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国际派驻中共的三位军事顾问
2018-09-27凌步机
□凌步机
共产国际从1930年9月起,先后向中共派出3位军事顾问,他们是共产国际远东局驻上海“三人军事小组”组长盖利斯,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军事代表、远东局驻中共军事总顾问曼弗雷德·施特恩,共产国际远东局驻中共中央军事顾问奥托·布劳恩(李德)。这3人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派到中共来的?他们在指导中共军事斗争方面做了什么事情?对他们的工作做何评价?
共产国际远东局驻上海“三人军事小组”组长盖利斯
南昌起义和广州起义失败后,联共(布)中央政治局曾在1928年3月22日会议上拟议近期派一名“具有一定经验和资历的军事顾问驻中共”。但直到1930年夏,共产国际实际上也未落实。
1930年4月14日,苏联工农红军参谋部第四局工作人员马马耶夫向共产国际执委会东方书记处建议:“向游击队活动地区派出五六名教官”,“派一两名同志任中共中央军事部成员”。6月25日,中共中央总书记向忠发在给周恩来(其时周恩来正在莫斯科)的信中说:“已发现我们中央军事委员会的同志业务水平很不高。必须请求派外国同志来帮助工作。”1930年7月29日,共产国际执委会政治书记处政治委员会正式任命以米夫为书记的远东局组成人员。苏联红军参谋部第四局工作人员盖利斯,被任命为远东局成员兼驻中共中央军事顾问小组负责人。
盖利斯,化名米林、奈伯格、托姆、弗赖利希,苏联人。从1920年代起在苏联工农红军参谋部第四局工作,1925年至1926年为联共(布)中央政治局中国委员会委员、书记。他被共产国际任命为远东局委员兼驻中共中央军事顾问小组领导人后,于1930年9月底来到上海。同行的还有另外两人,故他们又被称为远东局“三人军事小组”。“三人军事小组”除受远东局直接领导外,盖利斯还直接向苏军参谋部第四局局长别尔津报告工作。他们的任务是前往江西等苏区,但因交通路线不畅、经费欠缺及语言不通等困难,直至1931年春一直滞留上海,只好在远东局和苏军参谋部第四局领导下参与中共中央对军事工作和红军建设的指导。
共产国际执委会巡视员斯卡洛夫在1930年12月28日给共产国际执委会组织部和东方书记处的书面报告中,还建议向中共各苏区派出20人至25人的军事指导人员,理由是“因为中国军事工作人员不具备相应的理论和军事技术素质”。盖利斯在1931年2月10日给别尔津的报告中,也要求除为鄂豫皖苏区派飞行员和机械师外,“外国军人和通讯专家一定要派来。……务必要有一位炮兵专家和一位会组织子弹生产的专家。我不再说明必须派他们来的理由”。由于种种原因,这一计划未能实现。
以盖利斯为首的三人军事小组,是1930年9月底来到上海的。盖利斯履职后,及时向共产国际执委会反映中国红军真实情况,同时将主要精力用于指导帮助中国红军建设,出席并指导中共中央召开的重要军事会议,参与中共中央给红军重要指示、训令的起草工作,例如《中央关于对付敌人“围剿”的策略问题给一、三两集团军前委诸同志的指示》(1930年10月29日发出)、《中共中央给红军的训令》(1930年12月10日发出)等。盖利斯在1930年10月20日写给别尔津的信中就说道:“中央军事部制定了红军的编制和组织序列表。我和中国人一起认真地审查了整个这项工作。我作了许多修改,当地的工作人员都同意我的修改意见。他们弄出了许多错误。”
盖利斯等还参与起草了1930年冬发出的《中国工农红军政治工作暂行条例(草案)》。《草案》包括总则、政治指导员、政治委员、团政治处、师政治部、军区及军政治部、总政治部、红军政治机关及党与地方党部关系等10个具体条例。这些条例是参照苏联红军政治工作经验而制定的,尽管在一些方面照抄照搬了苏联红军的做法,但它们的制订、颁布和实行,不仅使红军的政治工作步入系统化、条理化发展阶段,而且还使全国各苏区红军政治工作原则、制度、方法和要求得到了统一。
盖利斯还直接听取来到上海的苏区代表汇报,了解苏区和红军建设实际情况,提出指导意见。1930年11月10日,盖利斯等在听取赣西南苏维埃政府副主席胡海汇报后,以远东局名义致信中共中央,说:“在我们看来,红军力量的发展还不够。应该这样来安排工作,在最近一个时期,除了使现有的部队从数量上不断得到加强外,还要使我们驻扎在江西和湘西的部队人数起码翻一番。这样做的条件是有利的。武器不足不能成为不增加军队人数的理由。应该由‘青年先锋队’和‘赤卫队’组建新的团和师。武器应该并且也能够在斗争过程中取得。暂时他们可以用当地现有的原始武器武装起来。”
在共产国际帮助指导下,至1930年冬,中国红军建设的一些重要原则问题,大致都得到了解决。军事领导体制也得到建立健全。中共中央军事部于1930年3月改称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1930年8月26日,周恩来在出席中央总行动委员会主席团会议时,提议在苏维埃区域成立中央局,同时建立革命军事委员会,指挥一切军事工作。8月28日,中央总行动委员会主席团会议决定,朱德任全国红军总司令。9月9日,周恩来在中央总行委主席团会议上作苏区军事报告时,提出了全国苏区的军事领导体制设想:全国苏区拟划分为6个军区和若干游击队,组织系统为中央局指导临时中央政府,临时中央政府指挥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中央局也可指导;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指挥各军区。1930年10月,中共中央正式决定在苏维埃区域成立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1931年1月15日,中华苏维埃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在中央苏区宁都县小布正式成立,项英任主席,毛泽东、朱德任副主席)。1930年11月30日,盖利斯在给别尔津的书面报告中,详细报告了中央苏区第一次反“围剿”决战前夕中国红军(红一军团、红三军团、闽西红军、湘鄂西红军等)力量(人员、武器装备、后勤保障等)部署及情况,并欣喜地得出结论:“朱德和毛泽东的军团是团结的和完全有战斗力的”;闽粤红军“在训练和战斗顽强性方面不如第一军团,但是由于该地区敌人不很活跃,这个军团还能顺利地守住该地区”;“贺龙军团是很有战斗力的。各军在战斗中表现得很坚定,也很顽强”;彭德怀的“第三军团是有战斗力的,并能顶住敌人较大的压力”;鄂豫皖苏区的第一军和赣东北苏区的第十军“具有中等战斗力”;只有第九军仅有400人,“没有战斗力”。
共产国际执委会远东书记处工作人员
从1930年底开始,共产国际远东局和盖利斯开始花费较多心血,帮助中共中央克服和改进对苏区军事斗争领导方面存在的弱点。
一是督促和帮助中共中央加强中央军委会的领导力量,建立健全坚强精干的军委工作班子。1931年1月17日,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东方书记处“责成远东局和中共中央立即在中共中央下面成立坚强的有工作能力的军事部”。为此,1931年1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决定由中央政治局常委周恩来兼任中央军委书记。1931年2月4日,盖利斯致信周恩来,专门就中共中央军事部(中共中央军委)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及加强军事部工作的措施,提出意见。他首先肯定中央军事部“做了工作并且现在还在继续做工作,但不够有力,其工作节奏根本不能适应时局的要求”。他认为“军事部目前应该是最重要的中央部门之一”,但是“军事部迄今并没有得到中央的足够支持”,应该迅速改变这种状况。他指出,中央军事部应明确自己的任务,改变工作方法,“少谈关于任务等的空话,多给工作人员具体的任务并对他们的工作实行严格的监督。领导同志应该经常到地方去,具体检查和帮助地方同志的工作”;应当在工作经费方面给予中央军事部更多的支持,“中央应重新考虑拨出比迄今为止更多的数额用于军事工作”。
二是督促中共中央加紧建立与各苏区的交通联络网络。1930年10月中旬,共产国际远东局“坚决要求”中共中央“安排好与红军的经常联系”,“加快建立无线电台”,“组织与苏区的固定交通联络路线”。1930年11月10日,远东局在给中共中央政治局的信中再次强调:在目前条件下,与苏区“通讯和建立通讯的问题具有重大的政治意义”,“财政困难不应成为不解决这个极其重要的问题的理由”。1931年1月17日,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东方书记处更是“责成远东局和中共中央在最短的期限内在中央与苏区之间建立起牢固的和正常的联系”,并且“询问中央和远东局能否靠自己的力量建立联系,或者必须派一位同志去中国为建立这种联系进行技术指导”。盖利斯在1931年2月4日致周恩来的信中,进一步指出:“现在同红军的联系是极不可靠、极不正常的。”他提出:“应该组建联络局,使上海每两周就能从红军各单独行动的部队和单独的苏区获得情况报告。”为此,盖利斯建议派出可靠人员在上海、香港、汕头、天津、厦门、广州、汉口、九江(或南昌)取得合法身份,设立联络中心,专门从事联络工作。盖利斯批评中共中央将所拥有的电台分派给汉口、天津和香港“是重大的错误”,认为应该立即将汉口的无线电台和报务人员调往中央苏区,将天津的电台调往鄂豫皖苏区第一军,并加速培训一批无线电报务人员派往苏区。
在共产国际远东局的督促下,1930年10月,中共中央在上海成立交通局,由周恩来、向忠发、李立三、余泽鸿、吴德峰组成委员会,吴德峰任局长。1930年底,中共中央调中共中央南方局秘书长饶卫华到香港建立华南交通总站,并由中央交通局副局长陈刚在汕头建立“中法药房分号”,作为交通局直属的一个重要交通据点。随后,又派陈彭年、顾玉良、罗贵昆等到汕头建立交通站,同时调中共广东省委发行科科长李沛群到闽西任交通站站长,调卢伟良任大埔交通站站长,调萧桂昌、曾昌明、熊志华等担任中央交通局专职交通员,建立起一条从上海到中央苏区的红色地下交通线。除此之外,还有上海——浙江衢州——赣东北——中央苏区线路;上海——香港——广州——韶关——赣南——瑞金线路。
三是督促中共中央向各苏区增派军事工作干部。从1930年10月起,远东局除了催促尽快派出人员在苏区建立党的中央局外,还要求“派工作人员到军队中去,招募工人并将他们也派到军队中去”;同时将来到上海参加会议或向中央汇报工作的同志经短期培训后“再派回苏区去”。为此,盖利斯专门致信别尔津,要求拨给专项资金用于与苏区建立联系和调派人员的经费开支。共产国际执委会巡视员斯卡洛夫还向共产国际和联共(布)中央建议:“必须扩大在我们这里培训中国军事干部的工作,其中一方面,要注意加快对狭窄专业人员(如报务员、爆破手和手榴弹工厂的工作人员)的培训,另一方面,要保证对作战方面的工作人员进行基本的培训,使他们具备相当于中国红军旅长一级所必须的视野。”1931年1月17日,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东方书记处“责成远东局和中共中央办理立即调遣军事工作人员(从远东局组成人员中选派的同志除外)去红军的主要作战地区”。盖利斯在1931年2月4日致周恩来信中,更明确地要求中共中央:“将所有军事工作人员(前军人、军人和一般大学生)派往苏区。撤出被委任做党的工作的人,把他们也派往苏区。此事应立即办。”“立即安排从上海、汉口、天津和香港派工人去苏区的事。凡保密条件允许的地方,预先为他们组织短期军政训练班(2-3天)。”盖利斯还对已决定去苏区的同志迟迟不动身前往表示“难以容忍”。
曼弗雷德·施特恩
在共产国际远东局督促下,中共中央加快了向苏区派遣干部的步伐。据周恩来报告,“1930年9月到1931年4月,政治局共向苏区派了228名同志。其中172人到达了目的地”。向各苏区派出人员情况是:向中央苏区派出67人,57人到达;向鄂豫皖苏区第一军派出48人,43人到达;向湘鄂西苏区第二军派出39人,18人到达;向赣东北苏区第十军派出19人,10人到达;向湘鄂赣苏区第八军派出4人,全部到达;向湘鄂赣苏区第十六军派出11人,9人到达;向闽西苏区第九军(后改称第十二军)派出14人,12人到达;向闽西苏区新十二军派出14人,12人到达。1931年5月,共青团派了1名同志去闽西苏区、1名同志去湘鄂西苏区;党中央也派出曾弘毅去赣东北苏区第十军、徐锡根去湘鄂西苏区,并向第十六军、第七军和闽西各派了1名同志。党中央派往中央苏区的3名无线电报务员,也已安全抵达。
另外,盖利斯还在督促中央军委加强侦察工作、编译出版军事政治书籍、加强兵运工作等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
共产国际的上述措施,对于中共中央军委加强自身建设,对于对各苏区军事斗争实施指导,发挥了积极作用。1931年4月以后,共产国际远东局领导人和工作人员(包括军事顾问小组负责人盖利斯在内),因安全原因,陆续撤离上海返回莫斯科。同年6月,远东局实际停止了在上海的工作。共产国际、联共(布)中央对中国红军建设的指导暂告一段落。
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军事代表、远东局驻中共军事总顾问曼弗雷德·施特恩
由于共产国际远东局从1931年7月起基本停止在上海的工作,新成立的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感到心中没底,1931年12月遂请求共产国际执委会派代表团前来中共。1932年3月4日,共产国际执委会政治书记处决定派埃韦特作为共产国际执委会代表前来上海。1932年6月20日,中共临时中央致电共产国际执委会,请求尽快“派一名军事专家来帮助「中共」中央”,“还需要一名爆破方面的专家”,并明确表示“我们可以把外国人护送到苏区”。
1933年3月,共产国际执委会满足了中共临时中央要求,给中共临时中央派来一名军事代表,名叫曼弗雷德·施特恩,化名弗雷德。据有关资料介绍,他的俄文名字叫格里戈利·米哈伊洛维奇·施特恩。1900年(一说1896年)出生于乌克兰。1919年参加苏俄红军。苏联国内战争时期,历任苏联红军团政委、旅政委,1925年任骑兵师政治部主任,1929年毕业于伏龙芝军事学院。1930年至1931年是苏联红军参谋部第四局驻美国侦察员,1932年为驻满洲侦察员。1933年4月,曼弗雷德·施特恩作为共产国际执委会的军事代表,被派到上海远东局,任远东局驻中共中央军事总顾问。
曼弗雷德·施特恩作为共产国际执委会的军事代表和驻中共中央军事总顾问,并没有进入苏区,而是住在远东局在上海居所。他在中国工作整一年时间,在指导中共军事斗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
一是为中央苏区红一方面军制定组建东方军和中央军实行“分离作战”的计划,并遥控操纵这一计划的实施。早在1933年4月2日,共产国际远东局在致中央苏区的电报中就说:“我们也在考虑着手解决大约两个月后的进攻问题。在晚些时候我们将用电报发去我们的计划。”远东局要为中央苏区红军制订的“计划”,就是1933年6月13日博古、项英发给前方红一方面军领导人周恩来、朱德的关于红军夏季作战计划的“长电”。这个“长电”,博古、项英是以“中央指示”名义发出的,实际是曼弗雷德·施特恩等在上海制订的。“长电”全文共约3400字,一开头便不容置疑地强调:“现在是确定我们最近时期基本任务的时候,我们在下面提纲挈领地说明今后的计划,望你们在适当的考虑之后,接受这一计划,作保障今后进行这一计划的必然过程中一切实行步骤与行动所根据的总路线。我们完全知道,新的形势,将给此种计划以许多纠正,阻止我们直接执行这一路线,这种牵制,当然是可能的,但我们不应拒绝执行这一计划。”并说“这一计划成功的先决条件”,是“我政治与军事的领导,同心一致地接受这一整个的计划”。这一计划在战略上主张红一方面军整个夏季应在东、西两个方向、两条战线上“分离作战”。具体规定以红五军团为主编成东方军,入闽作战;方面军主力第一、第三军团,仍在抚河、赣江之间北线活动。作战任务分为3个阶段进行。
这是一个完全脱离苏区和红军实际的军事战略方针和行动计划。毛泽东后来评价说:实行这个计划,“两个拳头打人”,“把红军主力分割为二,企图在两个战略方向同时求胜。那时的结果是一个拳头置于无用,一个拳头打得很疲劳,而且没有当时可能取得的最大胜利。照我的意见,在有强大敌军存在的条件下,无论自己有多少军队,在一个时间内,主要的使用方向只应有一个,不应有两个”。
中共中央局总负责人博古和中革军委代主席项英,对曼弗雷德·施特恩等制订的这一计划,不仅奉若圣旨、坚决拥护,还进一步发挥曼弗雷德·施特恩“分离作战”的构想,决定“令彭滕率三军团全部,去做东方军的基干,并拨驻汀州之模范师,上杭附近之第十九军、宁化独七师、十九师、二十师及长汀以北和闽赣边省地方部队等,归其统一指挥”。而红一方面军领导人周恩来、朱德,均对“长电”所拟作战计划持保留态度,更不同意博、项提议,数次向博古、项英建议将一、三军团留在江西作战,改以五军团作东方军骨干东进福建,但遭到博古、项英严词拒绝。
根据曼弗雷德·施特恩的计划和博古、项英的指令,1933年7月2日,彭德怀、滕代远率领由红三军团第四、第五师和红七军团第十九师等部组成的东方军,从广昌县出发,冒着酷暑东征福建,以高昂的斗志克服各种困难,打了许多胜仗、恶仗,取得了“赤地千里、筹款百万”的重大胜利。但是正如毛泽东所分析的那样,由于红军主力“分离作战”,不能集中兵力使用,使东方军打得很疲劳,未能取得更大的胜利。不仅如此,由于“分离作战”,红军未能大规模歼灭国民党军有生力量,使蒋介石得以有充裕时间准备对中央苏区发动第五次“围剿”。红军却没有利用第四次反“围剿”胜利后的有利时机,为即将到来的第五次反“围剿”战争进行充分准备和创造有利条件。
二是在福建事变发生后,极力反对红一方面军以实际行动援助十九路军,反而南辕北辙,制订了一个所谓“湖南计划”,要中央苏区红军集中主力分路向湖南出击,威胁和进攻南昌。1933年10月间,驻福建的国民党第十九路军派出代表抵达瑞金,与苏维埃中央政府代表谈判,双方共同草签了《反日反蒋的初步协定》。11月20日,十九路军在福州召开“中国人民临时代表大会”通电反蒋,22日宣布成立“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福建事变为红军打破国民党军队的第五次“围剿”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机会。毛泽东向博古等人提出,红军应抓住这一机会,组织有力兵团突击至以浙江为中心的苏浙皖赣地区去,将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威胁敌之根本重地。彭德怀“写了一个电报给总政委转中央博古,建议:留五军团保卫中央苏区;集中一、三军团和七、九两个军团,向闽浙赣边区进军,依方志敏、邵式平根据地威胁南京、上海、杭州,支援十九路军的福建事变,推动抗日运动,破坏蒋介石的第五次‘围剿’计划”。周恩来于11月24日致电中革军委,建议红军三、五军团侧击由江西入闽之国民党军队,开展游击战争,扰乱敌之后方,截击敌之联络运输。张闻天也认为应该与福建人民政府建立军事同盟,互相支援配合作战。这些建议和主张,都是打破蒋介石“围剿”、支援十九路军的良策。但上述建议与主张,都没有得到共产国际的支持。
当十九路军同红军仍在媾和谈判时,曼弗雷德·施特恩就为中央苏区红军制订了一个12月份的作战行动计划,并于11月6日以共产国际执委会远东局的名义给中央苏区发来电报指示,该作战计划部署如下:
(1)在抚河以东,12月将部署东方军,包括第五和第七军团、第十军团(即闽浙赣苏区新红十军——引注)、游击队和地方武装,所有这些力量作为一个战略兵团在集团军指挥员和兵团革命委员会的指挥下行动。这个兵团将承担与执行以前决定的“第三阶段”有关的所有任务。
(2)中央军将包括九军团,加上现在在中心地区活动的游击部队和在组建中的新的部队。领导和东方军一样。其任务主要是在游击队采取积极行动和在对敌进行侦察的情况下实行防御。
(3)南方军,包括三军团、二十二师,晚些时候还有第八军和南面所有其他部队。领导和其他兵团一样。任务是重开战役,出击粤军的西侧翼,把粤军和湘军分隔开。为此三军团要在良口地区的某个地方渡过赣江并先在西北方向发起战役(同东方军一起——见下一点)。稍晚些时候南方军改变方向向南,同自己的二十二师配合作战,该师将在南面从雩都到信丰的方向上推进。最终目的是摧毁粤军的西翼侧和占领到山口的地区。
(4)在三军团渡赣江的同时,一军团在万安地区某个地方也渡赣江,同三军团一起在西北方向采取行动。晚些时候,削弱湘军之后,一军团一方面同我们在赣西北的部队建立联系,一方面作为西方军向北扩大作战行动,以便开辟通向南昌至九江铁路线的道路。
(5)上述计划,将为从渡赣江时算起约过两个月之后在北方进行的决战创造先决条件。这场战役将在东方军、中央军和西方军配合下进行。这期间南方军将为将来对付粤军的行动准备条件。
(6)应该作出决定:三军团或一军团应纳入西方军。最后我们的东方军约为我们所有兵力的20%,中央军约为15%,西方军约为35%,南方军约为25%,预备队约为5%。
上述军事部署,后来被共产国际远东局另一名成员赖安称之为“湖南计划”。很显然,这个所谓“湖南计划”,根本未将红军与十九路军的军事合作纳入其中。当蒋介石调集大军东进福建平定十九路军闽变时,博古、李德等迫于共产国际压力,既没有采纳毛泽东的建议,也没有同意周恩来、彭德怀的建议,而是根据远东局11月6日电报指示,于12月20日下达了《关于转移突击方向和组织三个军及各军动作的指示》,将红军主力第一、第三军团及4个独立团编成西方军,命令他们西进,向赣江边的永丰地区突击;只留红五军团和红七军团及少量地方部队编为东方军,留在建宁、泰宁、黎川、光泽、金溪一线游击;将第九军团及两个独立团编为中央军,在东方军左侧活动。结果,西进的一、三军团不仅反攻未成,反而因进攻固守碉堡的敌军而遭重大伤亡。东方军和中央军也毫无成绩。十九路军由于没有得到红军的有力配合和援助,在蒋介石“讨逆军”猛烈攻击下,迅速土崩瓦解,福建人民政府宣告覆亡。红军彻底粉碎国民党军第五次“围剿”的良机也丧失了。
三是极力反对中央苏区红军与广东国民党军陈济棠部开展停战谈判。共产国际执委会政治书记处的领导人和远东局政治代表埃韦特,早就得知陈济棠对蒋介石存有二心,从1933年冬起,曾多次建议中共中央对陈济棠部展开统战工作。但是,在远东局内部,军事总顾问曼弗雷德·施特恩却极力反对与广东陈济棠部开展和谈。他的理由是:第一,陈济棠内部,有一些反陈济棠的势力同情支持福建十九路军事变,而陈济棠同这一部分人有矛盾。如果红军与陈济棠的代表举行谈判,实际是在支持陈济棠,反过来不利于红军同福建十九路军的合作。第二,红军得不到什么便宜,而陈济棠却可以从与红军停战谈判中捞到好处,有利于陈济棠在同其内部反对派争斗时获得优势,帮助巩固陈济棠的地位。事实上,施特恩的这些理由是站不住脚的。他没有根据中央苏区实际从反“围剿”全局考虑问题。他企图通过红军有限的游击活动就将陈济棠部队从赣南赶走。他说:“不是谈判而是游击行动,使我们有可能收复赣南。”事实上,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施特恩于1934年2月1日致电共产国际执委会政治书记处,对与广东陈济棠部进行谈判提出质疑。可是共产国际执委会1934年2月5日致电施特恩答复说:“从军事上考虑,我们认为同广州人谈判在以下条件下签订临时协议是可行的,也是所期望的:取消封锁,我方不作任何领土让步,并在签订任何协议的情况下保持高度的警惕性,以避免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和广州人方面的欺骗,保证我们实际上的行动自由。”这实际否定了曼弗雷德·施特恩的意见。
施特恩反对与陈济棠部谈判的意见,对博古等产生了影响。1934年2月6日,博古以中共中央名义答复共产国际远东局说:“根据我们的估计,同广东在我们三项条件基础上的谈判不会取得成果;在最近的将来将会是这样。”直到1934年9月陈济棠直接派密使前来瑞金面见红军领导人要求谈判。周恩来、朱德果断决定派何长工、潘汉年为全权代表前往寻乌县罗塘,与陈部代表开展谈判并获得成功,达成5项协议。不过,这一次谈判得到了博古的赞同,并得到共产国际的全力支持。
从上述3件事情可以看出,曼弗雷德·施特恩在这一年中对中共军事工作和中央苏区红军作战行动的指导,都是严重脱离苏区实际的瞎指挥,给中国革命造成了严重损失。可以说,曼弗雷德·施特恩对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失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曼弗雷德·施特恩依仗自己是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派驻中共军事总顾问的权势,在指导中共军事斗争中,拒不采纳和贯彻共产国际执委会政治书记处的意见,对共产国际执委会代表、远东局书记埃韦特也不放在眼里。曼弗雷德·施特恩对中共和红军领导更是态度傲慢,专横跋扈,听不进中共和红军领导人的不同意见。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在执行施特恩指示时,有时根据实际情况作出必要改动,施特恩对此十分恼火。他曾拟写了一份给中央苏区的电报,为自己在军事计划中的错误决定进行辩解,对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根据实际情况修改作战计划予以严厉指责。共产国际执委会政治书记处政治委员会对施特恩独断专横的工作态度也十分不满意,1934年1月2日专门致电施特恩,严肃批评说:“从我们的电报中您可以得知,我们反对您的计划,并可以得知对您的职责的看法。为了避免发生这种误会(引注:指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对远东局军事计划的批评和改动),最好您去中央苏区。那里您可能更有用武之地……如果不能去那里,那就请您继续像以前那样给「中共」中央和革命军事委员会提建议,但不要求他们必须执行这些建议。”
但是,曼弗雷德·施特恩却拒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向皮亚特尼茨基写信辩解,并反诬埃韦特限制他的权力。他不想来中央苏区,而是希望能到川陕苏区去。鉴于施特恩对各方面关系都处于紧张状态,共产国际执委会政治书记处不得不于1934年4月将他召回莫斯科。
共产国际远东局驻中共中央军事顾问李德
李德,原名奥托·布劳恩,俄文名字瓦格纳,德国人。1900年生于德国慕尼黑。1919年加入德国共产党后,在德共中央从事过情报工作,曾两次被捕入狱。1928年越狱后到苏联,入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1932年春毕业后,他以奥地利公民身份携带护照由苏军总参谋部派遣,以旅游名义来到中国,执行营救苏军情报人员鲁格夫妇的特别任务。完成任务后,瓦格纳(布劳恩)于1932年11月来到上海,苏军总参谋部第四局指令他接受共产国际远东局领导。1932年12月初,远东局书记埃韦特曾给共产国际执委会东方书记处书记皮亚特尼茨基报告说:“可能稍后我们要把他派到苏区去。”“他”,即瓦格纳,也就是奥托·布劳恩。1932年12月31日,皮亚特尼茨基批准了埃韦特的请求:“瓦格纳应去苏区。行前发给他每月200元的薪金和去苏区的旅费。在那里他应从当地朋友们(引注:指中共中央)那里领取薪金。请在你们的报告中告诉我发给他的确切数目。”
中共临时中央总负责人博古在莫斯科时就与瓦格纳相识。博古不懂军事,1933年1月动身前往中央苏区之前,他向共产国际东方部驻上海代表埃韦特请求派瓦格纳担任中共中央军事顾问。李德在他的《中国纪事》一书这样写道:“博古和洛甫动身前,要求尤尔特(引注:即埃韦特)同志将我也派到苏区去,尤尔特问我对此有何意见。当时党的领导机关正准备迁至苏区,总军事顾问又指日可待,可以预料,我在上海工作的可能性一定会受到相当的限制,因此我表示同意去苏区,但提出一个条件,请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发出一个相应的指示。尤尔特和博古因此向莫斯科发出几封电报。1933年春天,他们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大意是:我作为没有指示权力的顾问,受支配于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其他的指示和命令我没有得到。由于技术上的原因,我的行期推迟到秋天。”这样,瓦格纳便被任命为共产国际远东局驻中共中央军事顾问,并起了一个中文名字“李德”。
李德(奥托·布劳恩)
李德与曼弗雷德·施特恩之间是什么关系呢?共产国际规定,曼弗雷德·施特恩是共产国际执委会的军事代表,而李德是曼弗雷德·施特恩的代表。李德必须受军事总顾问曼弗雷德·施特恩节制。对此,李德在《中国纪事》中写道:“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弗雷德给我的指示和建议最多……他要我负责在中央苏区严格执行他的一切指示,其根据是,他是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军事代表。为了保证在危急情况下能够直接联系,他同我商定了一个密码,这个密码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埃韦特在1934年2月13日写给共产国际执委会东方书记处书记皮亚特尼茨基的信中,也说道:“弗雷德越来越主张批评瓦格纳,进而宣布取消他的代表资格,原因是瓦格纳不执行他的指示。我最终违心地同意要求瓦格纳‘作为弗雷德的代表要尽力执行他的军事建议’。”
1933年初博古等从上海向中央苏区转移时,李德亦打算以传教士身份秘密前来中央苏区,但因未能及时办理前往广东的护照而耽搁了行程,留在上海收集、研究中央苏区军事资料,为其充当军事顾问做准备。1933年3月5日,李德就苏区的军事形势问题给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政治书记处写了一个书面报告。他在报告中坦率地认为,国际上包括中共中央对苏区红军力量估计过高,有不少夸大宣传之处。同时他认为:“即便在组织了正规部队并以老苏区为根据地的地区,红军也还未完全摆脱游击战的思想和作战方法。这就使得红军能够轻而易举地夺取一些新的地区和防御较差的城市,但也很容易很快失守。他们回避决定性的战斗,不去强攻设防的据点。在这方面已有明显的转变,但还远远不够。”由此可见,李德对苏区红军力量的估计还是比较客观、实际的,但他从一开始就对中央苏区红军的游击战和带游击性的运动战战略战术不屑一顾。
1933年9月,中共上海中央局为李德办理了公开由上海前往广东考察的护照,随后便由“红色牧师”、中共地下党员董健吾陪同前往汕头,地下交通站负责人陈彭年亲自护送。李德在《中国纪事》中这样描述他的这次从上海出发前往苏区的行程:
半夜,我带着几百块美元,以应付意外情况,和一只小手提箱,乘车来到码头,在那里上了一只英国海轮……为谨慎起见,我还是弄来了一张国内护照,护照上填写的地方,当然不包括那些“防匪地区”。海轮把我带到汕头,在这个华南港口唯一的一家欧洲旅馆中,我根据约定见到了中国的联络员,他是保卫机关的一名工作人员,姓王(引注:即董健吾),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第二天早晨,王拿着我的小箱子,这样,如果我们在路上被截住,我可以说我是一个无辜的旅行者。接着我们一起乘车向内地行驶,到了附近的县城潮安,潮安的那一边就是“禁区”了。我们步行离开城市,向韩江河畔走去,还没到达河畔,突然被一个国民党哨兵截住。一名军官检查我的护照,检查了好久,最后还是让我们走了。王对军官说,我是考古学家,想参观附近的一座古代寺庙。
以后再没有遇到其他意外情况,我们到达了韩江。另一个联络员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们……王匆匆与我告别,我的新同伴把我引到一只船上,船系在岸边,有倒垂的灌木覆盖。我爬进狭窄的船舱,在这里我平躺了几乎二天二夜,不敢出声。将近傍晚,船终于开动了。晚上,这只小船同其他许多小船一起由一只轮船拖着,向上游驶去。沿途停了多次,在我的上面是人的脚步声,有几次,显然是在盘查,混杂着粗鲁的问话和命令。我的下面是流水的声音。第三天我才走上了小船的船板,船夫们拖着小船,在韩江的源流上缓缓前进。天黑以后,我们在一个村庄旁边偷偷地上了岸,潜入了一间偏僻的房子。在那里迎接我们的是几个带着毛瑟枪的人,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的中国红军战士。
李德离开上海前,中共上海中央局专门用密电通告瑞金。博古将迎接和护送李德进入苏区的任务交给国家政治保卫局局长邓发。邓发又将此重任交给国家政治保卫局执行科长卓雄。卓雄受命后从长汀河田出发,星夜带领全副武装的小分队10余人,赶到大埔县青溪交通站。李德所说的“第一次见到的中国红军战士”,就是卓雄带领的武装小分队。他们接到这位外国“神甫”,经六七个夜晚,走了几百里山路,经永定、上杭抵达才溪。在才溪等候的福建军区司令员谭震林,按中央命令将军区部队中党支部书记以上的干部集中起来组织一个战斗团,迎接和护送李德于1933年9月底安全抵达瑞金。
“当天晚上,博古和洛甫来看我。”李德在《中国纪事》书中写道,“他们告诉我,我的住处在一个禁区内,所有的中央机关——中央委员会、临时革命政府、革命军事委员会和红军总参谋部,都设在这个禁区内。中央办公室和总参谋部办公室,离我的住处步行只有5分钟的路程。……当天晚上我们还规划了一下我的工作范围,我们一致同意,由我主管军事战略、战役战术领导、训练以及部队和后勤的组织等问题。我们还完全一致地明确规定,我对政治领导不进行任何干涉。因此,我在以后的时期内只参加政治局及其常委讨论军事问题的会议,当然这样的会议也是相当多的。”
李德说的大致没错。事实上,这已经赋予了他极大的权力,因为苏区所有军事上的重大问题几乎都必须接受他的指导和监督。李德在1939年回到莫斯科后递交给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书面检讨报告中,坦率地承认:
我是根据「中共」中央的要求来到「苏区」的,由于在上海时我与博古同志有工作联系,所以我单方面地同他保持联系,实际上我掌握了红军行动的决策权。这大大超出了我的工作范围,在客观上篡夺了红军在一年期间的指挥权。表面上看,我没有摆出大人物的样子。我不止一次地强调说,我作为顾问没有任何权力或全权,我认为自己是听从中共中央指挥的,而实际上我对每个涉及红军的问题都提出了建议,并且直到红军进入贵州省之前我的所有建议均被采纳。
李德在履行职责时,并不是如他所言“没有摆出大人物的样子”,而是俨然以“顾问”自居,滥用权力瞎指挥。对此,所有与李德共事和接触过的人,都感同身受,有大量的口述回忆资料可资佐证。
李德在1939年给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书面报告中检讨说:
除此之外,一些建议只由几个同志进行了讨论,主要是博古同志和周恩来同志,因此造成了对集体领导原则的部分违反。最终我直接干预了指挥部和司令部的工作,我自己起草了作战文件。我的做法是完全错误的,更何况当时我本人的东方工作经验很少。我没有为做这种工作做好准备(不懂语言,不了解中国红军斗争特点的特殊条件,等等),更正确的做法是,应该学习而不是领导。……为维护自己的观点,我表现出过于固执和强硬,结果,确实在中共中央书记博古同志支持下,其他意见受到压制,前线指挥官的提议也常常不予考虑。特别是当毛泽东同志和洛甫同志(在1933年底浒湾战役和1934年5月广昌战役失利后)提出尖锐批评时,我完全不作自我批评地捍卫自己的意见,而且认为,在五次“围剿”的新形势下已经不能利用红军以前的丰富经验。这样一来,工作方式方法大部分都是错误的。
李德来到瑞金后,指导中央苏区红军第五次反“围剿”战争,是他的主要工作。由于他的瞎指挥而导致第五次反“围剿”失败,这是他犯下的最严重错误。他在1939年的检讨书中写道:
我对红军在五次“围剿”条件下的战略战术所阐发的观点和我在红军中所实行的主张实际上都是完全错误的。红军在五次“围剿”以前的经验表明,在技术条件薄弱情况下,只有实行机动灵活的进攻才能成功地保卫苏区,而且必须利用群众武装来牵制和骚扰敌人,而主力要形成拳头,出乎意料地打击敌人的薄弱环节,并以决战制胜打败敌人,打破敌人的包围。在内线斗争中,甚至应牺牲土地诱敌深入,用“捕鼠器”歼灭敌人,收复和扩大苏区。
对于这个经验,我根本未予重视。当时我觉得,在五次“围剿”中,形势发生了根本变化……我逐渐发展了通过部分胜利取得战略胜利的理论,依靠自己的堡垒对来犯敌人实行短促突击,分散兵力实行短促突击。客观上因此丧失了作战的主动性,全线实行单纯防御,受敌人行动左右,搞堡垒主义,而在作战中,是进行绝望战斗,对胜利没有信心。
李德在1939年给共产国际执委会的报告中进一步检讨了自己的以下错误:
(1)通过小的胜利取得战略胜利的理论。这明显放弃了在决战中靠闪电战取胜的做法,结果犯了一系列的错误,如“阻止敌人进攻”(博古同志语),这反映了自己的机会主义思想,不相信能取得最后胜利;“国民党和红军兵力竞赛”(周恩来同志语),这明显是对形势作出了错误的估计,因为国民党的资源要比我们多得多,而自己的政治优势没有为取得决定性胜利加以利用,而是在持久战中耗费掉了。
(2)短促突击。对这个理论,我一个人应承担全部责任。这是试图在敌人走出碉堡向前推进时突击敌人,但实际上很少成功,因为敌人仔细侦察,受到打击时立即退回碉堡。自然这种突击不止一次地在追击过程中发展成为对碉堡的无目的的进攻。在不能通过这种突击消灭敌人时,它渐渐发展成了反击,而战斗的主要方式,已从进攻转换成防御。
(3)堡垒主义。主观上我只打算在战略上具有重要意义的战线上设一些支撑点和地区,我甚至反对过火行为。在文章中,我对弗雷德固守从赣江到抚河整个战线的建议提出异议,但是客观上在我的影响下,堡垒体系发展到很大规模,所以一时整个的兵团(五军团两个师、九军团一个师、两三个独立师)变成了守备部队,不再习惯于采取机动灵活的行动。
(4)分散兵力。由于实行短促突击,认为已经不需要经常集中主要力量,在多数情况下,红军分两部分作战(一军团或三军团作为突击力量,而令一些部队作为辅助力量),这样一来,取得决定性胜利的可能性不止一次地被减少了,甚至在具有客观条件的情况下。
(5)根据上述错误的战略战术原则,部队在敌人挑衅情况下频繁调动,疲劳不堪,因为敌人兵力在总体上占有很大优势(多9倍),在各个战线轮番进攻,而我们的部队等待他们的进攻,实行“短促突击”,在最后一刻要转入立即作战。这是放弃主动性的结果,经常造成部队行动不及时,至少损失过多,争取不到全胜。
(6)绝望的战斗也是总的错误目的所致,它掩盖了我提出实行的错误战术的不成功。这明显歪曲了顽强战斗的原则。
这些错误,我认为,是1934年夏五次“围剿”决定性时期的主要错误。由于犯了这些错误,红军的战斗力减弱了,苏区大部分土地丧失了,苏区总的条件已恶化到红军主力不得不离开的地步。
在这里,之所以大段大段地引述李德自己在检讨书中的文字,是因为他所说的这些话,比较符合其在苏区所作所为实际情况。用他自己的话来评论他自己的所作所为,比别人的评论更加中肯可信。李德在检讨中没有将责任推给别人。事实上,李德在执行军事总顾问施特恩的指示时,有时会根据苏区实际情况作些调整,施特恩对此表示不能容许。埃韦特在1934年2月13日写给皮亚特尼茨基的信中说:“弗雷德越来越主张批评瓦格纳,进而宣布取消他的代表资格。原因是瓦格纳不执行他的指示。”可见,李德对自己错误检讨的态度是诚恳的。这与他后来写《中国纪事》时经常推诿责任形成了很大反差。
李德在中央苏区工作期间,生活待遇方面有些特殊或过高的要求,在苏区干部群众中引起不良反映。这是客观事实。但现在瑞金地区有不少关于李德的传闻,比如说李德在长征前“每天都要吃一只鸭子”,在瑞金“有几个老婆”、留下了几个“遗腹子”等奇谈怪论,真是莫名其妙。我们应该看到,李德毕竟是一个外国革命者,不顾危险和艰辛来到中央苏区参加中国革命,难能可贵。其生活习惯和个人生活方面有一些特殊要求,喜欢吃面包、喜欢喝酒等,是可以理解和原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