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鲁迅的“直译”与“硬译”说
2018-10-19朱琳琳
朱琳琳
摘 要:鲁迅翻译研究者都承认“硬译”是鲁迅翻译方式中非常独特的翻译手段,其背后蕴藏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但在讨论相关问题时,往往将“硬译”概念化、抽象化,甚至被扣上“死译”的帽子,并没有给读者以一个形象、直观上的认识。鉴于“直译”、“意译”的翻译方式己经被人们广泛研究并熟知其翻译形态,在原著和译本的对照中,比较容易得到认识。因此,本论文以鲁迅为中心,将“硬译”与“直译”进行比较,探讨它们之间的联系和区别,有助于我们更好地认识“硬译”这种相对独特的翻译方式。
关键词:鲁迅 直译 硬译
一、时代的产物——“硬译”
关于鲁迅为何在翻译中尤其在理论著作中采用了大量“硬译”的翻译方法,研究者们较多地是引用鲁迅原文中的解释,如“竭力使它归化”、“尽量保存洋气”、“这样的译本,不但在输入新的内容,也在输入新的表现法”。而这些表面文字仅能作为解释此问题的部分原因,鲁迅采用“硬译”的翻译方法还需从更为宏大的文化背景去剖析。
1、佛经翻译、理论著作翻译与“硬译”。当鲁迅面对一部部他所不熟知的文艺理论、马列著作时,他的心态应该与当年佛经初入中国时翻译家们把佛经奉为圣典的心态是一样的。所以在翻译中运用字句相对的“硬译”法,将是最好的翻译方法,避免了因个人的猜度而歪曲了原本意思的可能。
2、知识分子、政治环境的操控与“硬译”。就当时鲁迅翻译的政治环境而言,普通学者、大众固然可以对鲁迅的翻译进行批评,鲁迅也可以从容地与他们进行辩论但一旦鲁迅成为了“左翼作家联盟”的领袖、成为共产党所认为的自己阵营中的亲密战友以后,他的翻译一旦遭致批评就不再是简单的学术问题,而就涉及到一个翻译家、一个知识分子与意识形态之间的关系这样一个复杂的问题了。
3、文网与“硬译”。鲁迅当时发表作品、出版著作并非如今日这般在和平的环境下享用充分的自由。在当时由国民党控制的文网下,很多作品要经过国民党审查机关的审核才有正式出版、发表的可能。鲁迅的晚年,几乎陷入国民党文网的层层封锁中,著作被禁止。
由此可见,鲁迅先生采取“硬译”的方法,不是心血来潮、标新立异,也不是率性而发、无的放矢的,是宏大文化背景下的产物。
二、鲁迅眼中的“直译”与“硬译”
单从鲁迅对“直译”的理解来看,鲁迅的翻译观首先肯定了翻译要“忠实的传达原文的意思”,“任情删减,即为不诚”、“违译亦期弗失文情”。在这一点上,与传统“直译”论中的“达旨”观是一致的。但鲁迅在翻译中过分强调字字相对、语序不变的翻译方法,尽量显现外国语言的表达方法和特色,从而造成与当时汉语的表达方式大相径庭,读起来晦涩拗口,也就在情理之中了。鲁迅称自己的翻译为“硬译”决不像一些学者所认为是“自谦”之词,而是他确确实实看到自己的翻译与传统意义上的直译是有区别的。因为二者共同具有“达旨”这个大前提,所以“硬译”可以看作是“直译”的一种,但“硬译”把“直译”推向了极端,成了一种特殊的“直译”。
而对于“硬译”,鲁迅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大致有这样几层意思:1、“硬译”与“死译”有区别,并不是故意的“曲译”;2、“硬译”(主要指翻译科学的文艺论及其他革命理论著作)自有需要它的读者对象,它在他们之间生存;3、“我的译作,本不在博读者的‘爽快,却往往给以不舒服”,因为思想对立的人觉得“气闷,憎恶,愤恨”,是当然的,至于那些对理论知之不多的“批评家”,本是应该有“不贪‘爽快,耐苦来研究这些理论的义务的”。4、“硬译”不仅为了“不失原来的精悍的语气”,同时也可以“逐渐添加了新句法”,经过一段时间,可能“同化”而“成为己有”;5、“自然,世间总会有较好的翻译者,能够译成既不曲,也不‘硬或‘死的文章的,那时我的译本当然就被淘汰,我就只要来填这从‘无有到‘较好的空间罢了。”由此可见,鲁迅一开始本不是有意要提出“硬译”这个口号,是实事求是地说明,自己在翻译理论书籍中尚未探索到更好的译法时,便只得“硬译”不料这句话竟被实抓住并横加攻击与歪曲。
三、“硬译”与读者
鲁迅心中清楚得很,“硬译”的结果势必会造成语言上的不通顺和读者理解上的障碍,但鲁迅心中有两条底线,一条是希望读者“费力嚼一嚼”,以致“也许能懂”另一条是鲁迅把自己译作,尤其是那些贯彻了“宁信而不顺”翻译方法的译作的读者定位为“很受了教育”这一层次。他的读者是分类别的,他并不需要每個读者都能读懂他的翻译作品,不同类别的翻译作品自有不同类别的读者去阅读。鲁迅所说的“有很受了教育的”读者,就是当时的知识分子。鲁迅选择他们作为自己“宁信而不顺”的“直译”作品的读者,自有其道理。
正因为鲁迅把自己的潜在读者定位在“很受了一些教育”的知识分子身上,才大胆地在其译作出使用了直译包括“硬译”的翻译方法,以期望这些读者能够逐步接受西方的文化观念、理论体系和语法结构。包括他在引入西方一些对于当时中国文坛具有超前审美意义的作品,里面有心理细节或意识流的手法,也是考虑到这些潜在读者的接受能力的。可以说,这些“潜在读者”始终“潜”在鲁迅的翻译视野中,左右、制约着鲁迅对译作内容的选择和翻译技艺的使用。
综上所述,“硬译”可以看作是“直译”的一种,但“硬译”把“直译”推向了极端,成了一种特殊的“直译”。鲁迅的“直译”有其特定的目的和特定的接受对象,如果再在因他的直译法导致其译作没多少人读得懂,而怀疑鲁迅直译法是否行之有效这类的问题上纠缠,就没有多大意义了。所以我们应该站在当今译学理论发展的角度来重新审视这段翻译之争的历史。如果我们能打破翻译研究中业已存在的禁锢,用有别于大多数传统的翻译研究的方法,来看待鲁迅的“直译”和“硬译”,就会发现它对现代译学研究的意义。
参考文献:
[1] 陈福康.中国译学史[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1年
[2] 崔峰.鲁迅翻译初探[M].上海外国语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