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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说系统规划师:让每一个公园找到属于自己的故事

2018-10-18处暑

风流一代·青春 2018年10期
关键词:华南虎特展动物园

处暑

去某个景区游玩,本想回来写点啥,发现除拍了很多奇形怪状的山之外,并没有其他有“营养”的收获。很多人可能觉得没什么奇怪的,游玩嘛,就是随便耍耍,钱花了,吃够了,玩开心了,就行了。

但王原却说,这是假装在旅游,你真正了解这个景区的前世和今生吗?你真的在走近它,和它发生密切关系吗?为此,他成立了新生态工作室,为中国的公园设计创意解说系统,努力挖掘每一个景区独特的资源和情感意义,让公众重新认识那里的独特故事。他说,“解说”这种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有时候却能决定一个普通人认识一块土地的深度和广度。

让人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

十几年前,王原在复旦大学读硕士,跟随他的硕士生导师到黄山研究考察,和迎客松进行了一次零距离接触。由于可以去抚摸、感受它,他很兴奋,同时也很迷茫,因为不知道迎客松的故事和他有什么关系。8年前,他在美国伯克利大学做访问学者,第一次去优仙美地,沿着陡峭的山壁爬上了山顶,风景非常的优美,但遗憾也在他心中挥之不去:“我不了解它,也不知道我和它之间有什么关系。”

一直到2015年4月份,王原在世界自然基金会雍博士的引荐下,认识了两个对他影响颇深的人:苏州湿地站的冯育青站长和台湾永续游憩工作室的郭育任老师。在接触和交流中,王原知道了“解说系统规划”,它可以让人知道———原来一个公园或景点的历史、生态变化是和我们息息相关的。但在国内,“解说系统规划”仍是一个相对陌生的领域。

2015年暑假,已是安徽师范大学副教授的王原趁假期去贵州的溶洞游玩,洞内装饰了五彩射灯,导游指点人们顺着某个特殊的角度观看石笋、溶芽,“你看那个像不像猪八戒?看出来了没有!”其实这时候,王原心里更想了解的是一个溶洞的石笋、溶芽在漫长的岁月里究竟是如何演化的。

后来,一个朋友从日本回来,顺便谈起他在游日本富士山溶洞的经历。访客需要提前预约,以便控制人数。进入溶洞后每人配备一个探头,在黑暗中观察溶洞。导游会告诉你每一个石钟乳是如何变化的,与当地的生态环境有什么关系。这个朋友用了数小时才看完,回来后对刘原感慨地说:“我相信在那之后,我的脑子里不会出现‘千姿百态这样的形容词。”由此,王原对“解说系统规划”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同时也跃跃欲试,想知道在解说系统规划中的公园或景点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2015年,恰逢习近平主席访美,国家发改委与美国国家公园管理局签署了《关于开展国家公园体制建设合作的谅解备忘录》,“国家公园”一下子成为热词。这股造园热同样影响了地方政府,很多地方都在大力进行造园。但建这么多公园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些国家公园如何才能述说自己的故事?

王原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成立了新生态工作室,目标是专注于生态栖息地的解说服务,构建公众与自然的连结。“我们想创造一套创意性的解说系统,让游客重新认识生态目的地的资源和故事,让人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

“水乡”变得可触摸

工作室成立第一年,王原就接到了苏州同里水乡国家湿地公园的一个单子。

于是,王原的团队从众多的资料中找到了这片湿地的前世今生。他发现,新中国成立前,血吸虫阴影下的湿地是片“禁区”。提到它,没有人会想到要保护,只有恐慌。之后全国开始“填”沼泽、种树,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同里的湿地几乎被全部填满,这又破坏了湿地的净化功能,洪灾泛滥随之而来。

获悉这些情况后王原心里有数了。在同里国家湿地公园的科普馆内,他特意把这段历史演变成故事进行了梳理。光有这些书面资料还不够,王原觉得,必须亲自去景区走一趟,才能感受到那些有生命力的东西。他走进同里景区,乘坐景区的一种游船,他发现这种游船具有典型的江南风格,挂着红灯笼、船体也刷得古色古香。导游告诉大家如何移步换景,偶尔掺杂一些对自然的讲解。王原对导游的解说有点失望,干脆从景区退出来,走进了附近的村子。

他遇到了当地的一位凌姓大爷,将他引到一户已经废弃的传统民居,里面还能看到竹制的各类生产和生活资料。如今,大部分同里人已经拆掉了老房子,盖了新式洋楼。

凌大爷开着自家的船在村里兜了一圈,演示起自制的捕鱼工具“地笼”———一种鱼可以游进去却不能轻易逃出的网兜。王原还在这里找到了村里造船的人家,回忆以前每条船下水的仪式———刷油、放鞭炮、祈福。

凭借这些细节,王原的团队在设计、规划解说系统时把“水乡”这个抽象的概念变得具体而生动了。这算是为一片湿地和一个地方撰写了“乡村志”。

收到方案后,同里国家湿地公园对这些细节很感兴趣。他们觉得这些东西的确可以给旅游开辟新思路。就这样,王原完成了工作室首单任务。有了这个成功的先例,来找王原工作室的湿地公园陆陆续续多了起来。目前,新生态团队已形成几项关键业务:解说系统规划和咨询服务,解说标识系统设计,面向公众的解说式环境教育活动,解说出版品设计及开发,国家公园生态环境信息化管理和服务平台,自然解说自导式APP产品等。王原坚信,在团队努力下,公园将成为环境教学的“大讲堂”,每种类型的植物、动物、空气和水都会成为“活”的教材。

挖掘一座城市、一个公园属于自己的故事

2016年,除了湿地公园,王原还接到一个为贵阳黔灵山动物园设计特展的单子。

30多年前,黔灵山动物园是全国首个也是全球最大的华南虎人工繁殖基地。目前,全国城市动物园内80%的华南虎都是贵阳笼养华南虎的后裔。但到了上世纪90年代,这里最后一只华南虎死亡了,很多人甚至不少本地人都不了解这段历史。

王原挖掘出1958~2016年华南虎和这座动物园的故事。上世纪60年代园方从铜仁、威宁、毕节等地收购了12只野生华南虎,建立起人工繁殖基地。之后的二十多年间共繁殖了24胎,产仔61只,其中33只被送往北京、上海、重庆、合肥、佳木斯、鞍山、大连、遵义等14个省市及朝鲜、苏丹等国的动物园饲养,“换回”了许多其他动物。

第一批人工繁育的华南虎威风凛凛,之后的几批却由于近亲繁殖不断退化,1983年,黔灵山动物园仅剩下6只华南虎。即便1993年园方为了改善繁育条件新建了狮虎馆,也没能改变颓势。到了2005年,人工繁育的华南虎竟然从这个最早的输出地消失了。王原记住了这段历史,并将它融入到特展中。

尽管王原为黔灵山动物园的特展作出了很大的努力,也付出了很多心血,但到最后觉得还不够完美,还有些地方显得简陋。但王原没有想到,黔灵山动物园重新开园那天,来看展的人却是人山人海。有一个中年人对自己的孩子说,当年他就是站在这里看老虎的。人们通过这次特展得以进入动物园的“后台”,参观当初华南虎的生存环境,如虎舍、低矮的拱门、运输笼、洗澡台、方形食槽、污水排放口,以及地上存留的当初为了收集虎尿以制药的细槽。

这次展览让很多动物园开始反思自身的歷史,怎么去寻找独特的故事激发游客的情怀,唤醒公众保护动物的意识。

目前,王原的工作室正在自己做一个平台,叫作“栖行”,这个平台围绕解说系统规划展开。在这个平台上有解说牌设计、APP产品、课程以及活动,可谓左手牵着公园,右手牵着游客,上下游则有不同领域的环保机构。

在工作中,王原也会碰到很多误解。有人觉得他是做标示牌的,有人觉得他是写导游词的,还有人觉得他是开发旅游线路的,当然有的也把他当作学者或者农民工。王原笑称,自己也还在摸索,“我觉得我们所做的是在挖掘一座城市、一个公园属于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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