滥竽何以充数，小站可以练兵

魏忠

古代中国有一个国王，能力不济，糊涂得要命，经常做傻事，做了傻事后又经常向大臣和王后承认错误。此人好大喜功，喜欢大排场，每次碰到不懂的问题就问成百上千的门客，门客们你一言我一语，他也就没了主意。于是，国王娶了两个妻子，一个美貌无比用来显摆，一个丑陋无比却很有主见，这个国王在任的时候却也平安无事。

国王有个儿子，英俊潇洒能武善断，儿子继位后，挨个考核老国王留下来的成千才子。就这样，最终只剩下真正有能力的几位大臣。不仅如此，儿子也只结交了父亲留下来的众多朋友中的几个。后来，小国王重用的宰相造反，差点要了自己的命，选拔的外交大臣也是外国的间谍，自己结交的真正朋友最终杀了自己。

儿子呢，叫齐闵王，重用的宰相叫孟尝君，那个外国间谍叫苏秦，要小国王命的是楚国将军。老国王呢，叫齐宣王，重用了一批文学游说之士，著名的有，孟子、荀子、驺衍、淳于髡、田骈、接予、慎到、环渊等，后世称这些人学习的地方为稷下学宫，是中国最早的高等学府，也孕育了春秋战国百家争鸣最精彩的时段，糊涂的齐宣王成就了齐国最强盛的年代。

如果大家不明白，那么好，关于这对父子有一个被韩非黑得最狠的成语“滥竽充数”，韩非为秦国服务，黑齐国理所当然，但正是当年齐宣王收留了韩非和李斯共同的老师荀子，而齐闵王继位以后被黑的“南郭先生”去了哪里呢？历史告诉我们，去了吕不韦的门下，也就是与韩非做了同学。

对于滥竽充数的故事，我从小就怀疑，交响乐最忌讳杂音，比独奏难多了，爱好交响乐的齐宣王如何识别不了南郊的乡下人弹棉花的声音？与我一样有这样疑惑的，我想一定包含一百多年前的袁世凯。1895年，袁世凯小站接受任命，开始练兵，他发现甲午战争中，无论是军事装备还是作战谋略，单项技能一点不差的北洋水军为何就一败涂地？袁世凯认为军队训练打仗是一场合唱不是独奏，于是采用了世界上最先进的德国军队的训练体制，建立一个以合奏为基础的“军乐团”，取消了由“角儿”组成的戏台班子。袁世凯建立了中国第一所以现代分工为基础的军事院校，举措大致如下：

（1）建立一套军事院校的培训体系，中国军队的士兵的晋升第一次不是由打仗勇猛决定，而是由专业素养决定。

（2）建立一套近代陆军的包含招募制度、组织编制制度、军官任用和培养制度、训练和教育制度、粮饷制度等内容的建军方案。

（3）创立了步兵、骑兵、炮兵、工兵、轴重等诸兵种的合成军制，这是中国的兵制第一次和西方各国的兵制接轨。

（4）制订了一整套如训练氢气球释放、在炮场上训练单炮、在校场训练打靶、一起做部队机械体操、在广阔地区进行军事演练的模式。

这样，只用了几年时间，全国的新军就完全控制了大清的军事中枢，为后来的辛亥革命成功奠定了最重要的军事基础。之前，清军的组织是毫无专业配合的，之后中国逐渐有了现代的军事训练体系，原因何在？其实袁世凯不过是采用了齐宣王的策略而已。现代军事训练体系没有在中国诞生，不仅仅是韩非子误导使然，农耕文化的基因是不可忽视的原因之一。

其实，在齐宣王在位前的100年，齐国人孙武就帮助吴国建立了近似现代的军事演习系统。苏州的穹窿山，海拔虽然只有300多米，却是平地起坡，非常方便指挥和撤退，孙武就直接向吴王演示了如何指挥战斗。孙武和伍子胥一道，充分考察了地理和水文条件，认为太湖东岸的丘陵和平原之间（西面有湖泊、丘陵为屏障），不利于楚国进军，且能为筑城提供大量石料。吴中平原土地肥沃，是鱼米之乡，正是绝佳的大后方。而胥江通航在当时意义重大，吴国的舟师可直接出现在安徽芜湖市附近的大江之中。据说当年吴国六万水军，由太湖出发沿着胥溪悄悄西进，突然出现在巢湖楚军面前，结果五战五捷，攻破楚都郢。另外，苏州西南方向阳山产白泥，“可用泥墁，洁白如粉，唐时岁以供进”。天平、灵岩等山产花岗石，洞庭西山、光福、邓尉等山产的石灰石，尧峰山产的黄石以及太湖沿岸和湖中洞庭西山等岛屿上出产的太湖石等，城市和军事长期建设提供了取之不尽的建筑材料。

苏州照理是吴侬软语之地，然而这里的地势和文化，却诞生过伍子胥、孙武、夫差、阖闾、范仲淹、韩世忠、张士诚等一批军事将领，这不能不说和苏州比较有利于演兵有关。

教育系统与军事系统非常类似，军事系统的经验教训往往领先于教育系统的改良。如果把孙武在穹窿山演兵所提出的“孙子兵法”作为知识，那么林冲训练八十万禁军的单项枪法就是技能，但仅仅有这两项是不行的，北洋水师全军覆没当然有制度的原因，是否有军队统一的动员系统和大规模跨兵种的协同演习训练，是决定军事成败的最重要的因素。袁世凯看到了一个缜密和谐的军乐团不仅仅能鼓舞士气、统一步调，更重要的是能够改变军队懒散和各自为政的管理体系。在信息传递方面，袁世凯就使用了汽艇来观察敌情并及时指挥炮兵和陆军、机械化部队联合作战，这些是甲午战争失败的清军没有的思维模式和训练模式。穹窿山附近平地起坡便于观察敌情和统一指挥，运河和太湖水道纵横贯穿便于调动水军和后勤物资，江南物产丰富和人民勤劳，便于調动资源，苏州盛产柔情的同时盛产铁汉，其原因也在于“合奏”所能提供的多兵种训练体系的基础条件的具备。

这些年我做过不少大学生创新的教育和系统，也观察过不少学校的实践，自己的课程也用新的方式教过十年以上20多批次的班级，从信息化中获益匪浅。教育部协同创新项目中有几个项目是我来负责的，我发现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是，那些关注“比赛”“获奖”的所谓的“示范性中心”，普遍呈现出基础薄弱和团队很差的特点。其中单兵的能力很强，注重个人英雄不惜牺牲整体利益的“齐闵公”，在教育实验中最终往往是失败者。

在我设计的一门“网络智能技术”的课程中，我就采用了“齐宣公”的做法，将学生按照绩点成绩、生源地、男女、星座、宿舍错开，最大限度地发挥学生的协作能力，往往效果奇好。例如，一般来讲偏远地区和少数民族的学生基础较差，然而将他们的角色错开，组成团队，既有团队成员的压力，又有团队成员的鼓励和帮助，往往提升较大。

那么，如何设计一个大学生创新系统支持团队之间的多兵种配合呢？吸取军事演习的经验，我搭建起一套为学生“团队军事演习”准备的“网络小站”和“网上穹窿山”。

竞争团队：类似红军、蓝军等的配置，按照文化、能力、配合、成绩等的指标平衡分组，构建网络分组系统，便于分组学生之间信息通畅和资源共享。

角色分工：按照类似军队演习的角色，参考商战的角色，大致分为商务标书、用技术讲故事、发明专利、实用新型专利、网站和小程序编制、数据库和软件编写、硬件和开源系统搭建、网络和系统构建，按照兵种进行分工。参考军事演习的暂停策略，同一角色的不同团队成员在一个固定期限内可以看到同一角色的兵种的信息资源。

后勤补给：打仗打的是后勤，创新系统关键是要有一个好的知识库，军事演习比打仗更能体现参谋长的能力。我将企业的大量过程性资源发给学生作为参照，同时时刻关注学生项目进展，作为指挥官随时知道兵力走向。

知识配装备和复盘：演习和军事战斗最大的不同是加强结构化的知识的梳理，提升军事素养。教师要为学生布置和演习以及创新密切相关的知识资源。

技能系统：对于某个兵种或者某个实验项目，需要实现训练和实验项目配备，在军事演习或者比赛的时候随时反馈。对于有问题进行不下去的项目，要及时进行过程引导。

评价系统：军事战争是拼输赢，军事演习是找问题。因此一个逼真的创新系统，能够准确全面地记录大学生创新过程中的文档、日志、行为，并将他们的考试、测试、出勤、行为、团队、实验项目、作品等的成绩方便、及时、全面地收集是非常关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