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圆梦 慈航永存
2018-10-18陈娟
陈娟
我站在中国福尔摩斯陈可友故居的大厅中,感激万分。感谢读者、学者、作家们的厚爱,感恩市人大的立案,把神探陈可友的故居作为维护文物,把双梦作者故居也要维护起来。如今修缮竣工,颇有原来的面貌。父亲陈可友一米见方的半身肖像挂在大厅中央。
我望着父亲那双温威敏锐的眼睛,望着他神探独具的神采,心存感恩,是父亲的辉煌和苦难成就了我。三十多年前,我把父亲年轻时所破的奇案、巨案写成《昙花梦》,正遇上祖国改革开放伊始,我“赶到江南遇上春”了。《昙花梦》首先在中国开放的窗口《深圳特区报》连载两年多,竟一炮打红;福建的《台港之窗》每期大版大版的连载,影响也十分之大。内地和香港、台湾印发《昙花梦》(上下册)逾百万套,数十家报刊转载、连载,并被北京朝花美术出版社改编成十集连环画,发行三十多万套。还被改编成上海评弹、福州评话,并且两度拍成大型电视连续剧: 80年代上海电视台和黄山电视台联合拍摄《昙花梦》11集电视连续剧;2015年元旦又由浙江晟喜华视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推出43集,由北京电视台电影频道首播。书中主人公程慈航的原型就是我父亲,“中国福尔摩斯”和《昙花梦》一起名闻海内外。
福建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王章煌、李敏、林如求等编的《现代世界风云人物传奇丛书·侦探》一书,把这位“40年代中国福尔摩斯——陈可友”和“世界第一侦探维多克传奇”等15位叱咤风云的大侦探并列。新《昙花梦》电视连续剧著名编剧家杨骏,在改编其间曾到南京图书馆找数据,又发现我父亲陈可友是民国时代十大探长之首。我为有这么出色的父亲感到安慰。
望着父亲栩栩如生的遗照,想起长乐一中恩师陈豪于1994年2月25日写的《悼陈老先生》一诗“昙花虽一梦,慈航自永存。胆识惊同道,节操启后昆。无愧前朝德,不辱新政恩。誉满登仙去,望空敬一樽。”
啊,就在这个山青水秀、蕴玉藏珠的岱边小村庄,1920年12月21日,瑞气融融,如久旱遇喜雨,祖母诞下了男婴,祖父母视之为命根子。父亲高中毕业那年,福州正惨遭第一次沦陷,当时日寇进城烧杀抢掳,民不聊生。血气方刚的父亲,不甘当亡国奴,毅然投笔从戎,考取黄埔军校。后因病误期,又报考警官学校,负笈贵州息烽。祖父母因爱国虽为父亲开了绿灯,但福州到贵州,万里关山,路途遥远,一路上要绕过日占区,路窄坡陡,苦不堪言;又前遭日机轰炸,后受日寇追击,死神随时擦肩而过。父亲曾说,对客栈壁上题诗:“男儿立志出乡关,事业不成定不還;埋骨何须桑梓地,天涯到处有青山。”印象最深,因为那破釜沉舟,义无反顾的决心,与他心心相映。警官学校设在贵州省一个山城附近,环境荒凉,夜有豺狼出没。在学四年,父亲刻苦学习,艰辛训练。潜心钻研刑事学,熟读大小科目72科;骑术、驾驶、射击、柔术样样精通。一个在蜜糖里长大的富家子弟,如果没有一颗爱国心和理想抱负,怎能经受得起这种严峻考验。
勤奋是成功之母。毕业后,父亲以优异的成绩派到南京国民政府首都警察厅任职。父亲曾对我说:“最艰巨的地方,也最易出人头地。”南京北区是外国大使和中央要员集居地,治安责任重大,同学们避而不欲往,他却自告奋勇。他25岁当上了南京北区刑事科长,官职不大,但正是他发挥侦探才智的用武之地。短短几年间,他侦破了美国马歇尔特使在南京失车案等二十多起巨案、奇案,名噪大江南北,当年就被誉为“中国的福尔摩斯”。他身高一米八,当年风华正茂,才智过人,倜傥潇洒,诙谐多情,不知迷倒多少女性,这也给他破案带来了有利条件。父亲说:“化敌为友,以毒攻毒,是我办案最信奉的原则。我的人生哲学是以忍为首,对人客气,不可倨傲。否则自绝于人,耳目失聪,那就别当侦探了。”
抗日战争胜利,他到南京警察厅刑警总队实习。那时,破获盗贼的力量,主要靠汪精卫伪政府的留用人员,他们掌握多年丰富的社会实践经验。为了保饭碗,技术秘诀绝不传授他人。对这批“天上来”“重庆客”的学生敬而远之。我父亲就主动团结他们,和他们热诚相处,以师礼待之,虚心向他们学习,特别勤劳苦干,凡是人家不愿意干的,他都去,渐渐与老派之间消除隔阂。经常请他们吃饭喝酒。酒酣,他们就会兴致勃勃讲破案故事,泄露破案诀窍。甚至带他去现场观察情况,详细讲解。父亲也主动代他们缮写报告。熟络了,他们就会推心置腹尽情相告。
父亲有惊人的记忆力,每晚到更深夜静,就在灯下把日间所得的记在笔记簿上。在实习期间,调换了四个区队,接触过许多老前辈,吸收他们的丰富经验,学习他们的看家本领。日积月累,不到一年时间,他就对南京盗窃犯的社会关系、生活动向、集聚地点、消磨场所,他们的掌门人、舵把手、党羽、门徒,究竟属于哪一帮、哪一派、哪一门、哪一系,及其师承、作案特点等,都分门别类、详细整理,汇编成册——《盗贼学》。
父亲爱读书,学贯古今,他的语文老师重视学生背诵,父亲记性强,总是背得滚瓜烂熟,老师就给他打个证明条,可到我祖父处领一块银元。他博览群书,除古典名著、诗词歌赋、侦探学之类书籍外,对外国文学也有浓厚的兴趣,我在福建师大读书时,几乎每星期都借二本外国小说给他阅读,连《红旗飘飘》《毛泽东选集》也读得入迷。他口才一流,满腹经纶,同学赞他“高谈阔论惊四座”。他爱讲福州评话,唱起评话调,音韵铿锵,嘹亮动人。他十分崇拜福州评话大师“半堂娇”,并结为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