依赖与渐进制度变迁

纵向的历史演进关注时间或序列中事件如何产生正式或非正式的制度,以及这些制度的诞生与演化是如何影响公共政策与权威分配的。如果说2003年出版的ComparativeHistoricalAnalysisinSocialScience仍强调横向分析中“结构化、聚焦式的比较”,那么到了在2015年出版的AdvancesinComparative-HistoricalAnalysis一书,比较历史分析已经收缩到了历史制度主义的阵营,他们将关注的重点放在了历史的纵向的演进上。评价这种趋势不是本文的重点,作者在本部分主要关注两种制度变迁的类型学——路径依赖分析与渐进制度变迁在国内研究中的应用与误用。

从理论创建来看,国内有人提出了一些颇具创建性的中观理论乃至广义理论,如杨光斌提出的SSP范式(制度结构→制度安排→制度绩效)[8]以及唐世平提出的制度变迁的广义理论[9],这些都为自主性中国社会科学的建设提供了原创性动力。而立足实证研究的层面,由于国内社会科学深受诺斯等人的新制度经济学的影响,因此,路径依赖(path dependence)可谓是制度变迁研究中最常出现的词语。然而从国内政治学的研究现状来看,笔者认为涉及路径依赖(或历史关节点)的分析几乎都存在问题,因为绝大部分的学者依旧将其简单的理解为“历史上某一事件已经发生的事件将影响其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如此一来,几乎所有的事件都难免受到过去的影响,那么“路径依赖”的概念就会过于泛化进而失去其分析效应。在保罗·皮尔逊看来,集体行动的核心作用、制度的高密度性、运用政治权威以增加权力不对称的可能性,以及内在的复杂性与模糊性导致了政治生活中的正反馈普遍存在[10],但是笔者正反馈效应只是路径依赖的一个要素,严格意义上的路径依赖并不常见。至少在政治科学研究的视域中,历史关节点(critical juncture)应当视作构成路径依赖范式的核心与必要条件。根据最新定义,历史关节点是“核心行为人对结果影响的可能性发生实质性的提升的一个较短时间段”[11],关键节点在此之前公布的结果存在多种可能,而关键节点上的选择却将历史“锁入”到特定的进程之中。历史关节点是“路径”得以“依赖”的关键,在此时刻之后触发的因果机制对历史的发展产生了决定性影响。以此为基础,路径依赖得以规范化并形成了一整套分析范式,图1正是对这一分析范式的总结。

图1 路径依赖分析范式

如果以这个标准检视国内研究,那么那些通过拼凑历史而仅仅论述了“过去影响现在”的研究就不能归入路径依赖的范畴。而那些使用了历史关节点术语的研究,其中也存在不少错误。“节点”之所以“关键”,是因为它对特定结果的形成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如“拉美国家不同的劳工吸纳模式决定了战后不同的政体结果”,“中美洲自由主义改革时期不同的改革方式决定了20世纪中叶不同的国家类型”,等等,其中无论是“劳工吸纳”之于“政体结果”还是“自由主义改革”之于“国家类型”,都是特定事件之间的对应。相反,很多国内的研究习惯将作为历史关节点的某些事件定义为进程的转折。例如,有学者分析了“韩国1997年金融危机关键节点的过程和机制”,并论证这一时期是如何体现了历史关节点中“关键性前因”“许可性条件”“生成性条件”等要素[12]。这一研究虽然体现了该研究方法的最新进展,但作者并没有说明金融危机到底是日后哪项结果的关键节点,而仅仅说明了由此造成的“经济增长剧烈波动”、“丧失经济主权”、“为韩国自由化改革扫清障碍”等语焉不详的“重大后果”。与此同时,经典的历史关节点分析框架中产生重大影响的节点只有一个,而其自身又具有严格的定义,包括排除竞争性解释、锁入历史进程等等,因此诸如“马来西亚国家元首制度形成的三个历史关节点”中所谓的“历史关节点”,必然不是历史制度主义范畴中的分析概念[13]。

基于断续均衡的路径依赖为制度的持续与变迁提供了理论依据,但凯瑟琳·西伦认为,制度停滞以及制度惰性这样的词语缺乏解释力,因为制度的外部世界是不断变化的,制度不可能只通过初创时所涉及的再生产路径而得以延续,面对其所嵌入的政治和经济的变化,制度更多的是通过积极的调整以适应这些变化[14]。渐进变迁减少了路径依赖范式存在的决定主义色彩,为制度的自我演化提供了依据,制度变迁的过程也更加灵动并充满了非预期性。对渐进制度变迁的关注即便在美国也是进入21世纪之后的事情,这方面的研究国内学者也开始有所关注。在一篇分析铁道部的文章中,作者就借用社会演化论,突出强调了一个由关键行动者主导的、自上而下的、强制性的外生性制度变迁[15]。与此相类似的,笔者也在一篇分析户籍制度变迁的文章中强调,研究者不能将所有政治制度的变迁都以“改革”概括之,因为演化相较于改革更加强调主体的多样性与互动的复杂性,例如户籍制度在几十年的演进过程中就体现了制度再生产与阶层再生产两条机制所发挥的制度重塑作用。如果将“时间”和“权力”带回来,我国许多有趣的政治现象都可以通过比较历史或历史制度主义的方法进行思考。

制度变迁研究在国内业已蔚然成风,但对研究工具的误解与滥用也不在少数。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现象,其背后体现了研究者对待历史的态度。很显然,理论与方法应当遵循历史逻辑,一切与历史事实相违背的应该剔除。然而,许多学者却为了追求新奇的理论与前沿的技术,对历史进行分割与拼凑。即便是福山对政治秩序的两卷本“巨著”,其实也只是通过看似丰富的材料以填补其国家-法治-责任制政府的框架而已。相反,比较历史研究“不是包罗万象的单一模型逻辑,也不是对每个单独时期和地点的复杂特点的有意义之解释。研究者认为偶然性中的规律——至少是范围内的规律——可以在历史中发现。他们游走于历史事件的各个方面,及存在于说明规律可选择的假设中”[16]。尊重历史而不是反历史,是一切比较历史研究的前提与基础。

三、时间性:比较历史分析的核心特性

除了比较历史分析,许多其他领域的社会科学研究也会使用比较的方法与历史材料,如诺斯的经济史研究或罗伯特·贝茨的“分析性叙述”等等,但是,他们显然并不能划归到比较历史的范畴。这涉及该领域的独特性:其他的理论,无论是理性选择还是定量研究抑或是一般性理论,他们都是把历史看作背景材料,其作用仅仅是为其理论提供支撑;相反,比较历史分析关注历史本身,历史动力即是产生特定政治现象的根源,而且,研究者基于此形成了时机、时序、历史关节点、路径依赖等分析工具。可以说,时间性是比较历史分析的核心特性。事实上,国内虽鲜有学者明确地将自己归入比较历史分析的阵营,但其研究毫无疑问体现了核心特质。前文已经论述了路径依赖与渐进制度变迁,下面,笔者将对围绕时序、时机以及因果机制的研究进行总结。

(一)时序与时机

蒂利强调,序列中的事件发生的时间影响其发生的方式[17]14。国内其实已经有很多学者意识到了时序之于结果的重大影响。例如,有学者认为“建立共和(法治)”、“发展经济、“实现民主”这三件国家发展中重大事件的不同排列顺序,决定了英法德日等国不同的国家形态和现代化道路[18]。有学者认为“民主制的建立”和“丰富资源的发现”之间的先后顺序是能否避免“资源诅咒”的重要因素——不同于许多“食利国家”,博兹瓦纳在民主巩固之后才发现丰富的矿石,这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资源诅咒”的可能[19]。

与此同时,同一事件在不同的时机发生也可能完全不同。例如,有学者通过对“经济全球化促进民主化”这一流行观点反思认为,当劳动要素充裕时,国际贸易往往会促进民主转型,而当土地要素充裕时,国际贸易却往往会促进威权巩固[20]。有学者反思了诺斯等新制度经济学关于产权保护对经济发展的作用,通过对巴西经济奇迹的失败说明在一个贫富悬殊的社会,强调对产权的保护,不仅难以为经济发展提供持续的激励,反而会破坏社会的激励结构[21]。有学者分析了产业政策在国家不同发展阶段的作用,他们认为当国家只有处于“赶超阶段”而非“领衔阶段”时实施产业政策才能发挥效用[22]。

(二)因果机制与过程追踪

从“因果关系”迈向“因果机制”是政治学与社会学在几十年间一个重要的方法论转向,早在十几年前,就有学者总结出了24种有关因果机制的定义。针对因果机制,国内也有对其进行的各种分析[23]。笔者认为,因果机制可以定义为“具有普遍性的、可以推动或阻碍因果变化的实体”。因果机制与历史叙述不同,前者聚焦现实的客观现象,而后者关注的是事件背后得以发生与变化的内在逻辑。

过程追踪(process tracing)是识别因果机制的重要方法。高质量的过程追踪要求研究者不仅需要熟悉掌握分析对象的相关历史以及丰富的既有理论成果,同时需要通过案例事实与一般知识的结合进行合理的逻辑推理[24]。国内已经有学者开始关注政治过程与因果机制。例如,有学者以乌克兰和泰国为例,分析了弱政党政治条件下的社会分裂而导致的政治分裂与政治危机,进而限制和阻碍了民主巩固的过程[25]。有学者认为,体制性吸纳是政治转型的关键,体制性吸纳通过影响精英派别的力量从而影响政治转型,并进而以因果机制的分析方法分析韩国、新加坡和菲律宾不同的转型模式[26]。还有学者立足第一波现代化的丰硕成果,把前人研究中那些碎片化的真相融为一体,重新解释初始条件的组合如何影响到阶级力量的消长、权力斗争的过程以及大国的兴衰,并在此框架下,进一步对“第一波半”现代化中法国与西班牙改革的失败以及普鲁士与奥地利的崛起进行了新的分析[27-29]。当然,过程追踪不仅可以实现理论生产,而且可以通过对“因果过程观察”(causal-process observations)的关注实现理论的检验,许多流行理论的证伪,如“公民社会是民主政治的基础与前提”、“中产阶级到来民主”等等,也是通过过程追踪而实现的。

图2 “事件”与“序列”的比较

一旦引入时间维度,以“变量-变量”为核心的静态研究就会发生变化,相同的自变量在不同的时间维度(如时序或时机)上的组合可能导致不同的结果[30]。值得注意的是,早期的比较历史研究所比较的对象依旧是“变量”,但随着方法论的推进,研究者们日益将“事件”视作分析的基本单位。“事件”是诸多条件的集合,它客观存在且具有明确的时空定位,而事件按照时间顺序组成的因果链条即是“序列”。序列间的比较要求每个序列中都有一个或多个相同的事件,研究者通过分析事件的时机、时序、发生速率以及历史遗迹如何形成不同的序列形式进而造成差异性后果。如图2所示,序列X与序列Z的差异源于事件B、C、D的相对位置,这为研究者提供了一种纵向演进的视角。而序列X与序列Z的差异则源于事件B与C的差异,研究者可以观察是哪些因素导致了事件间的差异,这也就提供了横向的比较基础。对“事件”与“序列”的强调,体现了比较历史分析在本体论上的新思考。

四、结 语

自改革开放带来学科恢复以来,方法论研究可能是政治学诸多领域里最薄弱、最滞后的。面对定性研究,许多人存在这样的误区:把无需公式、模型或纯文字叙述的研究统统看作定性研究,因此很大程度上缺乏审慎严谨的研究设计与自觉的方法论意识。笔者一直强调,定性研究的方法同样是社会科学不可忽视的一种重要传承。事实上,如果将“科学”定义为严谨的程序和推论,那么定性研究,尤其是比较历史分析这种实证主义研究,完全也可以称之为科学的。作为方法论的比较历史分析,一方面要积极迎接各种挑战,不断完善自身的理论与发展建设;另一方面,尽力避免深陷方法论漩涡,避免重蹈美国政治科学定量研究中“为方法而方法”的老路。面对比较历史分析的应用前景,笔者总体上是持乐观态度的,这是因为:一方面,我国具有深厚的历史研究传统;另一方面,比较历史分析的研究者们都是作为社会科学主流的“反叛者”而出现的,无论是结构-功能主义还是量化研究,以至如今的计算社会科学的兴起。比较历史分析的生命之源,在于它可以为我们身处其中的社会结构提供实质性的启示。国家形成、制度变迁、资本主义扩张、经济社会发展等等,比较历史研究者贡献了最为重要的概念,他们从来都是关注最核心、最根本的问题。对现实问题的深刻关怀加之强有力的方法论解释力,正构成了复兴比较政治学的根本之道[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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