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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普曼翻译的罗马史诗

1984-07-15黄绍鑫

读书 1984年6期
关键词:荷马诺德声调

黄绍鑫

《翻译通讯》一九八三年一月号刊有《谈谈外语学习和翻译》一文,文章作者提到英国作家恰普曼(Chapman)所译荷马史诗,认为其“译文却能传达荷马史诗的气势和精神”,我以为,这是可以讨论的。

所谓“气势”、“精神”、“神韵”、“境界”等等,不外都是“风格”一义的代名词。恰普曼的荷马史诗译文真的译出了荷马的风格吗?我不作如是观。英国维多利亚时代很负盛名的诗人兼批评家马太·安诺德(MathewAr-nold)认为荷马风格特征有四:一是声调轻快,二是词句朴素,三是思想简明,四是风格崇高。我们知道,恰普曼的荷马译文,用词造句一般没有雕琢,大致符合原文风格;声调也不滞涩,尚有荷马轻快韵味;难怪就有赞扬他的译文很象荷马。但恰普曼的非常富于幻想的语言不能够把荷马的简明朴实思想表露给读者,他的那种语言是英国文学的黄金时代所赋予它的诗人、作家的特殊气质。作为那个时代的诗人兼批评家的恰普曼是无法摆脱那个时代精神的,因而也就大量地把他所具有的时代特点的思想、观点输注到原著里,以致将荷马神韵、气势弄得面目全非。虽然济慈(Keats)写过十四行诗赞赏过他的荷马译文,但济慈不能阅读荷马原文,不了解真正荷马的风格特征,自然也就无法判断他的译文的信实程度。柯勒律治(Co-leridge)也赞扬过恰普曼的荷马译文,但同时也说:“这几已找不到荷马的成份了。”前面提到的安诺德也毫不隐讳地说过:“我每读恰普曼译文不到二十行时,便听到班特里(R.Bentley,一六六二——一七四二,英国学者)在呼喊:‘这不是荷马!”另外,蒲伯(A.Pope)在他的《伊利亚特》译文序言里曾这样讲过:“恰普曼的译文,仿佛是荷马尚未成年时代的作品。”这话无疑是对恰普曼的最当评语。这就是恰普曼与荷马之间所隔着的一层由恰普曼带来的伊丽莎白时代文学幻想的绮丽烟雾,所以说,他的绮丽复杂的幻想与荷马的朴素、直接思想是根本异趣的。既然译者与原作者在内容与形式方面不能高度统一起来,那么,翻译出来的东西,自然也就是貌合神离,无法将原著风格面貌复制出来。这里让我们举出恰普曼的两段荷马译文来比较一下。

《伊利亚特》第十二卷,萨耳珀冬对格劳斯科谈话一段里,荷马有两句简单的话,说:“朋友啊,一旦逃出这一战斗,我们就能长生不老。”而恰普曼可能觉得这不够味,添上一些枝叶,说:

“Ofriend,ifkeepingbackWouldkeepbackagefromus,anddeath,andthatwemightnotwrackInthelifeshumanseaatall,…”

(“朋友啊,如果今天逃避,

就永远逃出了衰老死亡,

再也不在人生苦海里,

撞翻生命的扁舟;……”)

这“再也不在人生苦海里,撞翻生命的扁舟”一句,就是恰普曼附加的。

又如《伊利亚特》第十九卷,阿喀琉斯同神马谈话一段,按照荷马原文,阿琉斯只简单说:“要记住把你的主人平安带回达那俄伊队伍来,千万不要象上次战争结束时那样。”恰普曼竟译为:

“Whenwithblood,forthisdaysfastobserved,revengeshallyieldOurheortsatiety,bringusoff.”

(昨天吃得餍足,今天可要饮血报仇了;让我们出发吧。)

这两句与原文相比,真是相差很远了!象这样的例句还可列举很多。安诺德说:“只对荷马文字忠实了而失去荷马总印象,就是对荷马的不忠实。”何况恰普曼还没做到文字上的忠实,这就更难给读者介绍荷马的真正风格。至于他的完全破坏荷马史诗声调的押韵译文和某些不当的用词,与荷马风格都是大相径庭的,就不必多提了。

仅管如此,恰普曼的荷马史诗译文仍是优美无比,今天,也还是人们最喜爱的读物,他的受人敬重,也并不因此而稍减。但从他的译文是否真正“传达出荷马的气势和精神”这个角度讲,所见并不相同。也许,我的看法偏颇,谨求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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