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牛蓝铃

沈石溪　冰儿萧萧

母牛蓝铃刚刚产下牛犊，流沙河对岸的树丛里突然蹿出一只华南虎。华南虎冲到母牛蓝铃身边时，牛犊刚刚顺着产道从母腹滑到这个世界，胎胞还没剥脱。华南虎敏捷地扭身一跳，一口叼起牛犊，朝河对岸奔去。

华南虎很快游过四五十米宽的水面。河岸横亘着一道高约两米的堤坝，华南虎后肢踩在水里，前肢趴在堤壁上，仰头用嘴顶着小牛犊，往上拱举。它举了两次，都未能顺利地将牛犊拱上堤坝。这时，母牛蓝铃已越过河心，离华南虎仅十多米远了。华南虎背对着河。身体竖直贴在堤壁上，此时，是母牛蓝铃发起攻击的最佳时机。

小牛犊还没有死，四条小腿在空中挣扎，嘴里发出细弱的叫声。华南虎调整了一下身体的位置，终于把牛犊送上了堤坝，与此同时，蓝铃的犄角离虎背只有～步之遥。眼看就要虎口夺子了，突然，牛蹄滑了一下，蓝铃身体歪斜，扑通摔倒在地。华南虎吃惊地扭头望了一眼，纵身一跃，登上堤坝，在蓝铃悲愤的长哞声中，它叼起小牛犊，扬长而去。

从这一天开始，蓝铃就日夜守候在它生下牛犊的地方，布满血丝的两只牛眼睛直愣愣地凝望着河对岸华南虎趴过的那块堤壁。隔一两个小时，它会大吼一声，扑通跳进河里，撅着犄角飞快奔到河对岸，气势磅礴地将两只牛角深深扎进华南虎曾经趴过的那块堤壁里。

人们试图将它拉回牛栏去，但它都犟着脖子不走。第二年春天，牛发情的季节，人们把一头身强体壮的公牛牵到流沙河边，指望能与母牛蓝铃结为伉俪，让蓝铃能再生一胎牛犊，从丧子的悲哀中解脱出来。但蓝铃摆出一副格斗状，似乎是在对公牛说：请离开我，不然的话，我会跟你拼命的!公牛胆怯了，打了个响鼻，讪讪离去。

我到寨子插队时，蓝铃已在流沙河边坚守了整整8年。它肩峰塌陷，体毛斑驳，惟有那双眼睛，仍像8年前一样，闪烁着复仇的火焰。它过河的本领已经练得炉火纯青。所有人都相信，要是那只华南虎再次出现，绝对逃脱不了被刺个透心凉钉死在堤壁上的结局。遗憾的是，那只华南虎再也没有出现过。

又过了两年，一天早晨，人们发现蓝铃站在华南虎曾经趴过的那块堤壁前。身体前倾，两只牛角深深扎进坚硬的土层，一动也不动。摸摸它的嘴，冰凉冰凉，没有一丝气息，只有两只牛眼圆睁着，凝固着哀怨和凄凉。寨子里破天荒地将一头牲畜葬在了人的基地里。

李运英摘自《金色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