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发言诗言抗日

黄朱清

城市：北京市

时间：2015年6月4日

寻访：新四军老战士周发言

赴京寻访，北京新四军研究会推荐一位老兵：周发言。

他是新四军四师的，居住在北京军区政治部第二干休所。

进入军队干休所采访，把关很严，看过介绍信，问这问那，还提示说，老干部年事已高，时间不能长，我们对他们健康负责。双方说话间，周发言下楼迎候我们了。

进家门入座，我就问：“介绍信上写的你名字错没错？”老人笑笑：“没错，没错，就是周发言。”周发言，1923年生，生下来父亲起名“晓黎”，其意是希望黑暗尽快过去，黎明早点到来。8岁的时候在村里上私塾，老师给他起了个学名“法颜”。之后，“法颜”与“发言”谐音，就叫周发言了。

周发言老家地处豫皖交界，原来隶属河南永城县，1950年划归安徽濉溪。1938年5月，永城沦陷了，周发言无法再读书，此时，县二区组织抗日救亡学生队，开成立大会就在周发言的村里。他感受抗日的气氛，遂以《探索》为题写下绝句：“寒风冷雨雾茫茫，树密山高路哪方。斩棘披荆勤求索，千峦向晓透曙光。”他把县抗日救亡学生队称之“曙光”。1939年3月，周发言加入抗日救国学生大队，编在二中队。这年8月，学生大队列入新四军部队，编为一个营，周发言的中队编为八连，他任连队俱乐部主任。

很快，部队就迎来津浦路西的多次作战。在唐双庙村寨，连队担负主攻任务，干部冲在前头，周发言和一名轻机枪手用火力掩护部队突击，连长陈体恕不幸中弹牺牲。面对日伪军的不断扫荡，部队以游击战袭击敌人。在一次追击战斗中，二排长梁新民的脖子被敌人子弹打穿，周发言和战友抢救时，还能听到他喘气的声音，当时是夜里，缺乏包扎条件和药物，失血过多，他就再也没有醒来。在占领涡阳县城的行军中，周发言得了伤寒发高烧，被安排到老百姓家里治疗。他藏在群众的草屋里，躺在草铺上，吃地瓜叶子拌杂面，煮南瓜，房东像亲人一样照顾他。病情有了好转，周发言立即要求归队。一到部队听说前一天晚上打了一仗，打退敌军多次进攻，子弹打光了拼刺刀，有一部分突围出来，周发言老连队的不少战友死在阵地上。周发言悲痛欲绝，在战地日记上以《痛悼》为题赋诗：“噩耗传来冰水浇，回顾往事泪伤抛。离乡别井同参战，齐步高歌唱大刀。苦乐寒冷互关照，赶帮比学共提高。诸君为国身先去，留下重担我们挑。”

“皖南事变”后，周发言所在部队从津浦路西转到路东，扩展皖东根据地。撤退是在夜里进行的，天黑下来就出发，星夜兼程，一个晚上赶120多里路。抵达津浦路东不久，部队整编，周发言被分到十一旅二营六连当书记。和日伪军开展游击战，周发言难忘33天的反扫荡。1942年，部队正在开展纪念苏联十月革命节活动，突然传来日伪军分兵多路向淮南抗日根据地扫荡的情报。新四军部队立即部署，跳出“包围圈”从外围反击敌人的扫荡。周发言所在的这个营留了下来，寻机袭扰，内外配合。泗县与青阳之间，有个地方叫马公店，紧靠汴河，东西长、南北狭窄，前来扫荡的日军驻扎在镇西南的大庙里，另有几百名伪军占据了两个地主家院子。趁敌人立足未稳，二营决定以日军为主要打击目标采取偷袭行动。当日深夜，营里派出侦察员首先切断敌人对外的通信线路，四连突击排，隐蔽悄然接近大庙，干掉了哨兵，迅速往里面扔手榴弹，爆炸声响起，日军慌作一团，哇哇嚎叫。这时候，四连另外两个排和五连从东西两侧把大庙包围。六连在战斗没打响前就把守住了交通要道，已经切断日伪军两个驻扎点之间增援路线。马公店反扫荡，毙伤日军80多人、伪军50多人。

追忆抗战，周发言始终怀念两个人。

一个是屠庆春。1944年8月，部队反顽作战攻打小朱庄，在这次战斗中，屠庆春牺牲了。他是周发言的入党介绍人，又是同乡。屠庆春是永城县东大屠庄人，与周发言的村庄相距十几华里路，他朴实忠厚，乐于助人。永城抗日救国学生大队成立后，组织上派屠庆春等两人找周发言谈话，一间土坯房，昏暗的煤油灯前，周发言跟着宣誓，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小朱庄之战，屠庆春任一营三连指导员，三连是突击连，屠庆春在攻占敌人阵地后头部中弹倒下了。这个消息传来，周发言强忍悲痛，赋诗缅怀：宽厚的兄长，志同的战友，在艰苦的革命道路上，你帮我，我帮你，时时处处提个醒！西征行列，凸现你粗壮的身影，征途中鼓励同志们，要跑步，要快行！在烈火燃烧的地方，你笑对人生，不屈地倒下了，鲜血流入家乡的黄土地！在淮北大地上，在小朱庄这个地方，永远流传“屠猛子”的名字……

另一个是彭雪枫。彭雪枫，周发言所在新四军四师的师长，他是老红军，参加过长征。1944年9月，彭雪枫率领部队西征荡涤顽军，在前沿阵地被流弹击中，时年37岁。这一消息当时没有对外发布。次年2月，新四军发了纪念彭雪枫同志的决定，2月5日，追悼会在洪泽湖西面的大王庄举行。已在津浦路东七分区司令部任书记的周发言，这一天和机关干部们早早起床，步行了数十里路，来到追悼会现场，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在灵堂放声大哭。张爱萍主持追悼会并致悼词，邓子恢在墓前讲话，号召部队以实际行动继承彭雪枫的遗志。七分区机关不少同志是在彭师长教诲下成长起来的，返回机关的路上，泪眼红红的，你一言，我一语，把彭师长生前的故事说了又说，怀念之情绵绵不绝。

半年过去，1945年8月下旬的一天，泗县召开群众大会，人山人海，庆祝抗战的胜利。周发言心潮澎湃，就以“我们抗战胜利了”为题写了3首绝句。第一首《七七事变》：“七七卢沟故寻衅，半壁江山遭沉沦。铁蹄所至民遭难，三光政策骇听闻。”第二首《华夏新生》：“亿万军民筑长城，八年浴血鬼神惊。英勇捐躯千百万，华夏得以获新生。”第三首《家仇国耻铭心间》：“八载征程何漫漫，险滩过去复闯关。泗县欢庆胜利日，家仇国耻铭心间。”

抗战结束，周发言跟随部队东渡运河，北上山东，南下淮海，征战解放战争。

周发言从七分区司令部书记改任指导员，七分区和九纵合并，他留在了司令部续任指导员。九纵改编成华野二纵五师，周发言的工作没有变动。之后，周发言历任副教导员、团宣传股长、团政治处副主任、主任、团政委、师政治部主任等职。

抗美援朝时期，周发言赴三十八军部队战地实习。在高原气候极不适应的西藏，周发言战斗在平叛第一線。20世纪60年代北线战场建设，周发言率领部队超额完成国防施工任务。

1981年，周发言离职休养，离休证上任职一栏：六十九军副政委。

记者感言 周发言念私塾时，第一位老师是他叔叔周明星，跟他读了五六年古文。来到新四军部队，在敌后游击战的间隙，周发言学习诗歌创作，以此抒发抗日救国的壮志豪情。周发言以诗歌创作抒情言志，抒发在共产党军队里勇敢抗战的炽热真情，言表自己为挽救民族前途誓死战斗到底的钢铁意志。抗战年代，新四军生存条件极其艰难困苦，周发言多次参加战斗，毫无畏惧。他生过好几场病，仍然坚持边养病、边收集情报，为部队敌后作战服务。抗战生活点燃了周发言的情感世界，虽说是他的初期习作，却把精忠报国的满腔情感跃然在字里行间。抗战养成的写诗习惯，后来也成了周发言军旅人生的一个组成部分。解放战争时期行军路过山东支前模范县莒南县，周发言被老百姓赤诚拥军的场面所鼓舞，他写下《军民情谊颂》，“狂风肆虐，枪声骤急，你需要坚定的捍卫，我需要充足的衣食，我们恋恋依依”的诗句耐人寻味。淮海战役结束，全团开过庆功大会，周发言笔下又有了“淮海重唱楚歌曲，江北一战精锐空。金陵春梦东流去，人间多情史无情”的感慨诗句。在冰天雪地的朝鲜战场，祖国慰问团前来慰问演出，告别时分依依不舍，周发言写下《送别亲人》：“腊月严冬不觉寒，炎黄热血暖心田。援朝志在解急难，抗美当求齿唇全。浴血三年国威显，双方对峙箭绷弦。亲人送别表心愿，策马横刀继向前。”诗言志，周发言的诗，或许是年轻的，或许是稚嫩的，可它是革命青春的内心呐喊，更是一个新四军老兵初心不变的人生印记。

（责任编辑 党亚惠）