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风”影响下重塑的经典
——基于“中国盒子”构思的《荷马史诗》(上)
2018-10-11山西林鹏英国诸玄识广东董并生
山西 林鹏 英国 诸玄识 广东 董并生
按照成说,《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的作者荷马,生于公元前8世纪后的“泛希腊”的小亚细亚,是古希腊最著名和最伟大的诗人。《荷马史诗》具有优美的文辞与韵律,集远古希腊口述文学、传奇故事之大成,是西方文学的开山之作。
不仅如此,在整个所谓的“希腊文明”概念中,《荷马史诗》起着一种历史坐标的作用,荷马之前属于没有文字的史前时代,荷马之后则进入了“文明时代”。《荷马史诗》实际上成了西方古典学的核心文献,包括文学与美学、神话与神秘、历史与历法等“文明基因”;到了近现代,它进而成为西方历史学和考古学的出发点。
《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的主题分别是,在特洛伊战争中,阿基里斯与阿伽门农间的争端,以及特洛伊沦陷后,奥德修斯返回绮色佳岛上的王国,与皇后珀涅罗团聚的故事。《荷马史诗》是所谓西方早期的英雄时代的一幅全景画卷,也是西方艺术史上的一座巅峰,它以整个希腊地区及四周的汪洋大海为背景,展现了海洋文明对“自由主义”憧憬,为古希腊及今天的西方立下了“文化”与“道德”的规范。
然而,我们今天所见到的现代版《荷马史诗》实际上来源于蒲柏的英文翻译(由希腊文翻译成英文),并以该译本为依据,而没有古代文献做支撑。
亚历山大·蒲柏(Alexander Pope, 1688—1744年)被称为18世纪英国最伟大的诗人。首先让我们来欣赏一下蒲柏版《伊里亚特》的片断:
那阿喀琉斯王的愤怒,
为那希腊不祥的春天,
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天上的女神,歌唱吧!
……
在这命运多舛的悲惨时刻,
惨烈的战事犹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自从得罪了那强大的莱托娜的儿子,
一场可怕的瘟疫正突如袭来,
……
愿特洛伊骄傲的城墙永远昂立地面。
愿朱庇特赐予各位无穷无尽的力量,
愿诸位生活在故土的海岸快乐平安。
……
让那时间来收拾你那闺女的美貌,
年老色衰才能离开我冰冷的怀抱,
要么在那织机前日复一日地辛劳,
要么注定重返她一度钟情的床榻,
人老珠黄;就得远离老泪纵横的陛下,
像女佣般背井离乡发配去亚戈斯。
(罗念生 译)
《伊里亚特》中的战斗①
这部所谓的近三千年前的“不朽之作”是如何被炮制出笼的呢?可以借用一句中国古诗譬喻之:“西方净国未可到,下笔绮语何漓漓?”
老子《道德经》曰:“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恶已;皆知善,斯不善矣。”看到其反面的西方学者之一的德国文化史学家斯宾格勒,认为把荷马奉为西方文化的鼻祖,把古希腊当作西方的源头,皆是一种耻辱,因为10世纪以前的西方完全没有文字;强烈依赖文字的欧美文明并非来自纵向的欧洲谱系(古典→中世纪→近现代),而是亚欧传递的结果(东方→西方)。②就连西方中心论哲学家黑格尔也承认,中华文明最古老,世界历史开始于中国,向西传播,而登峰造极于西方。③
在本文中将要揭示的内容是:第一,今天我们所读到的《荷马史诗》,基本上是在18世纪以“翻译”为名而被全面改写过的内容;确切地说,是亚历山大·蒲柏等人按照当时影响欧洲的“中国风”的语言和审美标准进行重塑的;在此之前的故事文本实际上非常粗糙、原始,没有任何文学价值。第二,被18世纪浪漫主义诗人或编辑当作加工材料的旧本《荷马史诗》,除了在16—17世纪被修改和添加的部分,几乎全是亚洲或东方传说,而与所谓的“古希腊”毫无瓜葛,而且是近代早期才出现的新面孔。不仅如此,《荷马史诗》是被用“中国盒子”的构思技巧写的。关于中国盒子的含义,我们将在本文的最后部分予以阐明。
寻找荷马及其“原作”的踪迹
一、不存在一位名叫“荷马”的古希腊诗人
关于“荷马传记”,19世纪的古语言学家巴克利(Theodore Buckley,1825—1856)说:“不幸的是,现在所谓的荷马传记,部分是伪造,部分是独出心裁或巧思奇想的怪胎(freaks)。”④
《华盛顿邮报》于2015年1月6日专访英国历史学家尼科尔森(Adam Nicolson),题为《希腊诗人荷马可能从未存在……》⑤一文中披露了一些内幕,现就相关内容节录如下:
大约两百年前,一位法国画家创造了一幅让荷马变成著名希腊作家的油画:在万神殿的阴影下,身穿长袍,手弹竖琴,安详坐立,俨然是个伟大人物。从这个图景来看,荷马则是“新的、动态的政治创新的产物”。……但是“如此荷马的形象则是不准确的”,尼科尔森说,“这幅画宣扬的是一种老生常谈的说教,即作为一个眼盲加文盲的天才诗人,荷马一手创造了人类历史上两个最伟大的故事——《奥德赛》和《伊里亚特》。就像那幅画所描绘的引人入胜一样,荷马很可能是虚构的。”荷马也许从未存在过,或者,至少他不像被描绘的那样。荷马倒是一种意象、文化显象和臆想虚幻,是奠基性的神话;但不是一个人,也不属于真实世界……。
许多年来,荷马的存在一直被怀疑。这是一个学术探索,涉及每一个相关方面,被称之为“荷马问题”。
“如果确有其人,荷马是谁?”牛津大学的马丁·韦斯特(Martin West)在2010年问道,“他生活在何时何地?是一个诗人写的两部诗,还是两人或多人写的?是先后写的?是社团写的,还是编辑写的?”
在《华盛顿邮报》的访谈中,尼科尔森说,荷马著作的许多方面都是欧洲大陆乃至印度所共有的,却与希腊或爱琴海无关;它是过去很多地区流传的故事的汇集……但与公元前8世纪的条件不符。
画中字:“谁是荷马?”⑥
二、《荷马史诗》是东方的故事
美国威斯康星大学教授、流行文化研究的创始人约翰·菲斯克(John Fiske, 1842—1901),在其所著《神话和神话制造:古老的传说和迷信》一书中,这样写道:
荷马(作品)至少属于亚洲。荷马时代的希腊人也不在今天希腊这个地方,而是住在北方……通过语言学,我们能够读懂人类的原始思想。大量希腊神和英雄在希腊语中没有意义(引者按:只是读音而已。再说15世纪前的希腊语是属于东正教的,而与“古希腊”无关)。但这些名称同样也出现在梵语中,却是带有明白的合乎自然的意义。在《吠陀》中,我们发现:宙斯或朱庇特意味着天空,雅典娜是黎明的光,赫尔墨斯意味着夏天早晨的微风(引者按:在17世纪,包括莱布尼茨在内的许多西方学者发表共识:代表古老智慧的赫尔墨斯源自中国)。阿喀琉斯(荷马史诗中的半神)……有着吠陀的语音规则。
在《吠陀》中,特洛伊战争是在太空中进行的,是光明的神灵与黑夜的恶魔之间的战争……
在盖勒特形式(Gellert-form)的五卷版《梵语寓言集》(相关荷马史诗的印度故事)里,有的故事竟然在公元668年的中国作品中被发现……希腊和意大利的食物祭祀,在印度阎罗王国的故事中有记载……这是中国古人祭祖的余绪,现在许多到过中国的旅行者都描述了这方面的情况……古代中国宗教的某些方面仍然存在于婆罗门教里,在《吠陀》中能够看到它们的活力和纯朴。⑦
荷马何许人也?有些学者考证,荷马就是中古欧洲的“奥马”(Homer←Omer)。瑞士历史学家克里斯托夫·菲斯特指出:所谓的“荷马”是中世纪的人,亦即他是曾到希腊地区,并且在那儿写过诗的法兰克贵族“圣奥马”(Saint-Omer)。⑧
19世纪《不列颠姓氏词典》称:“荷马:一个中世纪的姓名。加上‘圣’,赋予(法国)皮卡第的‘圣奥马’(贵族?)。”⑨
《荷马史诗》的神话源流
一、神话与哲理的结合
上文尼科尔森提到,《荷马史诗》的内容涉及印度(与希腊或爱琴海地区无关)。翻译家马诺莫汉愤愤不平地说:“我们的神圣的梵语(故事)已被伪造成希腊时尚(著作);两部伟大的民族史诗——《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竟然作为《伊里亚特》和《奥德赛》的基础材料!”⑩
德国语言学家和考古学家克劳伊泽尔(G.F.Creuzer,1771—1858)说:“荷马和赫西俄德的神话包含着一些古代东方神启的象征因素,希腊神话归根结底来源于此。”⑪他相信:“希腊神话的原始家园在印度。”⑫
我们认为,希腊神话“形而下”的部分(传奇故事)来源于包括印度和中国在内的“泛东方”,而其“形而上”的部分(神启哲理),则主要来源于中国。17世纪的西方学者不仅承认“中国成为‘神启的逻各斯的知识库’”⑬;进而又说“中国起源的逻各斯是原创贡献”⑭。
根据阿纳托利教授,《摩诃婆罗多》的部分内容衍生出《荷马史诗》是在16世纪左右。⑮我们认为,希腊神话及其他西方神话是在18世纪早期被“哲理化、经典化”的,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斯威登堡的神秘学(把迷信提升到哲理的高度)。而共济会哲学家斯威登堡(Emanuel Swedenborg, 1688—1772)⑯则专门透过瑞典东印度公司的渠道获得了中国古代智慧。⑰
二、东学西渐的衍生物
诸多欧美学者主张,希腊神话与哲学皆源自古埃及,而埃及神话和哲学则又源自遥远的东方——印度和中国。我们认为,这个传播过程的时间,不在古代,当是在中古乃至近代早期;而且其途径是:A.中国、印度→B.蒙古、阿拉伯→C.东欧→D.西欧。
所谓的“古埃及、古希腊”不过是编纂者的臆想,属于西方伪史叙事的经典内容,对此我们将另文专论,兹不赘述。
综合欧美学者所论“东学西渐、中学西被”的变迁谱系,其概要为:
伏羲及《易经》(文献/圣智)……→琐罗亚斯德、赫尔墨斯(传说/神智)……→俄耳甫斯、毕达哥拉斯(传说/半神)……→柏拉图、其他希腊哲学家(人智/手稿?)
除了前面的中国源之外,这个传播路线是由意大利人文主义者费奇诺(Marsilio Ficino, 1433—1499)设定的。⑱下面略述“中国源头”:
瓦尔特·罗利爵士(Sir Walter Raleigh, 1552—1618)说:最早的关于万物的知识是在东方,那儿首先出现文明。⑲这里的“东方”无疑是指中国,伏尔泰和黑格尔也同意,人类的知识和文明皆始于中国。
17世纪的坦普尔爵士(Sir William Temple,1628—1699)在书中说:“中国是人类知识源流的水库和湖泊。”⑳
三、西方神话与哲学之源头在中国
人们在四处寻找赫尔墨斯观念的真实起源,有人说是埃及,有人说是印度。曾任北京京师大学堂校长的美国传教士丁韪良(W.A.Parsons Martin)在其所著《汉学菁华》中,给出很好的例证,显示赫尔墨斯的中国起源。㉑
李约瑟说:“被称为古希腊、古埃及的赫尔墨斯神和赫尔墨斯智慧是怎么来的呢?学者们查来查去,发现是在中国。中世纪后期,一位西班牙的阿拉伯人在一封信中说,赫尔墨斯是生活在中国土地上的居民。”㉒
据意大利东方学家哈盖尔(Joseph Hager,1757—1819)考证,“古埃及”伊希斯女神(Isis)和奥西里斯神(Osiris)是参考中国的“阴性”和“阳性”造出来的。㉓对于埃及象形文字与古代汉字“相似”,主张中国文化西来说的人断定汉字来自西方。哈盖尔则根据汉字是深具文化内涵的文字,坚信埃及象形文字是汉字派生的产物。㉔
法国数学家、耶稣会士白晋推论,伏羲就是赫尔墨斯。㉕“在1700年晚些时候,耶稣会士白晋在他和莱布尼茨关于《易经》的通信中,称这部文献最惊人地保留了古代的赫尔墨斯智慧。”㉖“(《易经》)这部著作包含着所有科学的原则,确切地说,它是个充分发展的形而上系统。”㉗
另外,哈盖尔和钱德明(Jean Joseph Amiot,1718—1793)先后考证出:西方音乐和最早乐器,据说是始于毕达哥拉斯的西方音乐和乐器,也包括《荷马史诗》中的音乐和乐器,都是源自中国。㉘
四、神话诗歌空洞无物
颇有讽刺意味的是,被许多西方学者认为“发明”最多希腊神的济慈,却在这方面最无知——他既不了解真实的古代希腊,又不懂得西方中心论所塑造的“古典希腊”,只是在浪漫主义的环境下凭空臆造,自作多情。苏格兰诗人安德鲁·朗格说:“所有的英国诗人中最接近希腊的是济慈,他却对希腊一无所知。”㉙
尼古拉斯·罗教授也说:“在他的诗中,济慈无知地滥用古典文献和神话。”㉚
请读济慈的《初读贾浦曼译荷马有感》:
我游历了很多金色的国度,
看过不少好的城邦和王国,
还有多少西方的海岛,歌者
都已使它们向阿波罗臣服。
我常听到有一境域,广阔无垠,
智慧的荷马在那里称王,
我从未领略的纯净、安详,
直到我听见贾浦曼的声音
无畏而高昂。于是,我的情感
有如观象家发现了新的星座,
或者像科尔特斯,以鹰隼的眼
凝视着太平洋,而他的同伙
在惊讶的揣测中彼此观看,
尽站在达利安高峰上沉默。
(查良铮 译)
戴纳·科伊说,济慈所审阅的“查普曼的荷马”是18世纪重写的(reformulation)。㉛查普曼(即贾浦曼,George Chapman, 1559—1634)是“旧时代”的人。那时的西方字母文字尚未成熟(没有“雅言”)。柯勒律治说,查普曼翻译的《荷马史诗》是失败的,因为他的“希腊文式的英语……不要活力和多样性”㉜。所谓的希腊语实际上是宗教语言(东正教),在当时也处于被改进状态之中。
围绕《荷马史诗》的伪史
一、不存在任何所谓西方古典学的“古代手稿”
关于《荷马史诗》的手稿,虽然学术界有共识:没有原件或原始文献;但也有不少学者说,现有的手稿(残片)大约是荷马死后千年的,距文艺复兴也是千年。可信吗?真相是:没有一个“手稿”是古代的。
英国神学家约瑟夫·巴克(Joseph Barker,1806—1875)承认,西方不存在“古籍”,要有也都是假的:
我们不能得到上帝的启示,因为我们没有原始手稿……我们没有,也不可能有荷马、希罗多德、柏拉图、维吉尔、李维和西塞罗的著作……所有归属为那些伟大思想家的书籍,都不是真的。谁看到荷马、维吉尔、塔西佗和修昔底德的手稿?谁有莎士比亚的签名……?㉝
美国作家史塔·特(Vincent Starrett, 1886—1974)说:“伪造数不胜数……看来众多的古代‘名人’一次又一次地乌云密布。谁是荷马?……有关耶稣的历史在一定程度上只依靠约瑟夫斯的一段话,但这也是被伪造的。是谁写的《伊索寓言》?……我们这个时代的历史研究是最伟大的侦探故事之一。大概一切都是可疑的。”㉞
文化史权威布克哈特(J. C. Burckhardt)承认:
有关希腊人所显露的特征是弄虚作假,是伪造和篡改。……后来成为(《荷马史诗》)特洛伊传奇的最早的书信诗体,都是被伪造的。谱系和文献都是不可信的。古代爱奥尼亚的历史学家阿库西拉乌斯(Acusilaus, 写出古希腊英雄史诗三部曲《谱系》),是后来臭名昭著的伪造。(伪造者)说他是从其父所挖出的青铜器上抄下的。㉟
我们从希腊过去所收集到的每一样东西,都可以成为它的资料……每一个残片都是有价值的……即使是伪造者,服务于上述意图而精心伪造;一旦被认可,那他就是自然而然地提供了有价值的信息。㊱
布克哈特的弟子、牛津大学教授奥斯温·默里(Oswyn Murray)公然主张虚构历史是合理的。他说:
文化史主要关注的,是信仰和态度,而不是事件;它所使用的故事是否真实,这不重要;只要它们被认为是真的,就行了。甚至,伪造的也是那个阶段历史的重要证据,因为它比反映真实信念的文章,更清楚地揭示过去的创造历史。㊲
也许有人会拿出所谓的古埃及莎草纸文献及死海古卷中的所谓《荷马史诗》残卷,来为《荷马史诗》古已有之的说法提出辩护,殊不知所谓的“莎草纸”实际上是制造假古董的工具㊳,而死海古卷则是20世纪考古学上最大的丑闻。对此,我们将在另外的专门著作中加以考辨。㊴
二、特洛伊遗址为考古学骗局
旨在证明《荷马史诗》属于“古希腊”的考古,是该领域中的最大骗局之一。
按照现在的常识,德国传奇式的考古学家海因里希·施里曼(Heinrich Schliemann, 1822—1890),使得《荷马史诗》中长期被认为是文艺虚构的国度——特洛伊、迈锡尼和梯林斯——重见天日。1873年,他在土耳其境内发现了多层城墙遗址,掘出了大量珍贵的金银制作器皿,仅一顶金冕就由16353个金片和金箔组成。施里曼兴奋地宣布发现了特洛伊国王普里阿姆的宝藏。
美国加州大学教授戴维·特雷尔发表了《施里曼的特洛伊:宝藏和欺诈》一书,其简介说:
曾几何时,海因里希·施里曼站在一个小山坡上宣称,他的脚下就是名垂千古的特洛伊——荷马所著《伊里亚特》中的那座城池。不久(1873年)施里曼向世人证实了他的先见之明,因而造就了这样一个普遍信念,即:荷马的传说是基于历史事实的。他在现场挖掘出“普里阿摩斯的宝藏”……几年后,他又发掘迈锡尼,得到了阿伽门农金色面具,因而赢得了巨大的声誉,并且在其后的几十年里几乎如何未受挑战。然而……调查这位考古学家自己的传奇,令人信服地说明:施里曼在其个人和职业生涯中皆是屡屡歪曲事实。(我们)按照他的传记,彻底重审施里曼在雅典的论文集(包括以前未发表的部分)……显示施里曼极不诚实,不择手段地欺诈……必须重新解释这个历史上最重大的考古发现……㊵
科罗拉多大学教授威廉·卡尔德说:“多亏历史学家戴维·特雷尔、雅典大学考古学家乔治·珂诺诗、德国艺术史家沃尔夫冈辛德勒和我本人的研究,我们现在知道施里曼确实编造了一个欺世盗名的传记故事。”㊶
英国罗汉普顿大学教授伊恩·海伍德发表文章《考古伪造第一人》,其中写道:
18世纪目睹了文字伪造者们虚构历史的事,但那时还不存在考古造假,因为该学科尚未成为文化活动的中心。作为有形方式的虚构历史,考古伪造发生在19世纪,最著名的是海因里希·施里曼在1873发现《荷马史诗》中的特洛伊。……不仅施里曼发现传说中的城市是谎言,而且最近透露,施里曼发现宝库这件事成了世界性的骗局。……人们曾经以为施里曼真的把荷马传奇变成了现实。一个最近才被发明的虚拟化身(荷马),还要把它变成我们(西方)社会进化的祖先,真实讽刺!施里曼曾受到文明世界的推崇。他为了获得普遍认可而滥用权力。他做发现之梦,希望得到每一个考古学家都要寻找的东西。㊷
三、《荷马史诗》何时问世
按照现今常识,荷马是西方文学的开山之祖,《荷马史诗》问世于公元前9—8世纪的希腊(荷马是遊吟诗人,生于后来成为“泛希腊”一部分的小亚细亚)。然而我们要指出的是,如此时间则是被斯卡利杰(Joseph Justus Scaliger, 1540—1609)武断确定的;这位“科学编年史之父”在1600年左右,根据中国历史年表及其纪年方法,在《圣经》或神学的框架中,整然地设置了西方普世历史的年代序列。
根据伦斯·鲍勃等教授,斯卡利杰按照神与人、文与野的原则,对最早的诗人进行时间定位:从“年湮代远、洪荒无识”到“创世垂统、影响现今”的进化,先后出现三类“原初诗人”:粗狂荒诞→俄耳甫斯等先知→荷马。对于后两类,斯卡利杰又做补充:从神学美德到兼具自然哲学。㊸
再次强调,由斯卡利杰所创设的西方编年史,是他按照中国历史(朝代—帝王)年表和天干地支的计算方法,伪造出来的;㊹它奠基了通行于今的西方版的世界历史,包括泛西方的“古老文明”(埃及、两河等)和“古典文明”(希腊、罗马等)。
进一步探讨《荷马史诗》何时问世:瑞士语言学家巴利道夫(Robert Baldauf)通过比较研究,发现《旧约》《伊里亚特》和中世纪的罗曼风格(the mediaeval Romance genre),三者在语言风格上是相似的;因而他推断出,《圣经》和《荷马史诗》都是产生于中古后期。㊺
在19世纪末,巴利道夫研究有关查理曼的编年史,它被说是写于9—11世纪;他通过对其语言的甄审,发现该书的写作时间是最近的。巴利道夫把同样的语言方法运用于“古罗马”的作家,发现他们全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伪造;不仅贺拉斯(Horace)、奥维德(Ovid)和恺撒,而且荷马、埃斯库勒斯(Aeschylus)、索福克勒斯(Sophocles)和亚里士多德,都是如此。根据巴利道夫,他们都是“同一世纪的儿童”(children of one century)——十四五世纪的人!“我们的古希腊、古罗马人都是意大利的人文主义(Our Romans and Greeks were the Italian humanists)。”所有那些“古代名人”,诸如荷马、索福克勒斯、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等,我们感觉如此不同;但实际上,他们都是在近代早期被人文主义铸模出来的虚拟人物。㊻“他们的家不在古代罗马或希腊,而是在14—15世纪的意大利。全部的希腊和罗马的历史,一如‘《圣经》历史’……都是被意大利人文主义者和稍后的其他欧洲人,所构想出来的。人文主义给我们一个从古代《圣经》到中世纪早期的奇幻世界……但那确实是他们自己的发明。”㊼
西方历史就是当代史,㊽它与真实的过去无关,而只是该时代的理想幻影。一位18世纪的英国学者说:“随着发明荷马(名著)、维吉尔的美、莎士比亚的天才……产生了一系列有趣的浪漫故事,尽管都不是真实的历史……却把最美丽的虚构堆得高耸入云……太离谱了,而不能系于历史真理之上!”㊾
①http://theconversation.com/guide-to-theclassics-homers-iliad-80968
②David Gress:From Plato to NATO, Nk:Simon and Schuste, 1998, p.74—75.
③〔德〕黑格尔:《历史哲学》,王造时译,世纪出版集团2005年版,第105—108页。
④Theodore Alois Buckley:The Iliad of Homer, Vol. 1, London, 1853, p.4.
⑤Washington Post: Interview with Adam Nicolson: More reasons why the Greek poet Homer may never have existed By Terrence McCoy January 6, 2015.
⑥http://literatureandhistory.com/index.php/episode-011-who-was-homer
⑦John Fiske:Myths and Myth-Makers:Old Tales and Superstitions Interpreted, http://livros01.livrosgratis.com.br/gu001061.pdf
⑧Christoph Pfister:Die Matrix Der Alten Geschichte, BoD–Books on Demand, 2013,p.283.
⑨Mark Antony Lower:Patronymica Britannica, J.R. Smith, 1860, p.161.
⑩Mano Mohan Ganguly:Orissa and her remains, 1912, p.5.
⑪The New Encyclopaedia Britannica,Volumes 8, No.27, Inc, 1998, p.28.
⑫Sara Eigen,Sara Eigen Mark Joseph Larrimore:German Invention of Race, SUNY Press, 2006, p.151.
⑬T.H.C.Lee:China and Europe: Images and Influences in Sixteenth to Eighteenth Centuries, HK: the Chinese University Press,1991, p.136.
⑭Jean-Paul Reding:Comparative Essays in Early Greek and Chinese Rational Thinking,Taylor & Francis, 2017, p. vii, 31.
⑮F. Anatoly :History: Fiction or Science?Chronology 1, Mithec, 2007, p.467.
⑯The Mythology of the Greeks and RomansbyCarl Theophilus OdhnerProfessor of Theology and Church History, Academy of the New Church, PA. U.S.A. 1927.
⑰Douglas Robinson:The Dao of Translation:An East-West Dialogue, Routledge, 2015, p.80.
⑱David L.Spess:Soma:The Divine Hallucinogen,Inner Traditions / Bear & Co, 2000, p.162.
⑲The Works of Sir Walter Ralegh, Kt:Now First Collected, Vol., NY: Burt Franklin,1929, p.246.
⑳The works of Sir William Temple: Bart.in two volumes, London, 1731, p.153.
㉑National Review, China, vol. 14, 1913, p. 456.
㉒Joseph Needham:Science in Traditional China, HK: Chiese University Press, 1981, p.74.
㉓Joseph Hager:An Explanation of the Elementary Characters of the Chinese, London,1801, p. v.
㉔Joseph Hager:An Explanation of the Elementary Characters of the Chinese, London,1801, xii.
㉕Jesuit Interpretations of the Yijing(Classic of Changes) Smith Rice University, 2001, p.33.
㉖Antoine Faivre:Eternal Hermes: From Greek God to Alchemical Magus, Phanes Press,1995, p.101.
㉗Kim-Anh Lim:Practical Guide to the I Ching, Binkey Kok Publications, 1998, p.41.
㉘Joseph Needham:Science and Civilisation in China: Volume 4,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62, p.176.
㉙Andrew Lang:Shakespeare: Bacon and the Great Unknown, Longman, 1912, p.81.
㉚Nicholas Roe:John Keats and the Culture of Dissent, Clarendon Press, 1998, p.63.
㉛Dana Van Kooy:Darien Prospects in Keats’s On First Looking into Chapman’s Homer,Journal The Keats-Shelley Review Volume 29, 2015 - Issue 2
㉜Richard Hooper:The Iliads of Homer,done〔into Engl. verse〕by G. Chapman, Vol. 1,London, 1865, lii.
㉝The Defender A Weekly Magazine,Vol.Ⅰ, London, 1855, p.98 and 74.
㉞Vincent Starrett: Christopher Morley:Books alive, Books for Libraries Press, 1940, p.158.
㉟Jacob Burckhardt:History of Greek Culture, Courier Corporation, 2013, p.328.
㊱Jacob Burckhardt:The Greeks and Greek Civilization, HarperCollins UK, 1998, p.10.
㊲Philip J. King, Lawrence E. Stager:Lifein Biblical Israel, Westminster John Knox Press,2001, p.8.
㊳参看董并生《虚构的古希腊文明》前言部分关于揭露纸莎草造伪工具的内容,山西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
㊴林鹏、诸玄识、董并生《西方中心论批判》(三卷本)即将出版,敬请关注;并请参看其中第2卷第7章有揭露关死海古卷造伪嫌疑的考辨内容。
㊵David A. Traill: Schliemann of Troy:Treasure and Deceit, St. Martin's Press, 1995,Synopsis.
㊶William M. Calder III: IS THE MASK A HOAX? the Archaeological Institute of America Volume 52 Number 4, July August 1999.
㊷Archaeological Forgery and Fictions of the First Human Faking it Ian Haywood 1987, Ian Haywood:Faking it: Art and the Politics of Forgery, Harvester Press, 1987, p.91.
㊸Rens Bod,Jaap Maat,Thijs Weststeijn:The Making of the Humanities: Early modern Europe,Amsterdam University Press, 2010, p.237—238.
㊹详见诸玄识:《虚构的西方文明史——古今西方“复制中国”考论》,山西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
㊺Anatoly T. Fomenko: History: Fiction Or Science?, Vol.2, Delamere, Publishing,2005, xix.
㊻New Chronology: Notes and Observations,October 31, 2015http://anewchronology.blogspot.co.uk/
㊼详见英文版《维基百科·巴利道夫》,https://en.wikipedia.org/wiki/Robert_Baldauf
㊽历史学家克罗齐(Benedetto Croce)的名言。
㊾Joseph Price:The Saddle Put on the Right Horse: Or, an Enquiry Into the Reason, Vol. 2,London, 1783, p.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