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母亲
2018-10-09
这些天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遗像上母亲对我在微笑。母亲走的那一天,我不在她身边,这让我难抑心中的悲痛,往事一幕幕在我脑海里不停地映现。
母亲1927年出生在沈阳市于洪区西瓦窑村的一个富农家庭。17岁那年,她在沈阳公立城西女子优级学校高小毕业。她的大哥不让她继续读书,1945年,18岁的母亲考入伪沈阳市政府文书科做打字员。21岁那年母亲寄居在沈阳城边她二哥家。
新中国成立后,作为留用人员母亲参加了革命工作,组织上对她的历史问题给予结论:属于一般性历史问题。在那个年代,家庭出身和历史问题像两座大山压在她的身上。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日子里,母亲谨小慎微地生活着。
1970年3月,母亲独身一人走上“五七”道路,插队落户到原沈阳市东陵区桃仙公社达子堡大队,家里撇下父亲和两个儿子。那一年我15岁,一家4口人都靠母亲每月73块工资养活。组织上安排她住在第三小队军属李友发家。每天用水要去五十多米外的一口辘轳井,靠手摇辘轳提水。干校的艰辛生活令母亲学会了吸烟喝酒。
为了照顾母亲的生活,我几乎每周都到母亲身边帮她做点活儿。记得1971年腊月一个周六的傍晚,清霜遍地。我带上准备好的馒头、烤饼、散白酒和沈阳产的迎春牌香烟,还有一盒咸菜和一瓶大酱,蹬上自行车给母亲送去。我沿着抗美援朝时期的沈阳——丹东那条弯曲的公路骑行,累了不下车,有尿也憋着。大约骑行1小时30分钟左右看到第13公里界碑时,我眼前一亮,再骑十多分钟就要到了。这时,我想下车撒尿,但双手僵硬,裤带怎么也解不开,竟然撒在了棉裤里……在村前小路张望的母亲见我推着自行车,冻得浑身发抖时,心疼得潸然泪下。我的泪珠也在眼眶里转……
1972年5月,我跟着母亲告别了两年多的“五七”道路生活。她走“五七”道路的经历,磨炼了我的意志,让我懂得了真诚和善良比才华更重要,也让我过早尝到了人间烟火。
1977年冬天,父亲补发了两年多工资,全家人喜上眉梢。岂料好景不长,一年多后的1979年9月16日,父亲的心脏骤然停搏,生命戛然而逝。对母亲来说,如同一个刚刚结痂的伤疤,又一次被重新撕开,其痛苦可想而知。面对中年丧夫的不幸,母亲没有在痛苦中沉沦。工作中,她从来没有出现过差错,年年被评为单位的先进工作者。
古稀之年后,母亲凭借一己之力戒掉了烟酒。她生活简朴,喜欢读书、看报,她以童真的目光看待世界,宽谅而善解人意。她经常惦念老战友,传递着彼此的感情和思想,渴望风雨故人来。
2008年汶川地震后,耄耋之年的母亲第一时间让我向她居住的社区党委送去200元特殊党费。当她手捧沈阳市委组织部颁发的证书,笑得很灿烂,很慈祥,从她那里我懂得了感恩。2018年1月31日,母亲带着对生活的无限眷恋和遗憾悄然离去。人都说最怕老来糊涂,但母亲直到最后时刻都明明白白。
几十年的相伴,母亲嘱托和期待的眼神至今常常呈現在我眼前,让我懂得做个真实的人、有信念的人,为了信念专心致志奋斗的人。透过泪眼凝望窗外,我从母亲历经沧桑而矢志不移的92年生命中找到了安慰和寄托。无论多么坎坷,承受多么大的煎熬,信念是一盏灯,让母亲的脚步走得更坚定。她诚实做人、踏实做事,带给我无尽的鼓舞与提升,她信念的力量终将滋养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