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
2018-09-26雷金息
雷金息
民谣云:“早打锄头午打镢,汗洗衣衫溻半截;夏打镰刀秋打筢,累得脊背要开花。” 铁匠干的是苦活、脏活、累活,日夜坚守在炼炉旁,忍受高温炙烤;烟熏火燎,黑头灰脸;铁锤起落,挥汗如雨。
一间旧房,一座火炉,一台风箱,一把铁锤,一个铁墩,一只火钳……这就是一个铁匠的家当。
“铁将军”村
铁匠村是桂林市临桂区会仙镇睦洞村委的一个传统村落,历史悠久,民风淳朴,文化底蕴深厚。传统民居、闸门、古井、古桥、堰坝、石板路、打铁铺等,绵延至今,保存较为完好。
民居错落有致,巷道相通,纵横交错,村落四周田园阡陌。古民居均泥砖土木结构,硬山墙,斜坡屋面,屋顶盖小青瓦,砌筑工整细致。閘门、门楼、门当、飞檐、雕花木窗等制作工艺精湛,花饰繁多。
据资料记载:铁匠村秦氏先祖原籍陕西省,迁居河南大井头古德坊,移居山东省青州府历城县,又移迁河北省汉口绿竹街秦家巷多年,因避宋乱,瑞清公又到粤西才至桂林南乡。同胞六兄弟,长兄孟祥公落在会仙镇同助村委双山村,次弟孟平公落在阳山县思和洞南村,三弟孟安公落在会仙睦洞村,四弟孟吉公落在灵川县大圩石灰洞迁至秦岸村,五弟孟清公落在永福县罗锦茅洞村,六弟孟年公落在阳朔县古仁洞洞心村。
铁匠村全村姓秦,相传是隋末唐初名将秦叔宝的后裔,始祖从军打铁,主要为军营打制大刀、长矛等兵器,直到立村。原来叫铁将村,取铁将军村之意。时过境迁,铁将军的后人已不再需要打制兵器为生,于是利用废弃兵器的钢铁,为周边村子的人们打造农具、菜刀、戏曲表演的道具等。打铁的人越来越多了,而且打铁技艺也越来越高,堪称匠人,遂演变为“铁匠村”。
鼎盛时期,铁匠村几乎家家户户打铁,致力于打造各种铁质生活用具,并远销省内外,生意十分红火。那时无论清晨还是傍晚,走在村中的巷道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萦绕耳畔,此起彼伏。由于铁匠村所打造农具、菜刀等生活用具物美价廉、锋利耐用而远近闻名。
技术活和体力活的结合
打铁,是一种原始的铁器锻造工艺。这种工艺,虽然原始,但很实用;虽然简单,但并不易学。随着打铁技艺的不断发展,现已成了一门古老的传统工艺。打铁,既是一项技术活,又是一项体力活。一个好的铁匠,要有一个好身体,更要有丰富的经验。
据资料记载,打铁工艺在人类进入刀耕火种的时代便已出现,特别是在传统的农耕时代,对社会的发展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因此得以不断传承。会仙镇铁匠村铁器锻造工艺已被列入桂林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铁器锻造工艺流程包括拣料、烧料、锻打、定型、夹钢、淬火、打磨等十几道工序。
挑拣好铁料,可以节省燃料和锻打时间,拣料主要靠打铁师傅的经验,通过目测与手掂来挑选合适的铁料。
挑好铁料后,用铁钳夹住铁料送进炉内,拉动风箱(现在大多使用鼓风机替代),将炉膛内的炭火烧旺进行烧料。师傅手握长柄铁钳夹住铁料反复翻动,使铁料充分、均匀受热,以保证铁料既不会烧得太“软”,也不会烧得“半生不熟”。
锻打,就是待铁料火候正好时,用铁钳将烧红的铁料夹着放在大铁墩上反复锤打。一般由两人搭档,一位师傅,一位副手,师傅右手掌主锤(小锤)指挥,副手抡起大铁锤进行锤打,小锤指哪里,大锤就锤哪里。师傅在锤打过程中左手握铁钳不断翻动铁料,使之成型。整个过程,铁锤飞舞,铁花四溅,铁声铿锵,两人一直默默无语,心领神会。
锻打后的铁料逐渐失去火红的颜色和足够的温度,铁匠再次将它放入火炉里,进行再次烧料。定型是个反复的动作,直到初具成品模样。
夹钢,即在刀具的关键部位——刀刃上将钢块镶入铁块中,也就是在铁块上开槽,把钢块夹住。由于铁本身硬度不够,砍到硬物容易出缺口,这就必须在刀口上镶入钢料,刀具才耐用,即所谓的“好钢用在刀刃上”。而钢料的多寡与均匀度,往往成为评定刀具好坏的标准。
夹钢通常要两个人完成,一个人一手夹着烧红的铁块,一手夹着锋利的铁钻放在铁块中间;另一个人则抡起大锤击打铁钻,硬生生地将铁块凿出一道槽来,然后将钢块置入槽中,继续回炉煅烧,反复锻打。
夹钢时的煅烧很有讲究,温度低了,钢和铁不能熔在一起,菜刀就会开裂、夹层;温度太高,钢和铁被烧熔变脆。经验丰富的铁匠会根据火炉上飞溅出来的铁星判断出火候;经验不够的,可以在煅烧前裹层干泥,可在一定程度上预防烧熔。
打制铁器过程中,定型和夹钢两道工序都夹杂着淬火这一工序。打造的铁器好不好,火候的掌握和冷却是关键。淬火时,常用的冷却介质有盐水、清水和油三种,采用最多的是普通的冷水。煅烧好的铁件放入水内,“哧——啦——”一声,热气腾起,即可将之取出来。淬火时,须保持铁器的足够温度。一些经验丰富的铁匠会在清水里淬水之后,再度加温,再放入盐水中淬火,以增加光泽度。
铁件淬火后硬度变高了,但脆性也大了,容易变形,甚至出现细小的裂纹。可将之重新放回火炉加温来调整硬度,这就是通常说的“回火”。
将打制好的刀具,在打磨机上磨出寒光闪闪的利刃,砂轮飞转,火星四溅。接着,再用磨刀石精细打磨,插上刀把,一把上好的菜刀就打成了。
最后,秦师傅左手用火钳铗住一个“小撮子”放在自己的“作品”上,右手用小锤子使劲一敲,一个方形的“秦氏刀具”永久地印在铁器上面,像一个防伪标志,又像书画家的落款,是一个品牌,更是一种诚信。
记忆中渐行渐远的打铁声
夏天,室外骄阳似火,铁匠铺里更是热浪袭人,只见师傅们光着膀子,挂着汗巾,不停地擦拭着身上汗水。冬天,外面北风呼啸,寒气逼人,铁匠铺里却显得十分暖和。小时候,冬天放学回家路过铁匠铺,一伙小朋友总喜欢进里面暖和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回家。记得有一次我们还在铁匠铺里烤过糍粑,大家吃得有滋有味,香喷喷的味道记忆犹新。
记忆中,那一阵阵打铁声此起彼伏,或急或缓,或轻或重,宛若一支“铁匠交响曲”:手拉风箱,“噗呲——噗呲——”;炉火欢歌,“呼呵——呼呵——”;铁锤起落,“叮当——叮当——”;铁器淬火,“吱——啦——”一声,屋里升起一道白色的热气,或漂或浮,或聚或散,仿佛在诉说着铁匠们的酸甜苦辣。
时代变迁,社会发展,面临机器大工业生产所带来的冲击,费工、费时又费力的传统纯手工打铁技艺陷入困境,年轻人不再愿意以此谋生,铁匠村打铁人家也一度没落。现在全村仅剩三、四个家庭作坊,而且打铁的多为中老年人。70岁的秦天寿身体依然硬朗,是全村资历最老的打铁匠,他从16岁开始学打铁,抡起铁锤、拉着风箱,在烟熏火燎中度过了50多年的铁匠生涯。说到打铁这门手艺的传承,他心里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依靠祖传的这门手艺谋生,曾经帮助自己和家人度过了一段生活极度贫困的时光,所以他对打铁充满了感恩;忧的是这门手艺整天和生铁、焦炭、烟火等打交道,既枯燥乏味又辛苦,而且挣不到几个钱,许多年轻人不愿继承父业,另谋出路了。如今,他家只有他一个人在稀稀拉拉的打铁声中独自坚守,因为,打铁已经成为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个部分。从当初的毛头小子变为村里的老铁匠,他感触最深的就是打铁技术的不断进步和发展,亲眼见证了村里打铁这个行业的兴衰。
铁匠人家,在流逝的岁月中默默坚守;清脆的打铁声,在尘封的记忆里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