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念羊杂

冬雪中流

在饮食和屠宰行业中，“杂碎”跟“下水”的叫法不同，含义也不同。 “下水”指的是动物内脏，如“猪下水”“羊下水”等。而“杂碎”的含义更为广泛，不单包含 “下水”，凡是整块肉和骨头剔除后的边角料，都可称之为“杂碎”。

将杂碎清洗干净后煮、炖、熬，在老汤里停留的时间越长，香气越浓郁，味道越独特。在广袤的草原地区，当地人喜欢用当地的羊，当地的水，当地的火，来煮羊杂汤。这汤和里面的“杂”，都是上等佳肴。

呼和浩特的城郊，是大青山和阴山山脉延伸出来的草原，相对平整。跟沙漠边缘的草地不一样，这里的绿，渗透着高原天空里那种特有的蓝，绿又蓝，蓝又绿。近处、远处，无边无际随风摇晃的绿，像是海洋里的波涛，汹涌但不澎湃，隐藏着无形的力量。

人在这蓝绿之间站久了，会觉得自己也成了海里的蓝，草中的绿。草一株，树一棵，似有“任尔东南西北风”的铁骨——根在大地上，怎么摔打都不会倒。向远处眺望，有许多白色的小蘑菇，东一朵、西一朵，零零散散的——那是专心吃草的羊。

相传，成吉思汗时代，他的军队所向披靡，远战越勇，越走越远，可忽略了一个问题：后勤补给不足，粮草接济不上了——马无粮，人无食。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士兵吃不饱肚子必然没了士气，别说冲锋陷阵杀敌，能走得动就已然不錯了。这个时候，平时大家抛弃、嫌弃的“杂碎”，如羊头、蹄、肚子、肝肺等便派上了大用场——捡回来，洗洗干净，剁成碎块，统统地扔进大锅里煮。

这样看起来，羊杂汤这道美食的来历颇像珍珠翡翠白玉汤。它的出现有很大的偶然性，是某一历史事件不经意间给后人留下的饮食明珠。

将士们在一锅羊杂碎汤里，又加进各种野菜，煮出来味道可不一般，既好吃又能够填饱肚子。等战争结束，羊杂汤这种吃法，便流传下来，成了一道备受推崇，让人越吃越喝越有劲头的街头美食了。

羊杂汤的做法大同小异，各家没啥特别之处，顶多是不同调料的比例区别。当然，判断羊杂汤是否正宗，也有个小标准。大碗羊杂汤端上来，需得满满当当，冒着热气，汤面上要漂着一层薄薄的红油。在那轻轻晃动的“红”之上，需旋转漂浮着几根青翠欲滴的香菜叶，和一小撮水灵灵的葱花。人家都是“绿叶衬红花”，羊杂汤则是“红托绿”，倒也别致地夺目。待热气搀杂香气，拧成花，入口之后再穿肠过肚，只令人觉得一个字：暖。

秋冬之际寒气渐盛，大风小风不断，刮得人心都荒芜了，情绪都干瘪了。眼看着绝望之时，黄昏一到，风就停了。一口喷香的羊杂汤入肚子，突然让人热乎起来，香气浸透了整个人的里里外外。这时，你可以偷偷地看别人的吃相，有大汗淋漓的，有酣畅有加的，有眯眼灌汤的……姿势各异，真好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